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道之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本章字节:13208字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也就是职等的顶头上司,军统特务处戴雨农处长!”
“想不到这狗日的小戴还当处长了。”劳赫真是意想不到。
看守听后,忙叫他小心:“劳爷,不作兴背后这么议论戴处长的!”
他更稀里糊涂了:“这军统是干什么的?”
有道是:洞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这南京的世道变得也忒快了一些。
“军统权力吓煞人啰,戴处长现在是要谁今天死,那人就活不到明儿早上。他如今红得发紫,在委员长面前,是少数几个说得上话的,他要在南京地面上跺上一脚,那夫子庙也得抖三抖。”
老看守一提起戴处长,脸上顿时堆满羡慕的神色。劳营长心里暗暗思量,方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逐鹿中原,士别三日,当然要刮目相看,想不到这戴同学现在居然位高权重,更没料到的是,此公在得意时,依然如此讲义气,看来,自己这条命肯定是保住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原本寂静无声的牢房外面突然人声喧哗,问候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戴处长就在姜秘书、监狱长等人簇拥下,前呼后拥,旋风般地飘了进来。处长大人果然今非昔比,神采奕奕。
他一把握着劳赫的手,紧紧拽着,顿时眼眶就红了:“老同学啊,你受苦了,怪我来迟了!”
劳同学近几个月官场浮沉,受尽人间地狱的煎熬,一肚子苦水,全涌上来了:“雨农兄,一言难尽啊!”
戴处长长叹一声:“老弟,活着是福,来日方长。我前天才从几个黄埔老同学那里听说你的事,你是黄埔六期的人杰啊,我已经把你的事情立即向校长汇报了,我说:‘校长,军中可无我戴某,但不可无劳赫!’蒋委员长很关心啊,对我说:‘黄埔同学要努力,要争气,这个劳同学嘛,我也是晓得的,在江西一直是肯打仗的,时下正是党国生死存亡之秋,要害部门还是缺人,我看还是要重用的啰。’”
劳营长一听蒋校长如此看重昔日的学生,顿时感激涕零,眼泪马上夺眶而出。
戴处长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同学,男儿有泪不轻弹,老弟,你再委屈几天,有些过场还是得走一走的,而后必有佳音。我马上要去校长那里,就不陪你吃饭了,来,我俩喝上一杯,为你压压惊!”
戴处长手一挥,监狱长立即捧出一瓶上好茅台,为他们斟满酒杯,戴处长一饮而尽,劳赫也含泪喝干。
处长大人接过监狱长双手托着的新毛巾,随意抹抹嘴,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马上给劳营长换个房间,伙食弄好一点,没有山珍海味,肉菜总是不能少的。你们这些家伙,也不看看是谁?以后再亏待黄埔同学,我可饶不了你们!”
监狱长等人不敢仰视处长,只是连声赔不是,道歉之声不断,态度倒也诚恳。
处长大人再次紧紧抱住劳赫,道声:“老弟保重!”
随即在众人陪同下,他一阵风似的离去了。
许看守在一旁看呆了,自是赞不绝口:“乖乖,啥叫威风,这就叫威风!劳长官,今后得意,可别忘了老虎桥我这个姓许的朋友!”
劳赫想起这几个月的辛酸,就更讨厌此人的前倨后恭,眼一瞪,斥责道:“去你的,谁跟你是朋友?”
许看守也知趣:“是,是,是,咱们也就是个小小的牢头,不敢高攀!”
当天晚上,几位在南京的黄埔六期老同学受戴处长委托,赶过来陪劳赫喝酒聊天。
他们来到新建牢房里一座专门关押高级人物的独门小院里,惊奇地说道:“狗日的劳赫,你这小院还真不赖,比我家可强多了。”
劳赫哭笑不得:“此处虽好,绝非久留之地。”
张同学马上同意:“那是,那是,谁愿意老在这儿待着?戴雨农这个人,作为我们黄埔军校六期学生,在蒋校长心目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在军校校友中,除了胡宗南以外,也没人爱答理他。谁想到,去年春天,复兴社成立,戴某人时来运转,出任特务处处长,后蒙委员长栽培,兼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处长,一时间,真是如日中天啊!”
