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康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9
|本章字节:13786字
乔依依看着几乎望不到边的长队,说:“现在是控制这场怪病的最佳时机,好多病人吃了这个药都好转了,静波,这次你可是出名了。”
杏儿笑道:“我们家小姐和我们家大药铺一样,都在长沙城出名了。”
周静波笑着怪杏儿自卖自夸:“行啦!别跟嘴上抹了蜜似的。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还要感谢邓嘉文,要不是她大胆试药,证明了我们的药能治病,恐怕那些病人现在还被隔离着呢。”
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周家药铺门外,何金文快步走下车,拉开了车门,潘岳霖走下车来。
看到警察厅的人,来看病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静波和乔依依走了出来,潘岳霖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和周静波打招呼。
周静波调侃说:“潘厅长,您大驾光临我们药铺,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潘岳霖笑道:“哎呀,周小姐真会开玩笑,上次的事情是误会,误会。我今天亲自来是给周小姐报喜来了。”
周静波和乔依依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有什么喜事啊?”
潘岳霖一个眼神,何金文把一张嘉奖状递到了潘岳霖手里。
“周小姐,这次你立了大功,你配置的新药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及时扼杀了一场犹如瘟疫般的急性传染病,城防司令部特此表彰,这是嘉奖状。”潘岳霖说着把嘉奖状递到周静波手上。
围观的病人和百姓们都鼓起掌来。
英子提着行李,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周静波接过了嘉奖状,微笑道:“谢谢潘厅长,我是医者,这些事情都是我分内之事,不足挂齿的。”
“周小姐,你太谦虚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你,蒋委员长近日就会抵达长沙,他会亲自接见一批抗防积极分子,你就是其中一位代表。”
周静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蒋委员长要接见我?”
潘厅长得意地点点头:“是啊,你立了大功,接受委员长的接见,这是莫大的荣誉了,希望你好好表现,继续为抗防出力。”
周静波兴奋不已,与乔依依拥抱在一起。围观的病人们七嘴八舌,纷纷向周静波表示祝贺。
英子的脸上浮现难以捉摸的表情,潘岳霖走后,她提着行李缓步走了过去。
周静波一下子看到了英子:“英子,你怎么来了?”
英子沮丧的神情,用手捂住脸:“静波,我……”
周静波注意到了英子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英子的泪水瞬间滑落,周静波忙拉着她的手说:“来,我们进去再说。”
进入屋内,周静波吩咐杏儿拿消肿药,然后关切地查看英子的伤势,英子慢慢把手拿开,露出了已经红肿的脸。
周静波很惊讶:“怎么弄成这样了?”
英子抽泣着,不说话。
乔依依在一旁说:“看上去是被人打的吧,英子,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啊?”
英子抽泣着:“书店来了个客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总是对我做小动作,我就跟老板说了,可是老板却说生意不好,这个客人每天都来买书,是我们的财神爷,让我小心对待,不能惹恼了客人……”
说着说着,英子泣不成声。
乔依依忙问:“后来呢?”
英子抽噎了一会,接着伤心地说道:“一开始的几天我也都忍了,一看见他来,我就尽量避开。没想到他得寸进尺,那天把我堵在书店里,不让我走,还对我动手动脚,我一着急就踢了他一脚。他大怒,跟老板告了状,威胁说如果不惩罚我,就带人砸了书店。老板就……就打了我,还把我赶出了书店……”
杏儿拿着药水走过来,恰好听到英子的话,愤怒道:“还有没有天理,他凭什么打人,还赶你走,我们找他去!”
乔依依也附和说:“英子,我们可以告他,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都是受害者啊。”
英子哭泣得越发厉害,摇着头:“不,我不想再招惹他们了,在长沙我人生地不熟,万一得罪了他们,我真的就呆不下去了。”
周静波一边替英子抹药水,一边问:“唉,那你打算怎么办?”
