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昆仑纵队(电影小说)(2)

作者: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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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古代·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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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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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30字

规定的时间已到。主持会议的蒋介石,却迟迟没有出现。人们的情绪本来就很烦恼,因为这些从前线召回的将官们差不多都吃过败仗,不知道蒋介石会怎样处置他们。从1947年1月起,国民党的全面进攻已经被我粉碎,战争处于一种拉锯的形势,也就是敌人尚有局部的进攻,我军也有局部的反攻。为了进行新的战略部署,蒋介石决定召开特别军事会议。可是,会议为什么还不开始呢?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大厅里闲谈。身材魁梧的“独眼将军”柳汉,在一旁踱步沉思。国防部特工处张处长坐在角落里抽烟,不时向柳军长瞟上几眼。瘦长的郭师长走到柳汉面前立正敬礼:“柳军长,我师奉命攻打延安,特前来向您报到!”


柳军长伸出双手:“哈哈,郭师长,我的老同学!很久不见了。你可好呀?”


“好,黄埔军校第二期毕业生,到现在还只是个师长!”郭师长小声说,“柳兄,都是因为我当年参加过共产党……”


“老弟,你不必多虑嘛,”柳军长说着,慢慢走到张处长背后,朝他斜望了一眼,故意提高嗓门说:“郭师长,委员长这次亲自下令调你去攻打延安……”


“柳兄!”郭师长立即兴备起来,“不瞒你说,接到攻打延安的命令,我三天三夜没睡好觉呀!”


“我也是。不过……”柳军长眯起一只眼,“你大概是由于高兴吧?”


“你呢?”郭师长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他。


柳军长轻轻叹了口气:“我嘛,担心多于高兴啊!”


“担的什么心?”郭师长寻根究底地问。


柳军长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说:“老弟,两年之内,我恐怕要死在陕北。”


郭师长吓了一跳,俄而又仰天大笑:“哈哈哈!柳兄呀,你真会开玩笑。”


柳军长神情严肃地:“不,老弟,这不是玩笑。记得吗?去年7月,我们认为只要四个月,就可以打败共党。可现在,战争已经打了八个月,共党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打越多,却损失了70万人。八个月就损兵折将70万,怎不令人担忧啊。”


郭师长若有所思地:“柳兄,你是国民党中央候补委员,赫赫有名的一军之师。倘若你也如此悲观,那我这个师长还怎么当呀!”


蒋介石的侍卫长走来,老远就叫道:“张处长!你已经从上海飞来啦?委座刚才还在问你呢!”


“侍卫长,委座下了命令,我怎敢怠慢一分一秒呀!”张处长说着,为侍卫长打着了打火机。


侍卫长吸了一口烟,忙问:“上海学生闹事怎么样啦?”


“我一到上海,就……”张处长做了一个杀鸡的动作,和侍卫长相对大笑起来。


看见柳军长和郭师长就在旁边谈话,侍卫长拉着张处长走上前去,说道:“我来介绍一下……”不等侍卫长说完,张处长就已经伸出手来:“柳军长,郭师长,久仰,久仰!”


侍卫长赶紧向柳军长和郭师长介绍说:“这是国防部特工处张处长。委座连夜把他从上海叫回来,要他跟你们一起去攻打延安。”


张处长躬身说道:“今后,还要请二位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郭师长说罢转身问道,“侍卫长,这个会怎么……?”


“啊,胡宗南将军一到,会议马上开始!”侍卫长话音刚落,传来一声口令:“立正!”


全场肃立。蒋介石戎装佩剑,迈着方步走进会议厅。他向将官们连连招手,说着:“好,好。各位请坐。宗南一来,我们就正式开会。”


大家纷纷就座。蒋介石身旁空着一个位置,特别引人注目。人们知道,这个位置是特意留给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上将的。