王同学接着说道:“去年年初,戴同学手下也只有密查组的百十来号人。‘总处’原先设在南京鸡鹅巷五十三号,后来又在四条巷加盖了几幢房子,手下人马也就迅速扩充到数千人之多。”
李同学故作神秘地说:“老同学。你知道此次是谁在老戴那里推荐你的吗?”
劳赫自然一头雾水:“不是戴雨农想起我的吗?”
李同学不以为然地说:“老戴现在可是日理万机,哪顾得上你?我们要见他也很难。”
“到底是谁引的线?”劳赫好奇地问道。
李同学接着说:“姜大秘书!别小看这娘儿们,她现在可是红得发紫,在老戴那里很说得上话。听说你倒霉以后,我们就去找她,没想到这小妞很会处事,立马同意帮忙。她说:‘这事就交给我吧,准保让你们满意。’后来,她还真没失信,把你的事办得真他妈的漂亮!”
劳赫真没想到,这幕后居然还有那么多故事,这姜秘书还真是有恩于他,来日自当报答。
张同学看他那副感激的神态,立即警告他说:“老同学,可别想入非非,记住一点,老戴身边的女人,你千万别动心,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劳赫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监狱长早就叫人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大家开始用餐。
张同学大声说道:“来,来,来,各位同窗,这第一杯为劳同学压惊!”
众人举杯:“好,为劳同学压惊!干了!”
大家一杯接一杯,喝得痛快,饮得欢畅,在矇醉意中,劳赫抚今追昔,真是感叹人生起伏,江湖险恶,时而笑,时而哭,众人不时向他劝酒,直喝到半夜,他们才一醉方休。
三天以后,军事法庭开庭。将军庭长过去也是黄埔老教官,面孔很熟,相见自是格外亲热。
老将军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即刻宣判:“查步兵79师201团3营营长劳赫,在江西戡乱作战期间,由于该师左、右翼各部先行撤退,致使该部激战后最终丢失阵地,纵有过失,念其血战多日,身受重伤,功不可没。经查,前所指控各罪,均不成立,本军事法庭于此郑重宣布:劳赫无罪,应予以立即释放,由军事委员会另行安排他职。”
宣判结束以后,老将军走过来,和他热情拥抱:“劳同学,后生可畏啊,今后党国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劳赫只是哽咽无语,对昔日的老师都没法说个谢字。等劳赫回到监狱,也无甚东西可以收拾,监狱长和众看守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
监狱长谄媚地说:“劳长官,千万别往心里去,哪朝哪代,都有受冤枉的忠臣。今后您有什么需要兄弟效劳的,请务必告诉兄弟。”
劳赫最不喜欢这种前倨后恭的小人,冷冷地说:“今后要是不再回到你这块风水宝地来,就是你和我最大的福气。你说,是不是?”
“所言极是!很有哲理啊。”监狱长话也接得快。
军统总务处派来的美国高级轿车早已在大门口等着,姜秘书见到劳营长出来,也很懂规矩,亲自下车为劳赫打开车门:“劳先生,处座有事来不了,要我代表他来接你。您请!”
监狱长等人见到姜秘书,大拍马屁:“姜秘书,您不进去喝杯茶?”
姜秘书也不回答,只是一笑了之。劳赫见姜秘书亲自前来接他,心中很是感动,知她绝非等闲之辈,忙说:“不敢当,您先请!”
姜秘书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倒也不推辞,就先上车了,劳赫随即上车,等他们坐定,轿车马上向总部开去。
在途中,劳赫真诚地说:“姜秘书,此次全靠你周旋,劳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姜秘书嫣然一笑:“小事一件,将来还说不上是谁帮谁呢!”
劳赫见她居功不傲,既会做人,又会说话,长得又是天生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心中真有些爱慕之心,只是想起同学们的警告,不敢有非分之想,遂运气定神,心静如水。
轿车很快驶进军统总部,只见机关周围,军警密布,一片阴森气氛。出人意料的是,戴处长居然在百忙之中,亲自带人到大门口迎接劳赫。
姜秘书见了,也出乎意料,连忙说道:“劳先生,您今天真是面子大,戴老板平时可是从来不出来接人的!”
