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天四夜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本章字节:10902字
哪知王歧一脸从容道:“天师张道陵乃生于东汉光武帝十年,卒于永寿二年,如此算算,自天师得道至今,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年了吧!如此长的时间,尸经中途难道就不曾有外泄的可能么?至于我的相貌,你定是疑我做了手脚,其实世间再过高明的易容术,当中也有破绽可寻,只看这个破绽能否给你寻出而已,阴尸是此间高手,倘若我是易容改面,他定能瞧得出来。”说着道气一收,将阴尸提到近前,道:“你好好瞧瞧,我是不是易了容改了面?”
荷心听王歧这样一说,心中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道陵尸经》虽是道门圣物,但毕竟传世了将近一千五百多年,这般漫长的岁月当中,难保不曾有纰漏发生,看向阴尸,问道:“你可瞧出了什么?”
阴尸细致在下巴、耳根、脖子下观察了下,不论是易容还是变脸,此些地方都是最易察觉之处,眉头微皱,道:“以我的修行,尚瞧不出任何疑点。
不过我还是认定你便是昊天真人,因为自那次师伯被俘之后,他身上的术书便就寻不见了,你虽可以推脱说尸经是传时流出,但孓庑师伯的术书乃是他师父所创,传下只是一代,断不可有此问题,你倒说说,你这不死之术又是从哪里获悉的?”
王歧哈哈一阵大笑,问道:“你说这不死之术是孓庑的师父所创?”
阴尸道:“那是自然。”
王歧怒目一横,道:“你瞎说,此术明明源出《道陵尸经》,我乃是在尸经上习得,怎么又成了你师公所创了?”
阴尸一怔,目光看向荷心。
荷心出言道:“那我怎没在尸经上见有这般法术?”
王歧道:“你身上有全本的尸经么?假如你未见过全本,又怎敢说我讲的是假话?”
荷心怔了一怔,这话说来确是事实,可是师父在白娟上书写的“他日水晶龙宫,务要劝师公上岸”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公既已得道成仙,岂又来上岸一说?正当疑惑,忽听见王歧道:“你等故意以言语与我纠缠,以便多活得时分,我且要理会你们做什么!”看着阴尸,冷冷笑了笑。
阴尸道:“我既已落入你手,你要我的心,尽快挖走便是,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王歧道:“你不让我取,却又有何法?”缓缓抬起右手,伸向阴尸的胸膛。
荷心等人不禁愕然对视,眼见阴尸已难脱身,相救却是有心无力,只得齐声不齐言道:“你快放开他。”“施主,切勿再造杀孽!阿弥陀佛!”“你要求得不死身,老鬼可以帮你养起来,何必害这么多人!”“王歧,你如此定会遭得报应的!”
王歧侧头瞧了眼四人,阴笑了笑,掌心已贴在阴尸的胸膛上。荷心深知以王歧的修行,只稍一使劲,便可透身取了心出来,当即叫道:“师公,荷心求你千万不要这样。”心中虽还左右不定王歧是否就是师公,但为了救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权且希望他便就是师公,冀此可以借彼此的渊源打动他。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道:“不死之身,便这般诱惑你么?”
此话说得甚为平静,便如寻常聊天一般。
王歧闻知却如一个晴天霹雳,循声看去,见台阶之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一老二幼三个和尚。这三人是如何到来,如何破开湖底“结界”,他竟半分都未察觉,面色变了变,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荷心几人也回头去看,不觉惊讶道:“小和尚,原来是你们!”
原来老和尚旁边的两个小和尚正是棹船载他们到岛上的那两个小沙弥,这时双手都托着一个木盆。只见那老和尚始终双手合十在胸前,向前微微一躬腰,道:“我已经来了多时,只待你能自行省悟,怎知你已陷入泥潭太深,难以自拔。”
王歧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和尚,我瞧你倒是不知死活,自陷泥潭来了。”
右指一点,一股强大的道气从指尖疾贯而出。
老和尚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掌一开一合,便将王歧射来的道气悉数吸进了两掌之中。
王歧面色微变,又一连贯出两股道气。但老和尚始就如此,只动一动双掌,就尽数化了去。
荷心等人只看得双目惊呆,按说王歧的修行已登峰造极,不想这老和尚也不赖,本事似乎比王歧犹胜得一筹。
王歧连施手不得,心中怒起,抛下阴尸,一个飞身朝老和尚掠去。未到阶下,双手已连续向前急拍过去。
老和尚仍稳如磐石,见得王歧掌气到来,拿手在前轻轻一抹,又回之合掌成礼。
王歧轻斥一声:“你到底是谁?”扑到面前,一掌朝老和尚面门推了上去。
老和尚眼睛一闭,念道:“阿弥陀……”“佛”字未出,脸上就已给盖实了。
王歧嘴角一笑,暗劲一推,直要把老和尚的面门非掌个稀巴烂不行。道气源源输出,心头甚喜。然过了一刻,他便笑不出了,只见自己的道气排山倒海般推过去,非但未掌烂老和尚的脸,反而发现自己体内的道气竟不可收回,想收停都收停不下。如此下去,不消多久,自己多年的修为只能化为乌有。
便就这时,王歧忽觉老和尚的面门有一股劲力向他掌心一推,就将他手掌弹了开。
老和尚朝前鞠躬道:“真人法力无边,如使在正途,实是天下之福,道门之幸。”
王歧面色惊愕,呆呆瞅着老和尚,道:“你来此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与我为敌的么?”
