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生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12280字
“备用的灯泡呢?”周副主席忙问。
“没有带。”小冯低着头。
周副主席严肃地:“上海、南京地下党的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搞了那么多灯泡,为什么不随身带上备用的呢?”
小冯一声不吭,心里感到很内疚。
周副主席却责备自己:“延安疏散的时候,怪我事先没有想到,事后也没有检查。”
小冯一听,更加难过了。她眼泪汪汪地说:“副主席,这……这怎么能怪你呢?只能怪我们……”
李参谋跑来:“主席说,给山东的电报再加一个a,十万火急,一定要尽快发出去!”
周副主席沉思着说:“敌人正在调兵遣将,向山东我军发动进攻,形势越来越严重。电报发不出去怎么办?灯泡虽小,事关重大。”他当机立断:“李参谋,请你亲自跑一趟,到梁家沟取灯泡。来回90里,天黑以前赶回来,行吗?”
李参谋大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一会儿,毛主席自己又跑来问,给山东的电报能不能马上发出去。周副主席把情况向他作了汇报。毛主席听了万分焦急。他喃喃自语地说:“陈毅、粟裕的担子太重啦!我最担心他们,一是用兵急躁,二是兵力分散……”敌人飞机又在头上转起圈子,周副主席赶紧请他到山洞里去避避。可毛主席仿佛没有听见似的,说道:“恩来,彭老总在青化砭张开口袋快两天了,敌人还不进口袋。我怕他们等得不耐烦,一急躁就要暴露目标。是不是再发个电报去?”周副主席只好又说一遍:“电报现在发不出去,要等到晚上了。”
正午时分,王大夫背着背包走进山洞,兴冲冲地喊着:“主席!副主席!”
毛主席望着她,惊讶地:“王大夫!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王大夫说:“我们队伍走散了。正巧,路上碰到李参谋,说你们住在这儿。”
周副主席也很奇怪,问她队伍怎么会走散的。
王大夫叹了口气:“唉!大伙光知道往黄河边走,可不晓得在哪儿集合。”
毛主席生气了:“行军不知道目的地,荒唐,荒唐!地方工作有点混乱还情有可原,而我们中央机关……”
王大夫忽然问道:“主席,你们往哪儿走?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被她这么一问,毛主席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周副主席笑道:“王大夫,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无意中将了我们一军呢!”接着,他又问王大夫,现在干部中间有些什么想法。王大夫又叹了口气:“唉!老是搬家呀,行军呀,撤退呀,可党中央到底要往哪儿搬呢?谁也不知道!”
王大夫走后,周副主席说:“少奇他们打电报来,说想来同你谈谈。”
毛主席当即表示:“好嘛!现在千头万绪,问题成山,迫切需要开个会了。”
周副主席提出,他亲自到瓦窑堡去,把少奇同志他们接来,可毛主席担心路上不安全,主张派万团长去。周副主席说:“不,我必须去一趟。撤出延安前后,我们谈了很多,要把一些想法告诉他们,互通情报嘛!而且,敌人可能进攻瓦窑堡,疏散到那里的中央机关,有许多事情急需安排。”
毛主席望着天上的飞机:“是不是等天黑了再走?”
周副主席坚决地:“不能等了,时间紧迫!”
毛主席只得答应:“好吧。快去快回!”