戴处长却很客气,笑着说道:“老同学除外!对于老同学,我可是要远迎的!”
劳赫自是诚惶诚恐:“戴老板,兄弟真是不胜感激之至!”
戴老板在众人陪同下,边走边聊,一行人走进总部大院,只见正中间一座三层楼房,建筑风格简朴而不奢华,以中式为主,略有西洋风格。一楼会客大厅宽敞明亮,就是客厅沙发看起来半新半旧。
戴处长指着沙发说道:“这些旧沙发朴素大方,坐上去还是很舒服的。”
劳赫心中暗暗想道:这戴老板真会做人,更会做官,尽管他眼下是如日中天,但还是深谙官场规矩,知道行事低调,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做什么事。
戴处长指着客厅墙上悬挂着的一些名人字画说:“怎么样?还有些文化韵味吧?我可是附庸风雅啊!不像老弟是将门之后!”
尽管劳赫对古代字画并不十分精通,但也只好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认真细看那些韵味极浓的名家所绘的花鸟画与山水画。
戴老板不无悠闲地说:“这是我亲自布置装饰的,现在社会上有人说闲话,指责我们军统只会冲冲杀杀,打打闹闹,我们要改变社会的看法,塑造军统崭新的形象。”
姜秘书也来凑趣:“我们情报机关也在不断转型!转型是当今时代的要求,是应付时代最新挑战的最佳手段。”
戴处长继续向老同学展示他的领地。他边走边说:“二楼房间是宾馆式布置,专门接待我们军统外地来南京公干的高级特工,你先委屈一下,在这里临时下榻。三楼则是特务总部一些负责人的办公室,我在这里也保留了一间,通常在这里处理公务。”
戴老板一行走上三楼,进入处长办公室,这里也是布置典雅,但绝不奢华。
戴雨农依然兴致勃勃,谈笑风生:“这里就是我的军统‘总处’。内部组织有书记室、情报科、行动科、电讯科、总务科等。在内部通信方面,军统各区和各省站均有无线电台,所有文件往来,全用化名。以后,你要是发内部机要电报给我,就找军统总部‘杨柳青’,这‘杨柳青’就是我的代号。我身边的工作班子就叫做‘甲室’,也称为机要室,位置不高,权力很大,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姜秘书笑着说道:“我就在‘甲室’做事。”
戴处长接着说:“我们‘军统’挂的是军事招牌,蒋委员长教诲我们:‘军事第一,胜利第一’,因此我们始终以军事情报为主。”
在军统总部二楼客房里,姜秘书已经为劳赫安排好房间。当晚,戴处长外出赴宴时,特地把劳赫带上。
他向众人介绍说:“这位劳营长,是本人在黄埔的老同学,成绩为六期之冠,在江西剿共时,作战顽强,一个营打得只剩下半个连,打到最后,他连中三枪,命大,居然没死。”
众人皆喝彩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戴老板连连点头:“所言极是!校长得知以后,很是满意,连声说:这个劳同学还是能打仗的,要重用!”
一听说委员长器重此人,劳赫顿时身价百倍。
在座的一位中将军长马上表态:“我那里缺大将,劳兄要是不嫌弃的话,先到兄弟的小庙里当个团长,如何?”
劳赫自己也是晕乎乎的,朝为阶下囚,暮成座上宾,这人生的起伏变化荏地忒快了一些。
他正不知如何表态,只听戴处长说:“谢谢老兄的好意,目前军统更缺良将,他还是先在我这里干吧,就是军统的庙更小一点,老同学,委屈你了。”
说罢,戴雨农志得意满地环视全场,众宾客皆捧场道:“您那座大庙,佛光高照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想挤,怕还是挤不进去呢!还是劳兄运气好,早日进庙,我们弟兄们为你烧高香,祝你早日得道升天!来,大家干一杯!”