英子摇头,想不出办法,周静波提议道:“你干脆去我家和我住吧。”
英子不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呢?”
周静波非常大方地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再说了,依依也住在我家呢,我们几个正好可以做伴。”
英子继续推辞:“如果我能找到工作,我就立刻搬走。”
周静波无奈:“好好好,就照你说的,暂时住我家,好吧?”
英子愉快地点头,嘴边浮现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忽然,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拉响,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紧张和压抑的氛围让人们不知所措。周静波立即反应过来,大喊:“大家快去防空洞。”
病人们纷纷慌乱地跑出了药铺。
轰炸过后,街上有的建筑还在冒烟,街道上有很多人的尸体,伤者的哭喊声、呻吟声汇聚在一起。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忙乱着……有抬担架的,有背着伤员的,有架着受伤的,乔依依、英子和杏儿三人也帮着往医院里送受伤的人。
一个战训团的战士躺在担架上,腿上流着血,痛苦地呻吟着。周静波看到了他,跑过去询问情况。
战士呻吟着说:“战训团也被炸了,好多伤员。”
“那夏主任呢?夏志刚夏主任?”
战士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太乱了。”
周静波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乔依依追了上去。
战训团的院子里一片混乱,夏志刚指挥着几个战士在抬伤员。
这时,周静波和乔依依先后赶到,周静波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夏老师,夏老师。”看到夏志刚完好无损地站在院子里,周静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夏志刚转身看到周静波,顾不上闲聊,忙喊周静波过去帮忙,周静波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得很重,这里没药,赶紧把人送到药铺去。”
一阵手忙脚乱,一行人抬着伤员来到了药铺,周静波镇定自若,指挥大家行动起来,抢救伤员:“依依,你把里面的房间收拾一下,把伤员抬进去。你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药铺能用的药先用上,尽量想办法止血,明白吗?”
乔依依点头:“好的,静波。”
两个战士抬着担架跟着乔依依走进里面,夏志刚也跟了上去。
伤员流血过多,需要血浆,周静波转身对账房说:“王伯,你刚才也看到了,十万火急,救人命的事情,你赶紧给我些钱,我要去趟医院。”
账房为难:“小姐,不是我不给,实在是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二老爷早就有言在先,我若是今天给你支了这笔钱,我就得卷铺盖走人。”
周静波着急地说:“难道就见死不救吗?”
账房也没有办法:“小姐,我是周家的老人了,从小我就进了周家,跟着老爷做事,我不想到老了被赶出家门啊,你别为难我了。小姐,对不起了,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这时,二老爷走了进来,账房为难地看着二老爷。
周静波转身对二老爷说:“二叔,敌机轰炸,死了很多人,医院现在拥挤了好多伤员,我想……”老爷打断她:“静波,你的善心我是理解的,但是现在时局不好,药铺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已经是勉强维持了,所谓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管不了那么多的。”
周静波劝解二老爷:“二叔,国家危难时刻,我们不能只扫门前雪啊。况且我们这么大的药铺这些开支总是能应付的。”老爷根本不听周静波解释:“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在什么情况,物资紧缺,药材更加紧张,进这么一小箱药,路上的运输非常的困难,要不是靠我旧日里的那些关系,周家药铺恐怕撑下去都难。”
周静波看无法跟二老爷沟通,心一横,也就不管跟二叔撕破脸,语气强硬地说道:“二叔,我连从自己家里拿钱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就算今天是我父亲在这里,也拦不住我。王伯,拿钱!”
账房露出尴尬的表情,支吾着说:“是,是,小姐,我这就给你拿。”老爷严肃地说:“老王,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小姐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不是不想干了?”
