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之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2
|本章字节:9732字
海浪覆盖海豚池十二分钟,海豚夫妻有足够的时间毫不费力地做完这一切,倒是要坚持着不被海浪卷入大海,反需极力挣扎方能固守池中。
正如陈图强所愿的是,索妮和雄野突然双双跃出了水面。它们没有走。
陈图强欣喜若狂,跨过栏栅,扑入池中,同海豚夫妻拥抱在一起。
一阵激动过后,他感到跨部剧烈疼痛,腿不能蹬动。他知道自己被海豚顶起落到池上时受了伤,便紧紧抱住索妮不放。索妮似乎明白了他的处境,缓缓把他顶到了池上。
事后,住在市内的海洋研究所工作人员赶到了海豚池,他们看到还活着的陈图强和池中不断跃起向人们致意的海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是一个没人能相信的奇迹。
所长却不以为然,感到这种结果很正常。海豚顶人跃出水面,是海豚同人玩的一种司空见惯的游戏,尤其陈图强与它们玩这个游戏玩得最默契,这是所里人所共知的。所以,危机之时,海豚夫妻把他托上池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在海浪覆盖海豚池的时候,海豚没有回归大海也不是海豚留恋人类,它们没有这种智慧和情感。按道理讲,遇到台风掠海时,海豚一般都迅速潜入海底,这是它们下意识的动作,也是它们的本能使然。海浪覆盖海豚池这片水域时,哪儿最深?自然是海豚池里水最深,平时池水最深处也有十几米。附近都高于海豚池,海浪打来时,海豚肯定本能地潜入海豚池底最深处。所以说,海豚没跑掉,也有科学依据。
陈图强对所长的说法十分反感。他顾不得跨部的疼痛,几乎跳将起来大叫:你这套鸟道理是在海豚不具有智慧和感情的前提之下说的。索妮和雄野有这个感情要和我在一起,它们是留恋人类才没有重归大海的。我提醒所长大人再考虑另一个问题,索妮和雄野不但不是本能地潜入了池底,而恰恰相反,它们为了留在池内不被巨浪卷走,肯定使出浑身解数同恶浪进行了十二分钟的顽强搏斗。否则,不会有这个结果。被人类捕捉圈养的海洋动物,没有哪个不每天都想回归大海的。那是它们的家,是它们真正的乐园。就像所长大人出差时间一长,就急于回家见老婆一样。
所长骂道:胡说八道,满嘴放炮。你怎么拿动物与我来比?请你书呆子相信:海豚绝对没有与人类相通的智慧和感情。你不要白日里说梦话了。
陈图强向前拐了两步说:你所长大人哪有我更了解索妮和雄野。你喂过它们几次食?与它们同游过几分钟?它们不欢迎你,不喜欢你,你连接近它们的胆子都没有,哪还有资格谈海豚的科学理论?
所长对陈图强怪异固执的性格早有所了解,不想同他一般见识,就说:看在你大难不死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争个高低了。大家分头去收拾海豚池和海豹池去吧。
陈图强冷笑一声,说:还收拾海豺池干啥?海豺早在大浪中跑了。
所长说:你又没过去看,你怎么知道?
