第33章 往事也有生命力

作者: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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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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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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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080字

常思渝在努力扼制这粒种子的生长,哪怕受尽折磨,受尽痛苦,她都会阻止它,毫不留情地阻止。


其实,往事永远都是活着的,它同样有生命力,同样会在岁月的流逝中茁壮成长,只是它带给人的有时候是快乐甜蜜,有时候是痛苦和悲伤。但痛苦也罢,甜蜜也罢,你都必须去承受!因为你已经无法改变那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况国庆掐掉了指间夹着的香烟,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流。他没有用手去擦拭,任泪水自由自在地流淌。泪水在他唇边稍作停顿后又流进了嘴里,况国庆还是第一次尝到泪水的滋味儿。二十几年前的向新琼也在他大脑里开始生动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呼唤向新琼,“新琼,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昨天,况国庆到寨坝镇去看常思渝的时候,几次都欲打听向新琼的消息,但好几次都是话到嘴边后又没有勇气说出来,他不是怕触及那段爱情往事,而是怕他的到来给向新琼平静的生活增添烦恼,他知道,向新琼同样忘不掉他们那段爱情往事,往事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一但触及到,它就会纵情爆发。二十几年了,向新琼应该早已为人母,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况国庆想,如果自己的出现只会使向新琼痛苦的话,他会心疼,而且也于心不忍,他欠了向新琼太多的感情债,他无法面对。往事隐藏在心灵深处,一旦被掀开,就会长势凶猛,甚至还会吞噬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但每个人都没有能力去改变它,只能让它横行。


但况国庆心里很明白,不管这段往事掀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去撩开,他想知道向新琼现在的生活,一定要当面对向新琼说一声“对不起”,尽管这句道歉的话已经毫无意义了,但他还是要说。


况国庆直起腰,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正在查找李大可的电话号码时,手机铃声响了,电话是女儿打过来的,“爸,早上好!你今天什么时候能来高青?”


“尽量早点去吧,一大早就动身。”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宾馆里啊!”


“都愿点多钟了,你还呆在宾馆里呐,还说一早就来,等你赶到高青恐怕已经是中午了。”


况国庆有些惊讶,“什么?愿点过了?哦,哈哈,我还以为没有天亮呢,那我马上出门,马上出门,争取早点到。”


况国庆放下手机后才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桔色帘布,真的是天亮了,只是今天的天色好像不好,雾气很重,能见度极低。况国庆掀开窗帘后,屋里顿时变的亮堂起来,他头,心想这厚重的窗帘就像一道厚重的墙,把时光都给分开了,就在这间被厚重窗帘密封着的世界里他又重温了那段往事,使他暂时忘记了现实的烦恼。而窗帘之外的现实,他又不得不去面对。他心里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向李大可打听向新琼的消息。


况国庆收拾一番后,拨通了李大可的手机,李大可告诉他,车子已经在宾馆门前等他了,李大可说他今天有事不能陪他到高青,但李大可特意派了县委办公室张主任陪他。


况国庆说:“没必要派人陪同了,我是去看女儿,是私事嘛。”


李大可笑着说:“可是你是汇文的贵客啊,我们有理由把你招待好,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想给你介绍介绍情况嘛,汇文今非昔比啊……”


况国庆没有再坚持拒绝陪同。出了宾馆大门,一辆黑色宝马轿车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况国庆出来,张主任马上迎过来,笑着向况国庆自我介绍。况国庆和他握手,又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把自己不愿意他陪同前往高青的想法说了出来,见张主任很为难,况国庆又补充说这是李大可的意思。既然是李大可的意思,张主任也就不再坚持。


两个半小时后,况国庆到了高青镇,轿车直接开到了高青镇人民政府办公楼前,大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迎接他的领镇导。况国庆一看就知道是李大可安排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极不喜欢这种场面,他是来探望女儿的,这种很私人的事,如果有政府的人掺合在一起,私事也搞得像接见外宾一样了。况国庆突然后悔起来,后悔来汇文的时候联系李大可。高青镇的党委书记李学军、镇长秦孝文都亲自出马,热情地把他接到政府会议室里,礼节性的问候后,党委书记便很正统地坐下来,向况国庆介绍高青镇的工作。