老和尚道:“真人误会了,和尚此来是要帮真人解开心下的困惑,尽早步出泥潭,别无他意。”
王歧道:“你修佛,我习道,你我虽存着些因缘,却也不消你来插手,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否则闹僵起来,对佛道两家都不好。”
老和尚慈和道:“真人所言极是,佛道渊源颇深,自不可因为你我而捣了两家清静。这样吧!真人既不欢迎和尚相帮,和尚实也不该勉强,不过和尚既到了这里,就想请真人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真人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尚自立马离开。”
王歧心里一动,道:“看什么?”
老和尚道:“也没什么,只想要真人观看两盆水,仅此而已。”说着看向荷心几人,道,“几位施主不妨也过来一起瞧瞧。”
荷心几人面面相觑,却还是走了过去。老和尚又一瞧台阶上面,道:“你们几位施主也下来吧!”
阴尸随即步下,另几人则呆呆望着王歧。
老和尚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和尚道:“你们去端盆水上前给各位施主观瞧。”
两个小和尚受言走出两步,手中捧的木盆中,确实都各盛着半盆水。但瞧两只木盆中,左边盛的是清水,右边盛的却是浊水。
王歧扫了一眼,道:“清浊两盆水,我已经看清楚了,你且不要再来管我的事情。”
老和尚道:“真人且真瞧清了?那老和尚问一问真人,如果把清水倾进浊水,会如何?”
王歧不思即答道:“自然都成浊水了。”
老和尚又问:“那把浊水倾进清水呢!又会如何?”
王歧道:“自然也是浊水啦!”
阴尸、哈巴二人十分奇怪,这问题便连三岁小娃也会回答,老和尚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沈珂雪、荷心、惠光和尚却默不做声,听得老和尚又道:“真人说的是,清水倾进浊水,还是浊水。浊水倾进清水,结果也是浊水。”伸出双手,在清水木盆内捧起一掬水,倾入浊水盆里,跟着又从浊水盆内捧起一掬水,倾进清水盆里。抬起头来,问王歧道,“真人再看看,现在这两盆水可有什么不同?”
王歧道:“有什么不同,浊水还是浊水,清水……”顿了一顿,“已经变成了浊水。”
老和尚道:“方才还是一清一浊,现在却是两盆浊水,为何清水不能将浊水变成清水,而浊水却能将清水变成浊水?真人可知道这当中原因?”
王歧愣了下,道:“清水是清水,浊水是浊水,清不能清浊,浊却能浊清,如此简单的道理,便是乡间小童也懂得,哪有那般多原因!”
老和尚道:“那真人可知,为什么清不能清浊,浊却能浊清?”
王歧呆了一下,这话确实不好回答,因为此事看似寻常,实要解说起来,却又不知怎样讲起,反问道:“那你可知原因?”
老和尚道:“佛祖释迦牟尼生佛前皮肉、骨髓、五脏皆可拿来布施,善行满身,这便就是清。为恶不善、奸淫烧杀、邪念陡生,这便就是浊。浊与浊相聚当应更为浊,清与清相偕当应更加清,浊因心存邪念,清则善行常在,浊不可度浊,清不可污清,浊易行,清难清,浊清相混,不是浊污清,便就是清度浊。真人,你可再看看眼前的这两盆水,现在可又有什么不同?”
王歧俯眼一瞧,不禁面色一怔,原来方才遭浊水污染的那盆清水,现下又成清澈透明了,不觉道:“这……”
老和尚道:“这便是清度了浊,不过,真人且看。”伸出二指,在清水木盆下搅了一搅,清水即一下又浑浊起来。原来就在方才说话之时,浊水中的脏物都沉进了盆底,所以浊水自然也就清了,此时一搅动,浊物又浮了上来,清水自然也就成了浊水。
王歧面容僵硬地盯着木盆,竟似呆住。
阴尸、哈巴则一脸狐疑,不明白老和尚这两盆水捣来捣去,是在做什么。
只见老和尚又道:“真人此时便就如这盆清中带浊之水,清水本是清水,却给和尚意外加了一掬浊水,清水便就成了浊水。若得祛除浊性,真人方需静心沉淀,不可再让浊物漂浮起来,清水自然还是清水,浊水仍然还是浊水。阿弥陀佛!”