陈图强又冷笑一声,说:不过去看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你想知道原因吗?这就是,智慧海豚与人类的良好关系和真切感情,哪是海豺等平庸的海洋动物所比得了的。不相信你就去看看,海豺肯定没了。
大家跑过去,找遍了整个海豺池及周遭,四只海豺果然不见了。
陈图强说:这就证明了海豚有别于其他海洋动物,海豚有与人类相通的智慧与情感。
所长痛心地说:多么好的两对海豺呀,就这么一转眼没了。不过,我还是很赞赏你陈图强的良苦用心的。你想乘这次百年不遇的海难事故,把索妮和雄野传扬神奇。你想把海豚夫妻早已预知这次罕见的万人难测的怪风,在海浪中救人于危难当中,留恋人情、惜念人性而自愿与恶浪搏击留在人间的传奇故事公布于众,把索妮和难野炒作成明星和神话,以此来提高咱们海洋研究所的知名度。好,很好,还是你陈图强有头脑。马上组织人员把这些相关消息传达给新闻界。相信不几天,我们海洋研究所和海豚夫妻就会名扬天下的。
陈图强大叫:险恶用心,险恶用心哪。我决无此意,这绝不是我陈图强蓄意炒作。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所长笑笑说:是事实更好,弄得越逼真对我所越有利。
陈图强不服,说:本身就是真的,毫无弄虚作假之意。所长曲解我心意无耻,曲解海豚纯正感情卑鄙!你们想利用索妮、雄野对于人类的无私情感和光芒智慧而扬名,可耻可恨至极。
果然,城市一角被台风袭击的新闻并未引起人们过多的兴趣,善后救援和处理工作,由于政府的重视和各部门的迅速行动,很快圆满结束。而与海豚相关的传奇故事却长时间地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故事的主角陈图强一时间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在以后的日子里,陈图强研究海豚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在一些人眼里,他对海豚的研究已经误入歧途。对他的这种看法,源于他散布了一些关于与外星智慧生物实施对话的设想。他说,科研人员要敢于想像,人类在某天听到可能存在于其它星球上的文明世界所发出的无线电信号也许不是幻想。目前,这虽然还是一种假想,但需要给这方面的研究找一个比较现实、比较具体的着眼点,那就是研究海豚。他认为,人类一旦建立了星际无线电联系,就会面临和另一行星上的智慧物种通讯的任务。所以,研究海豚智慧,破解海豚语言,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次与另一行星上智慧物种联系的模拟研究。如果人类有一天终于收到了来自外星的信息,那么对海豚信息系统的研究经验,将有助于理解这种外星信息。他把海豚与宇宙联系起来了。他的这种联系,被海洋研究所里的大多数人当作了笑料,有人甚至怀疑他的神经是否出了问题。
陈图强却坚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愈发展开想像的翅膀和智力的爪子去全力研究和破解海豚。
陈右军的这种状态,在全国解放后的某一天受到了冲击。
1950年的元旦刚过,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突然来到海豚池边找陈图强。来人不做任何介绍就让他到外边车内说话。陈图强正在专心致志地与海豚同游,只朝池上的来人看了一眼,又潜入水中。来人等了一刻就有些不耐烦,见四周无人,就说:“我们来招你去干老本行了。”陈图强愣了一会,随即又潜入水中不见了。来人等他一露头,又不失时机地说:“是新政府招你去干老本行。”陈图强拍了一下索妮,索妮把他高高送出水面。他说:“现在,我对海豚的研究兴趣正浓,不想再干老本行。”来人掏出一张纸,说:“工作急需,不去也得去。这是首长的亲笔信,请你过目。”
陈图强更衣,利索地上了来人的车。
第二天,陈图强回到了海洋研究所。所长接见了陈图强带来的两个人。来人把有关信件和手续递给所长。“上面一个单位要长期借调陈图强同志去帮助工作。鉴于陈图强同志对海豚研究的痴爱,经他本人一再要求,报请首长同意,他可以经常回来看看海豚,如果时间允许,也可帮助你们研究一些有难度的课题。他的关系暂还在你们这儿。”
所长不情愿地说:“图强同志对海豚研究已经很深了,取得了不少科研成果,我们是真不愿意放他走。他一走,我们这边的天基本上也就塌了。”
来人有些霸道,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他若不去,我们那边的天也就基本上塌了。是你这个天大,还是我那个天大呀?关于这个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样定了。”
所长说:“你们这是强人所难,抢人所需。你们有什么大不了得?”