况国庆身在曹营心在汉,党委书记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


女儿打了两次电话来询问,他都不好离开。


工作汇报后,李学军等几位镇领导又陪同况国庆参观了高青镇新建成的农贸市场,近期引资落户高青镇的农产品加工厂。如果不是况国庆提出去学校看看,他连到学校去的机会都没有。让况国庆叫苦不迭的是,到学校后因为有李学军这些镇领导的陪同,探亲也搞得非常正式,使他和女儿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况国庆和女儿的整个探亲活动都是在学校会议室进行的,学校领导在他面前夸奖况娇如何如何认真教学,又取得了多大的成绩。


况国庆根本就没有办法了解女儿的真实情况,他特别留心观察了高青中学教导主任徐子健,他经常在女儿口中得知徐子健的情况,虽说从未见过面,但他的名字已耳熟能详。因而,当李学军介绍徐子健时,况国庆特别留心地观察他。况国庆也发现徐子健长得真的很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吃中午饭的时候,况国庆特别把徐子健叫到自己身边坐下,徐子健有点受宠若惊,显得很腼腆。况国庆给徐子健倒了杯酒,徐子健推说不会喝,旁边的李学军忙冲徐子健道:“徐主任,你不会不给况老师面子吧?”徐子健的脸顿时红了,也不敢再说话。


况国庆说:“不喝酒好呀,中国的传统就该破破了,我们这代人算是破不了了,就靠你们年轻人去努力啦。”


徐子健以为况国庆话里有话,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会喝酒。”


况国庆见他脸红的样子便笑了,而后又小声对徐子健说:“我还要感谢你对况娇的照顾……”


况国庆话还没说完,徐子健就回答:“这是我应该的,况老师一个人来这里真的不容易。”


大家一起举杯向况国庆敬酒。徐子健犹豫一下,也举起了酒杯。


李学军说:“感谢况老师为我们高青镇送来了这么个优秀的女儿,况娇在这里的工作非常出色。”


况国庆说:“我就主张年轻人在大风大浪中去锻炼自己,想当年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后,况国庆的话就多了起来,在坐的人都很恭敬地听着。


况娇过来阻止老爸,要他少喝酒。况国庆很高兴,还是女儿心疼老爸啊!


饭后,众人又陪同况国庆去了况娇的寝室。


李学军当着况国庆的面问况娇有什么困难,况娇笑着说:“没什么呀,这里很好,只是感觉到冬天特别冷。”李学军当场表示,过几天给况娇的寝室安个空调。


况国庆打断话说:“这样可不好,她既然是来支援西部的,就不能搞特殊化,我不赞成你这样对她。”


李学军说:“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况娇是来支援西部建设的,我们就更不能让她受苦。”


况娇住的地方,况国庆还算满意,其实他很想住下来和女儿一起生活几天,真正体会一番女儿在这里的生活,可是,他这种想法只能是一种奢望,这么多人陪他一起,他到哪里别人就跟到哪里。


又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况娇说她要去上课了,希望老爸留下来多呆几天,到高青农村看看。


况国庆打着哈哈说:“算了,算了,我留下来会影响你工作,客走主人安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我也该回广州了。”


况娇舍不得父亲,撒娇说:“至少你得让我煮顿饭给你吃嘛。”


况国庆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现在很能干了,以后还有机会嘛,老爸我就盼着吃你亲手做的饭菜呢。”


况娇说:“那就留下来吧。”


在场的几位镇领导也应和着要况国庆留下来多呆几天。


况国庆收起脸上的笑容说:“我过段时间再来吧,只要况娇在这里,我的心也会留在这里。”他们又一起把况娇送到学校门口告别。


在返回县城的路上,况国庆给李大可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将马上离开汇文。李大可说:“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也就不留你了,汇文的变化是不是有点出乎你的意料,如果有兴趣的话,欢迎你来投资呀。


汇文也算是你的第二故乡吧?”


况国庆说:“是啊,是在我意料之外,没想到事隔二十几年了,汇文还是这么贫困……”


李大可打断况国庆的话,语气中露出惊讶,“你的意思是说,没什么变化了?”


况国庆笑了,“是啊,从整体来看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啊。”


李大可:“所以呀,所以我才希望你这些大老板能来汇文投资嘛,你赚钱我发展嘛,我们来个双赢怎么样?”