这时候,胡宗南乘坐吉普车,正从飞机场疾驶向国防部。这位中等身材、微微发胖、51岁的将军,从1927年“4·12”以来,就成为蒋介石的“得意门生”。蒋介石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陈诚。因此,陈、胡之间矛盾尖锐。1946年11月,蒋介石秘密策划攻打延安的时候,陈诚请他将胡宗南调离陕西,到郑州绥靖公署当代理主任。显然,以陈诚为代表的一派,对胡宗南担负进攻延安的指挥能力表示怀疑。胡宗南得到这一情报,在奉命去南京之前,召集少数高级将领开秘密会议,决定拒不接受郑州之议。后来,由于吕梁、太岳我军发起晋西南战役,迫使胡宗南主力从陕西东渡黄河到了山西,蒋介石进攻延安的计划再次搁浅了,胡、陈之间的这场斗争才随之缓和下来。如今,蒋介石在他的全面进攻被我粉碎、感到走投无路之后,决定抛出他的最后一张王牌——胡宗南,用胡宗南的全部兵力攻打延安。这就使胡宗南身价百倍,竟然要坐上“第二把交椅”,连蒋介石也要等他来了才能开会。胡宗南下了车,整了整将军服,大步走进国防部。


侍卫长在楼梯口笑脸相迎:“胡长官,请!”


胡宗南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到蒋介石面前立正敬礼:“校长,宗南来晚了一步。西安气候不好,飞机未能按时起飞。”


蒋介石满面笑容地拉着他的手说:“宗南,大家都在等你哪。快请坐,坐。”


胡宗南紧挨着蒋介石坐下,真感到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是好。


蒋介石宣布会议开始。接着,参谋总长陈诚站在一幅大地图面前,叙述了关内外的军事形势,阐明了蒋介石新的战略方针。蒋介石嫌陈诚讲话有气无力,按捺不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跟前尖声说道:“请看,山东和陕北,是共党的左右臂。这次,我们要集中百万大军,先把共党的左右臂砍断,然后再刺它的胸膛……”


“胸膛?的胸膛在哪儿?”胡宗南的副官处长钟鸣不解地问。他正在隔壁和侍卫长聊天呢。喜欢炫耀自己的侍卫长,指着地图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解:“你看,这是黄河。晋冀鲁豫刘邓对我们是一大威胁,可我们又没有兵来防守。于是,委座决定,在河南花园口堵口放水,使黄河天险变成40万大军,把刘邓困死在黄河以西。这就是委员长的‘黄河战略’,明白吗?”


“嗯,明白。”钟处长连连点头,“那么,胸膛呢?”


“别急嘛,老弟。”侍卫长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们要像赶鸭子那样,把山东赶到黄河以北,把陕北赶到黄河以东,然后在华北平原,来一个瓮中捉鳖,聚而歼之!”


“啊,华北平原就是的胸膛!”钟处长恍然大悟。


“对,对!”侍卫长连声说:“委座的方针,还是先关内,后关外;战争继续在共党地区进行,以消耗其人力、物力,把共党老巢捣个稀巴烂!”


“厉害,厉害!”钟处长站起身,望着窗外。


会议厅忽然传来一阵吵嚷之声。钟处长忙问:“怎么回事?”


侍卫长把手一挥,仿佛他早料到似的:“嗨,事情就坏在那帮窝囊废手里。尽吃败仗!委座很快要把他们撤职查办啰!”


“都是谁呀?”钟处长追问。


侍卫长故弄玄虚地:“不久,你就会知道的。委座要陈诚、顾祝同、汤恩伯亲自出马,担任前线指挥;而对你们的胡将军,则更要委以重任。人家都在传,说胡宗南将军是‘蒋委员长第二’。老弟,你也要青云直上啰!到时候,可别忘了你林大哥呀,哈哈哈!”


吵嚷一阵之后,会议厅又鸦雀无声了。侍卫长沉不住气了,踮着脚尖走到门口,从门缝向里边望去。只见人们低着头,像做祷告一般。蒋介石板着面孔,很不高兴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早就跟美国人说过,和平谈判是根绳子,捆住了我们的手脚。一捆就捆了我十个月,却给了共党以喘息之机。现在好了,放手地打,打!积20年之经验,我深知对付共党只能使用武力,加以消灭。诚然,战争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在前线,我们打了一些败仗。在后方,又有工人、学生闹事。这也不足为奇么!可是,有人却借……借机散布悲观言论,动摇军心、瓦解士气,这是绝对不……不能容许的!”