陈图强轻声劝所长:“快别说了,这已经不错了。经我据理力争,才争取到了一个有利于研究所工作的方式――借调,还允许我在适当的时候回来参与一些课题研究。我们知足吧,所长。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的海洋比我们的海洋大多了。我看,就这样吧。我会抽空过来看望海豚和大家的。”
所长“哼”了一声,起身走出办公室,把来人晾在了那儿。
陈右军是被新政府一个特情部门招去工作的,他将在这个国家公安部直接领导下的一个部门从事一项秘密工作。
有关领导向他介绍了背景情况:国民党特务系统在大陆留下了大批的潜伏电台,隐藏下来的特务们利用密码同境外特务机关频繁联络,发送情报,同新生的共和国进行着对抗活动。近来,各种破坏活动接连不断地在几个大城市发生,惹闹了国家最高领导层,严令组织力量全力侦破潜伏的敌特电台。
明确任务后,安全部门的领导开始做陈右军的思想工作。领导首先对他的历史给予了充分肯定。领导说,作为早期的共产党员,你在上海党的地下工作中做出了突出贡献。被捕后,又以对共产党的坚定信仰,经受住了肉体酷刑和精神折磨等种种严峻考验,自始致终没有叛敌。抗战期间,虽然在敌特工部工作了几年,但所从事的都是破译日军密码工作,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尽了力。之后,又旗帜鲜明地反对内战,拒绝参与破译我军密码,毅然隐姓埋名隐退下来。这又一次说明你是一个嫉恶如仇、堂堂正正的革命者。
领导的这个评价,使陈右军的心狠狠地鼓动了一阵子。这个评价,对于一直担心说不清历史的他来说,简直是千金难买。他从心底感激组织的信任。
有了这个基础,当领导提出希望他陈右军申明大义,在党和国家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继续履行一个共产党人的义务时,他爽快地答应了领导的所有要求。但他还是提了一个条件:允许他常回海洋研究所看看,以适当的方式参与对海豚重大课题的研究。领导说,只要你保证把主要精力用在我们这儿的工作上,海洋研究所的事是可以有所兼顾的。
陈右军凭借他的密码天份和丰富的密码破译经验,又一次展示了他的神奇。侦收人员一旦把截获到的敌台密码信号交到他手上,他则一刻不停地投入到破译分析当中,常常几天几夜不合眼,直到把一部敌台的密码破译开。
数月后,我安全部门根据陈右军破译的密码信息,准确地查找到了敌台所在位置,数十部敌台相继落网,敌特在大陆的组织受到沉重打击。
最能显示陈右军智慧的,是他施用了一个狠招:逆用敌特的电台。他说服劝降了破获的敌三部电台的报务员,让这三部电台保留国民党的番号、呼号、密码和发报手法,继续同境外敌特联络。敌特自以为这三部电台还未被共军发现,照常坚持电报往来。我方则不动声色地接收敌特的情报,并将我方编造的假情报,通过逆用电台发送到敌特手中,迷惑敌人,扰乱其阵线,使之在不知不觉中按我方的意图行事,使我更大范围地抓获敌特,粉碎他们的各种破坏活动。
一天,陈右军同报务员一起在逆用台抄收敌特电台讯号。突然,他脑中一道闪电,一下撕开了他记忆的口子。对方的发报手法骤然搅动起他的心绪,声声电码重重敲击着他的心鼓,敲得他面红耳赤,热血沸腾。他劝自己冷静,极力抑制着自己抖动的手腕,终于断断续续地抄下了这份独特的电报。
陈右军心里明白,这份电报的独特之处在于发报人的手法。他在心里默默地感受到,这枚方寸电键上的手指,是魔术师的手指,时有把电码变成动听的音乐,像一股温暖的小溪,流入他的心田;时有把电码变作一把不见血刃的快刀,一片片削剥着他的心头肉。
他陶醉。他痛苦。他心生百味。他惟食苦涩。
久违了的健美指腕,久违了的悦耳电码,久违了的独特手迹,久违了的女儿岛上同桌人。
现在,他知道了她已经随蒋军逃离大陆,他知道她依然在敌特系统效命。
这之后,他常常到这部逆用电台代替报务员抄境外敌特来电,时有遇到那熟悉的音乐和锋利的快刀。他由那悬起击键的指腕,想到那白晰中吸浮着黄茸毛毛的胳膊,想到那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年的胳膊的主人,继而想到那多情的女儿岛,想到女儿岛上荆棘姑娘的传奇故事。
这一独特的发现,这一独特的感受,他没有报告组织,也没有私下倾诉给任何人。他不能透露对方发报者是他的旧友,是与他有过感情纠葛的女人。不然,他不会再有靠近这部电台的任何机会,更不能再情不自禁地来享受那悦耳的音乐,忍受那残痛的刀割。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