账房吓得脸色发白,看着二老爷:“二老爷,二老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爷随即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准私下给小姐钱。
周静波被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二老爷却给自己开解说:“我是为了这个家,以后每个月,我会通知账房给你一笔零花钱,至于你怎么用,我无权干涉,但我还是以长辈的身份提醒你,你做什么事都要为这个家考虑,而不是只为你自己的意愿,不要给家里带来麻烦。”
周静波愤怒不已,夺门而出。
周静波不当家,二老爷不肯帮忙,伤员危在旦夕,眼看着一条生命要从自己眼前消失,周静波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她一下子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收拾起自己值钱的首饰,匆匆向当铺赶去。
陈翰云在马路对面,忽然看见了周静波,他正想招呼,却见到周静波进了当铺。
当铺内,周静波打开盒子,取出手镯,递进去:“掌柜的,你看清楚,这可是上等的玉镯。”
掌柜的仔细看着,问道:“你想当多少?”
“1000。”
掌柜的摇头:“太多了,我最多能给300。”
“掌柜的,这真是好东西……”
这时,陈翰云走过来,说:“掌柜的,别说你给1000,你就是给2000,我们也不当了。”
周静波看着陈翰云惊诧不已。
掌柜的看着周静波,不耐烦地说:“小姐,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还当不当了?”
陈翰云表情严肃:“不当了,还要让我再说一遍吗?”
掌柜的不情愿地把玉镯放回了盒子里,还给了周静波。
周静波不禁责怪起陈翰云:“陈参谋长,我今天是真有急事,急需用钱,你……”话才说了一半,陈翰云抱起盒子,拉起周静波向外走去。
周静波甩开陈翰云的手:“干什么你,我这都快急死了,你还添乱。”
“出了什么事,你要来当东西啊?”
周静波如实相告:“一个战训团的战士,轰炸时受伤很严重,必须马上给他输血。我……我缺钱……”
陈翰云一听,二话没说,让周静波跟自己回去取钱,周静波欣喜万分。
周家药铺内,受伤战士已经昏迷,奄奄一息,床边一堆被血染红的纱布,乔依依努力地按压着伤口,可是纱布还是一点点被鲜血染红。
夏志刚焦急万分地站在门口张望,迟迟不见周静波的影子。
终于,周静波和陈翰云带着血浆赶到了,周静波冲到床边,喊依依准备手术,乔依依却摇了摇头:“不行了,失血过多,已经来不及了。”
周静波冲过去,翻开战士的眼皮,真的为时已晚,战士的瞳孔已经放大。
乔依依的眼泪滑落:“都怪我,没能止住血……”
周静波也沮丧地自责:“是我的错,是我耽误了抢救的时间。”
陈翰云安慰道:“静波,你别这样,已经尽力了,他伤势过重,就算是及时送到医院手术,也未必就能救得了的。”
夏志刚痛苦地一拳打在墙上。
周静波强忍着悲愤,然而终于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悲伤,转身冲出了药铺大门。
陈翰云远远地跟在周静波身后,看到她在周府大门外停住了脚步,久久地注视着她的家,却脚步徘徊。
陈翰云走上去,安慰她:“静波,我知道你难过,可是真的不是你的错。”
周静波眼含热泪:“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不是我的错,他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才死的。夏老师把他送到我这里,是要我救他,可是我……我却没能救他。”
陈翰云劝周静波冷静,然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冷静?就因为我冷静,就因为我没钱……我跑回家拿了我娘唯一留下的手镯去当铺,就是为了凑钱……耽误了,被我耽误了多少时间啊,每分每秒都决定着他的生死……你现在说这和我没关系?你说啊,你说啊……”
陈翰云沉默了,上前要安抚周静波,却被她一把推开,转身跑进了周府大门。
伤员死亡的事让周静波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一个人静下来想了许多,渐渐理出了头绪,她想,如果医科大重建起来,那么便有更多同学能够投入到救援工作中,便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周静波随即想到了自家祖上的老宅,老宅在郊区,地方很大,来做临时校址很合适。然而杏儿接下来的话让周静波大吃一惊。
杏儿说:“小姐,那处老宅早被二老爷卖了。”
“什么?卖了?!你别乱讲。”
“不骗你,是真的,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我还不敢说出来。”
周静波一下子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看来这个家的事情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英子拉住周静波:“静波,不要冲动。我不了解你家里的情况,可是如果你真想拿回老宅作为医大的校址,恐怕吵闹是不行的,这件事要冷静处理。再说,你这么直来直去,兴师问罪,那告密的人就是杏儿,她以后在家里日子就难过了。”
周静波勉强对英子笑了笑,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处理好,然后转身对杏儿说:“我不能让今天的悲剧再次发生了,杏儿,我想见谢律师,你明天去请他到家里来吧。”
乔依依向段思琪汇报周静波的近况:“最近周家发生了很多事,静波除了忙着救助伤员,忙着给病人看病,就是和她二叔解决家产的问题。”
段思琪不免惊讶:“家产?”