听到这里,柳军长和郭师长相互望了一眼。就连这样一个细微的表情,也没有逃过张处长的眼睛。蒋介石在讲上边那几句话的时候,手里正捏着张处长偷偷递给他的纸条,上边写着柳军长小声对郭师长说的话:“两年之内,我恐怕要死在陕北。”


蒋介石讲完话,大家还是默不作声。侍卫长在他耳边悄声说:“夫人来了,有要事请你出去一趟。”


蒋介石生气地把手一挥,然后对大家说:“现在,请各位就新的战略方针发表意见。”


场内仍然是沉默,难以忍受的沉默。


突然,长江上的汽笛打破了黑夜的寂静,使蒋介石感到非常刺耳。他霍地站了起来,气得摇摇欲倒。


坐在旁边的胡宗南乘机而立:“校长新的战略方针极其英明,学生无限敬佩,衷心拥护。宗南不才,誓为党国尽忠,就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此次,若不光复延安,把共党中央和主力消灭在陕北,或赶过黄河,我……我胡宗南愿受军法制裁!”


场内响起了有礼貌的掌声。郭师长起劲地鼓掌。柳军长却轻轻地拍着手,对胡宗南立下的军令状暗暗地冷笑。一肚子火气的蒋介石,望着胡宗南这位黄埔军校的第一期毕业生,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他握着胡宗南的手,感动地说:“我……祝你成功!”大厅里又是一阵掌声,紧张的空气似乎消失了。


侍卫长又在蒋介石身边耳语:“夫人有要紧事。你再不出去,她要闯进来了!”蒋介石赶紧离开会议桌,匆匆走出了大厅。


休息的时候,人们纷纷猜测,蒋夫人深更半夜跑到国防部来,这可是异乎寻常。肯定有紧急的大事,而且是和美国有关。


果然,半个钟头不到,蒋介石重又精神抖擞地回到会议厅,郑重地宣布:“司徒雷登大使说,美国政府准备再给我们三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好像吸毒成瘾的人又打了一针吗啡。但是,蒋介石却摆了摆手加以制止,突然喊了一声:“注意!”人们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屏息等候着。大厅里寂静无声,掉根针好像都能听见似的。蒋介石刚要开口,那长江上的汽笛,声震夜空,撕人肺腑,从人们的心头滚滚而过。柳军长听到这声音,感到不寒而栗。蒋介石却十分恼怒,但竭力克制着自己,慢声说:“3月10号,莫斯科四国外长会议开幕。会上要讨论中国问题,美国盟友希望我们予以配合,在3月10号之前拿下延安。记住,3月10号!”接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请诸位以党国利益为重,振奋精神,同德同心,按照新的战略方针和部署立即行动!”


这次会议之后,穷凶极恶的蒋介石,采取了一系列疯狂的步骤——


3月7日,蒋介石将我党驻南京、上海、重庆的全部人员驱逐回延安。


3月8日,蒋介石秘密集中一千名伞兵在西安待命,又要对延安发动突然袭击。打入敌人内部的我地下工作者,及时地将这一重要情报电告延安总部。党中央及时采取了紧急措施,使敌人偷袭延安的计划再一次破产。


3月9日,蒋介石不顾人民的死活,下令在黄河花园口堵口放水,淹没了无数的村庄、良田,造成了人民生命财产的严重损失。他妄想利用黄河的滔滔之水作为他的所谓“40万大军”,防止我刘邓大军南下作战,并将山东我军赶到黄河以北,使沿河解放区军民无立足之地。蒋介石又加紧调集汤恩伯等三个兵团共25万大军,准备向我山东解放区实行重点进攻。


3月11日下午,驻延安的美方联络官赛尔斯上校、勃脱勒少校等三人飞离延安。


3月12日拂晓,国民党飞机轰炸延安。第二天,胡宗南指挥十万大军向延安进攻。蒋介石集中了他所有的五分之三的空军,从早到晚对延安狂轰滥炸,几天内扔下了几十万磅炸弹,其规模之大、来势之猛,为中国历史上所罕见。


延安成为一片火海。


党中央、毛主席怎么样了?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日日夜夜都在担着心……


河边沉思


夜深沉,静悄悄。


乌云漫过宝塔,在延安上空翻滚。


疏散的人群,或由西往东,或由南而北,默默无言地走着,步履是那样的艰难,心情是那样的沉重。


延安啊,在燃烧。只见城里、城外、山上、山下,到处冒着一团团浓烟烈火。


火光把延河的水照得通红。


河上倒映着一个巨大的人影,不停地在水面晃动着。


他是谁呢?啊,是毛主席!