况国庆明白过来了,原来李大可这么认真地向他汇报汇文的发展情况,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热情接待,原来他是别有用心啊。况国庆对李大可说:“我会认真考虑的,说不定我这一辈子也逃不脱汇文的束缚了。”


李大可:“谁束缚你了?汇文可是来去自由啊。”李大可通知司机把况国庆送到汇州市去。


况国庆到汇州市已经是傍晚远点钟了。他在一家普通宾馆住了下来。况国庆没有回广州,他心里另有计划。


刘春听到敲门声后忙伸手拉开门,让刘春惊讶的是,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况国庆!


况国庆头上戴着浅蓝色的鸭舌帽,没等刘春说话,况国庆就先开口了,“我来看看你们,叙叙旧。”


刘春把况国庆让进屋后,又伸出头朝外看了看。况国庆见状马上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况国庆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就跟着刘春进了屋里,常思渝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况国庆。况国庆笑着在常思渝床边的竹椅上坐下来,轻声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常思渝说:“还有这个必要吗?二十几年都过去了,看不看都一样。如果不是这病纠缠我,我会很好的。”


刘春递给况国庆一盅水,说:“你们先聊聊,我去镇上买点菜,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顿饭吧。”


况国庆说:“好吧,但是你没有必要专程去镇上买东西,那么远的路。”


刘春没有理会况国庆,转身出门了。


刘春走后,留下况国庆和常思渝,但谁都没有说话。


常思渝把头扭向一边,不想看况国庆。


况国庆鼓足勇气说:“思渝,这些年来,你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常思渝不说话。


过了片刻,况国庆又说:“你不该留在这里,如果回了重庆,你现在肯定不会是这样,思渝,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一直在这里……”


常思渝再也忍不住了,她哭出了声,况国庆听到常思渝的哭声,心里一阵难受,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然后又去看面朝墙哭泣的常思渝:“思渝,对不起,是我不好,其实我……”


“我一直都在牵挂你,也想过到重庆去寻找你。”


“别说了,我不想再提那些往事了,你为什么要来汇文找我,为什么?”常思渝突然扭过头,冲着况国庆大声说。


况国庆有些懵了,“我也不知道你还在这里,你知道吗?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况国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好了,我也不再说以前的事了,你休息吧,我在这里静静地坐一会儿就走。”


况国庆一直默默地坐在竹椅上,双眼发呆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常思渝,常思渝闭着双眼,但泪水一直在往外淌。


过了一会儿,常思渝睁开双眼,她冲着况国庆说:“你怎么还不离开,你是不是要我赶你走?”


况国庆脸上满是尴尬,常思渝的个性还是二十几年前那样。


况国庆站起身说:“我这就走,你要好好保重。”


常思渝又闭上眼,一言不发。


况国庆站了片刻,只好走开。出门后,况国庆又进屋,从钱夹里掏出一张支票,小心地压在桌上的一个碗下面后才离开。


确信况国庆已经离开后,常思渝突然大声哭了,其实,二十几年来常思渝也常常想起况国庆,想起那段快乐的时光。


往事是埋在人心里的一颗种子,尽管是被埋着的,但它永远都有生命力,只要有机会它就会发芽成长。


本来,常思渝是不想让这粒种子有发芽机会的,但况国庆的出现使这粒种子出人意料地发芽了,而且这粒种子还企图冲破心灵的土壤。常思渝在努力扼制这粒种子的生长,哪怕受尽折磨,受尽痛苦,她都会阻止它,毫不留情地阻止。


况国庆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常思渝家,他又绕道去了以前向新琼居住的那个大院,况国庆听村民说过,这个大院以前住的是当地一大富人家,解放后打土豪分田地,这家院子分给了五户村民居住。以前这家大院是木质结构的四合院,大院周围有十几棵大树,夏秋季节,树木掩映,鸟语花香。如今,几幢两楼或三楼的小洋房取替了昔日的四合院,村民们独院而居,每幢楼房之间都有很宽的间隔,那十棵大树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那棵大槐树还耸立在原地,据说,这棵大槐树是清咸丰年间栽下的,树不高,但树干大,枝繁叶茂,以前向新琼家就在这颗大树旁边,夏天大树就成了向新琼家的天然遮阳伞。


现在,这里已完全变了模样。


况国庆凭着感觉走向了大槐树旁的那幢楼房,一打听,才知道向家人早不在这里居住了。几年前,向父病故后,向母被儿子接到县城里去了,向家大闺女很早以前就嫁到高青镇去了。


况国庆很失望,同时也有一种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