“是的,她二叔想霸占周家的家产,而静波希望拿出一部分钱来用于抗日救国。”听着她的话,段思琪沉默了。
乔依依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段小姐,我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一个热血青年,你们怎么会觉得她有问题呢?”
段思琪厉声打断她:“不该你问的别问,还有什么情况是你没告诉我的吗?”
乔依依想了想,说:“没有了,就是周家又多了一个人,叫蔡英,是我们在回长沙的船上认识的。她在长沙无亲无故,暂时在周家借住。”
段思琪若有所思:“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周静波还让她住进自己家?”思虑过后,段思琪让乔依依密切注意蔡英的行动,随时向她汇报。
周静波把一家人召集到一起,周静波冷眼看着二老爷和二姨太,沉默。
这时,杏儿带着谢律师走进来,周静波起身礼貌地与谢律师握手。
看到谢律师,二老爷和二姨太十分诧异。
周静波介绍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谢律师。”老爷和二姨太对视了一眼。
周静波继续说:“谢律师,我父亲生前留有一份遗嘱在你那里,他说过,只要我回到家里,任何时候都可以兑现这份遗嘱,是这样吗?”
谢律师点头:“周老爷说,这份遗嘱必须当着周小姐的面宣读,如果周小姐有任何的异议,可以自行解除遗嘱,也就是说,周小姐,你是执行这份遗嘱的唯一权利人。”
“好,谢律师,你现在可以宣读我父亲的遗嘱了。”
谢律师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遗嘱:“这份遗嘱很简单,写明周家所有的财产归周静波小姐所有,周静波小姐有一切财产的拥有权、支配权。当然,周小姐也有放弃遗产的权利。”
谢律师读完,将遗嘱交到了周静波小姐手里:“周小姐,如果你要执行这份遗嘱,也就是要继承遗嘱里提到的所有遗产,请在这里签名。”
周静波毫不犹豫地签字,二老爷和二姨太大惊失色。姨太情绪激动:“怎么会这样?我呢?老爷什么时候立的遗嘱,不可能一点财产都不分给我啊……不可能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老爷不可能这么对我,我不信,不信。”
周静波将遗嘱递到二姨太眼前:“你看清楚,白纸黑字。”姨太拿着遗嘱的手颤抖着,她仔细看着每一字,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椅子上。
周静波收回遗嘱,再次与谢律师握手,并吩咐杏儿送谢律师。
律师走后,周静波扭头吩咐账房:“王伯,请你在三日内将药铺的账目移交给我,我要亲自管理账目。”老爷惊讶地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静波继续说:“你教育我要保护祖上的基业,背地里却早已变卖了祖宅,我看在你是我亲二叔的份上,也没有捅破。但是,你不让账房给我支钱,反对我的一切爱国行动,白白耽误了一条人命,我终于清醒了,我不能让我父亲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个家里充满谎言和算计,永远得不到安宁,我也不能再这么柔弱地任人摆布,让我的同胞再在我面前无奈地死去。”老爷一时语塞:“你……你……”
周静波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从此以后周家只有一个人当家,那就是我周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