当天半夜,戴雨农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召见劳赫。此时,处长脸色一变,全无白天的温情仁慈。老板就是老板,尤其是情报部门的大总管,最懂得把捏上下级之间的关系。
他看着劳赫,严厉地说:“劳营长,经我推荐,校长批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正式委派你为军统长海区区长兼长海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大队长!”
劳赫是个军人,当然知道部队的规矩,当即站起身来,立正说道:“是,处座!”
戴处长看到老同学很懂上下级的规矩,心中颇为满意,便继续说道:“长海那里的马区长很不得力,整天不干正事,共产党在那一带活动得很厉害,为江西共区送去大量军事物资,校长对此非常生气,严令我们在一个月之内,切断长海共产党与江西共区的任何联系。你的任务就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在长海显示我们军统的实力,杀出我们的威风来。此次你要是干好了,在我们的组织里就会有自己真正的位置了。当然,要是干不好,你也就直接回你的北平老家去吧。我帮你,只能帮一次。军中无私情,劳兄,万勿以私误事!余下的事情,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劳赫当然马上就表述了自己戴罪立功的决心。说心里话,老同学在自己落难时鼎力相助,他是感激涕零的,这些表态的话,倒也并非完全是拍马屁的俗套。戴处长是用人高手,很会把捏用人尺度,何时当严,何时该软,其中很有讲究。他常对部下说: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烧冷灶,别人倒霉时,你对他一分好,他会记你一辈子的。烧热灶是蠢人所为,你去锦上添花,谁个记得你?
戴老板此次帮老同学劳赫就是他的用人之道的再一次体现,他要的就是劳同学的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干特工这一行,手下没有一大帮子铁杆,能成事吗?
劳赫知道,老同学之间的温情时期已经结束了,便说道:“处座,您的鼎力相助,职等永远铭记在心!”
戴处长微微一笑,看起来很大度:“区区小事,以后就不必提起了。今后,我跟着校长,你就跟着我,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怕不成大事?”
劳赫自然频频点头,很以为然。
戴雨农最后说:“你尽快到杭州军统特别训练班去挑选几个得力学生,作为你在长海做事的助手。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每天和死神打交道,上阵子弟兵是行里的老道理,用人一定要用自己的人,特别是自己的铁杆。老弟,切记,切记!”
劳赫现在发现,戴处长早已不是当年在广东时的吴下阿蒙了,那种用将之道,带兵之术,已经是驾轻就熟,玩儿似的。也就五六年时间吧,他和戴老板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早已无法望其项背了。戴老板看到老同学眼中流露出来的由衷佩服,心中很是受用,但脸上丝毫没有表示。
最后,戴老板说道:“带兵打仗,我就不多废话了,你去长海以后,用什么代号?干我们这一行,为了联络方便,还是要神秘一些,稍一疏忽,是要掉脑壳的。”
“代号?局长,您看呢?”
“依我之见,不妨把你的名字倒过来用,劳赫者,老黑也,黑桃如何?再加上一a,a者,天下第一也,就叫‘黑桃a’,何如?”
“谢处座起名,就用‘黑桃a’!”
“那好,你就下去准备吧,到长海会有人接待你的。记住,你先以特派员身份出现,长海区那个马区长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先不要惊动他,在表面上要安抚他,先平安接管权力,不要让他生疑,然后尽快把他悄悄送到南京来处置。记住,你要雷厉风行,下手要狠!量小非君子啊。”
“谢处座安排!职等竭尽全力,把长海共产党的地下势力给彻底压下去!”
戴老板很是满意:“那好,我就在金陵古城静候佳音了!”
翌日,黑桃a在姜秘书陪同下,乘车前往杭州军统特别训练班,准备在那里挑选四名精英。训练班负责人一看是姜秘书陪同,就知道黑桃a来头不小。
姜秘书在下级机关里,当然也会狐假虎威,冷冷说道:“戴老板叫劳特派员到你这里挑几个人,你们要全力配合!”
训练班负责人当即表态:“请放心,您姜秘书和劳先生看中谁,就带走谁!但不知道你们要什么专业的?是情报专业的,还是行动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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