他怎么还没有离开延安?


进攻延安的炮声一响,国民党宣传机关就大肆造谣,说中央、毛主席“闻风丧胆,逃离延安”,“向山西流窜”,“到了东北”,云云。蒋介石派他的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赶到西安,指挥一百架作战飞机轮番轰炸延安,妄想用炸弹把我党中央“吓跑”。蒋介石还派他的参谋次长兼郑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协同胡宗南指挥15个旅向延安猛攻,以咄咄逼人之势,要把我党中央“赶走”。但是,任凭敌人怎样疯狂,党中央在延安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毛主席住在王家坪的窑洞里,和周恩来副主席、彭德怀副总司令一起,指挥着延安保卫战和全国的解放战争。深夜,他常常走下山坡,一个人在延河边漫步。3月,春寒料峭。他穿着棉衣,迎着寒风,来回地走呀、走呀,往往一走就是个把钟头。


在这寂静而寒冷的夜晚,毛主席想的是什么呢?他站在延河畔,望着燃烧的延安,心潮澎湃。透过火光烟影,他仿佛看到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奔腾!时代的风云在他胸中激荡,历史的车轮在他眼前滚动。而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时代的主人,历史的创造者。所以,古今中外,无不是“顺民者昌,失民者亡”。毛主席在回顾历史的时候,经常想起并引用这两句古语,有时竟情不自禁地小声吟诵起来。如今,蒋介石发动内战,屠杀中国人民;人民要生存,除了斗争,再无出路。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中,谁代表人民的利益,谁就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朦胧之中,毛主席看见有人捧着延河的水喝了一口又一口。走近一看,他发现头扎白羊肚毛巾的老乡,蹲在河边掩面而泣。听见身后有响动,老乡慢慢回过头来。突然,他往起一站,大声唤着:“毛主席,你……?”


毛主席也立刻认出他来,大步上前握着他的手:“老木匠!你……你怎么还没走呀?”


老木匠说:“我也正想问,你怎么还没有走呀?”


毛主席和老木匠互望着,两人心心相通,却又相对无言。在茫茫的黑夜,他们眼前同时浮现出一幅光明的图画:毛主席率领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之后,于1937年1月来到延安。在一片锣鼓声、鞭炮声中,身穿灰土布棉衣、头戴八角帽的毛主席,踏着冰面步行走过延河,第一个向衣衫褴褛的老木匠伸出了手:“老大爷,红军在延安住下不走了!”一晃就是十年。这可是什么样的十年啊!延河饮战马,高歌上前线,开荒大生产……这一幕幕动人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如今,延安竟变成了一片废墟。美丽的家园被敌机炸毁了。除了插在腰带上的那把斧头,老木匠已经一无所有。他望着这把斧头,自言自语地说:“抗大学生宿舍,杨家岭开‘七大’的中央大礼堂,清凉山上解放日报社、新华社,哪一孔窑洞的门窗不是我们修的?”老人含着眼泪问:“毛主席呀,你说,咱延安的小米,香吗?咱延河的水,甜吗?”


毛主席连连点头:“延安的小米香呀,香飘万里!延河的水甜啊,甜在心里……”


老木匠泪如泉涌,紧紧抓住毛主席的膀子,恳求地:“毛主席!延安……可不能丢呀!”


“老大爷,你坐下,慢慢听我说。”毛主席想说服他,可没说上几句,天色就渐渐地亮了。从清凉山万佛洞里发出了空袭警报。敌机又来啦!毛主席劝老人赶快离开延安,疏散到后方去。可老木匠执意不肯:“我哪儿也不去!”他正说着,敌机呼啸而来。老木匠吼喊着:“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延安!”说罢,他转身向延安城奔去。


一声爆炸,延河腾起了冲天的水柱。水花纷纷落下,溅在毛主席身上,而他还在喊着:“老大爷!”


卫士小罗领着万团长飞奔而来,喊着:“主席!快进防空洞!”


毛主席刚走不一会儿,敌机就扔下炸弹,正好击中他和老木匠谈话的地方,只见乱石横飞,滚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