王歧眉心逐渐拧锁了起来,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了几下,忽然他身形一转,径自朝水晶台阶走去。老和尚看着他,朝前躬身下拜,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转过身子,向水晶厅门而去。
荷心等人俱是一呆,俱不知事态是否已然生了变化,但只见老和尚一人走去,两个小和尚却仍站在原地,心下更是奇怪不已。
阴尸知道老和尚的厉害,知他若离开了,那王歧要对付起他们来,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想起这点,不禁叫道:“大师父,请带我们大家一起走。”
老和尚止住脚步,说道:“我先行一步,在西来寺等你,你随后随我的两个徒弟过来。”说罢继续走去,不多一会儿,便已步出了厅门。
阴尸一阵惊愕,不明白和尚是什么意思。忽听见“噗”的一声,从阶顶传将下来。众人望将上去,不禁面容一诧,只见王歧一掌将水晶龙椅打裂在地,便向黑暗下走去。
那条金龙、四人二尸在后面跟随,一起步入黑暗中。众人惊诧王歧这是怎么了,正自寻思,忽见得水晶椅背后的黑暗中一道金光疾射出来,直向石阶下面冲来。
荷心疾声提醒:“大家当心!”却听得“扑通”一声,一条金灿灿的物事重重摔在地面上。落目一瞧,却是那条金龙。
只见金龙在地上颤了几颤,忽然一散,整条金龙竟变成了无数只小拇指粗短的小金虫。这些金虫动作甚慢,悠悠朝四下分散爬行。
哈巴眼睛一亮,道:“原来金龙全是这些虫子拼接而成,实乃怪哉。这种虫子老鬼都不曾见过,得拿几只回去给姥姥瞧瞧。”抓起几只,塞进怀里。
荷心道:“看来这事已然过去了。”目光转过,看见了朱慈烨和紫泓,赶紧奔跑了上去。沈珂雪、哈巴、阴尸三人也走了过去。
四人分别携住又痴又呆的朱慈烨、紫泓向阶下走。方自下到阶中,耳中忽然听到有潺潺的流水的声音,便听得惠光和尚惊惶道:“施主们快下来,看来这里很快就要给淹啦!”
荷心几人愣了一愣,忽地看见台阶上面有水流下来,回头一瞧,见水乃是从黑暗中淌出。众人不敢轻懈,赶紧下了台阶,听得那两个小和尚道:“施主们都跟着我们走。”
没走得几步,又听得“喀喇喇”几声响,水晶厅顶上直裂开了数条大缝,湖水滴滴答答流下来,便如下雨一般。显然这里不仅要给湖水淹没,极大可能还将塌陷,众人赶忙加紧脚步。
两个小和尚端着木盆,一直带着大家走出水晶厅,来到外面的室中。荷心抬眼一瞧,他们原本正是从此处下来,可如今这里是“结界”之下,无路无梯,要如何施法上去,却又不知了。
忽见得阴尸推开两个小和尚,奔到室中,急念咒语,便见上面射下一道白光,将其笼罩。他身子慢慢浮起,达到三丈之高时,忽地上面击下一道电光,打在他的胸口上,白光顿时一熄,人随之跌下了地面。
阴尸一脸错愕,仰起脑袋看着上面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和尚走上前道:“师父说这里的‘结界’尽随授法人的意念所生,人的意念改变了,开启‘结界’的方式自也变为不同,方才施主使的是邪术开启,自当会受到‘结界’的反制。”说着两个小和尚一前一后,竟自僧袍下拿出一节莲藕,置入木盆,又将手中木盆重叠在地上,浊上清下,盘膝打坐,对着念起了《法华经》。
《法华经》全称《妙法莲花经》,意为把妙法比作成莲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
只见过了片刻,清、浊两个木盆中各都冉冉升起一些雾气,浊盆为浑,大而广阔,便似一朵朵荷叶一般,直往四方伸展。清盆则明,细如一线,倒如一茎尚未开放的荷苞,直起向天。两股雾气一直升至室顶,穿透“结界”,直冲湖面。
荷心暗道:“藕生雾莲,佛度有缘人。”莲花在佛家地位非凡,据说佛祖释迦牟尼便是以莲花为座。
两个小和尚落经回首道:“施主们可以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