陕北新华广播电台,xncr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胡宗南照例要打开收音机,听听音乐和新闻。这天,他的兴致特别好,因为国民党三中全会为他占领延安拍来了“嘉奖电”,简直把他捧上了天。他躺在行军椅上,悠闲自在地看起福尔摩斯侦探。收音机里,突然响起“陕北新华广播电台,xncr”的声音。怎么回事?他放下,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钟处长。
早在抗日战争初期,胡宗南就在一群大学生中间,挑选了“才华横溢,仪表堂堂”的钟鸣做他的副官处长。钟处长被人称为“胡宗南的影子”。他对胡宗南的脾气当然是摸透了。攻打延安前夕,胡宗南从西安来到洛川,在洛川中学设立了前线指挥部。作战会议一散,胡宗南就回到住处,脱去士兵上衣,往行军椅上一躺。他一伸手,钟处长就走过来,说道:“胡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在西安各家书店,收集了30多部侦探,古今中外的都有,全都带来了。”平时,讲话声音不大的胡宗南,此时却提高了嗓门,得意扬扬地说:“好,进攻延安的炮声一响,我就开始看。”他讲是这么讲了,可十天当中,放在那里,连动也没有动过。为延安城迟迟攻不下来,南京一天几次电话、电报,不是蒋介石,就是陈诚,一个劲地问他,催他,逼他,搅得他日夜不得安宁。延安好不容易打下来了,胡宗南成了风云一时的“英雄”。他这才静下心来,翻开。他还没有读出味道,钟处长就匆匆走来,把收音机拨到陕北新华广播电台的波段。他知道,这对胡宗南是非常重要的。延安新华广播电台因为敌机轰炸太厉害,被迫转移到瓦窑堡去,中间停止播音两天。中央社便乘机造谣,胡宗南也以为,这个电台已经被炸毁了。可怎么现在又冒出个“陕北新华广播电台”呢?
胡宗南闭起眼睛,静静地听着新华社3月20日关于我军主动撤出的电讯。女播音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
“蒋介石把胡宗南所有的主力都集中起来,企图以突然袭击占领延安,歼灭我人民解放军,打击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首脑机关。这个突然袭击,原定于3月6日开始,并在3月10日莫斯科外长会议开会以前攻下延安。蒋介石攻打延安的政治目的,显然是对其内部振奋消沉已极之士气,和在国民党三中全会上替其党内主战派壮胆;在国际上则配合美帝国主义的‘大棒’政策,和使马歇尔在莫斯科外长会议上渡过难关。我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向来不死守一城一地,而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的。此次保卫延安,则着重于破坏其突然袭击,保证首脑机关的安全转移。现在可以宣告于世人的,就是此项目的已经完满达成,而蒋介石企图在3月10日以前窜抵延安的计划已被打破。中国共产党中央机关完好无损,并且仍留陕北,指导全国的爱国自卫战争……”
“完好无损?仍留陕北?”胡宗南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钟处长,立即给西安和延安打电话,要他们从空中和地面,严密注视那三辆汽车的动向,并且要设法找到陕北新华广播电台!”
胡宗南哪里想到,这叫敌人恼怒而使朋友放心的声音,是发自瓦窑堡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山沟沟里。
黄土山坡上,立着一根形天线。深山沟里,在几棵大树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观音庙。庙分上下两层,下边一层是发射间和机务员的宿舍。上边一间房子被隔成两半,一半是播音员的卧室,神龛上坐着微笑的观音,墙上画着十八层地狱的刑法,地上铺着两块木板当床;另一半是播音室,桌上放着麦克风,一条桌腿坏了,用几块土坯支撑着。播音室四面透风,连门也没有,只有一块羊毛毡的门帘。女播音员小叶正站在麦克风前:“陕北新华广播电台,xncr!各位听众,现在请听《兄妹开荒》。”两位过路的文工团员,放下背包就站在话筒前唱了起来。
山坡上传来一阵咩咩的羊叫声。小叶站在门口连连招手,要揽羊老汉把羊赶远点,老汉反而大声吆喝起来,乐呵呵地赶着羊群走了。
于是,收音机里,在《兄妹开荒》的歌声中,就夹杂着这位老汉的吆喝声和羊叫声。钟处长听到这儿,忍不住地笑了。
张处长走进房间,笑道:“钟处长,你对陕北新华广播电台很有兴趣呀!”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胡先生也天天要听的。”钟处长反问道,“你呢,张处长?”
“当然听啦!”张处长神秘地说,“连羊叫的声音我都听得出来。”
“这证明,还在陕北!”钟处长大声说。
中央社记者康小姐刚走进来,收音机里又响起了女播音员小叶的声音: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言人在陕北某地接见新华社记者时又说:胡军窜抵延安之后,国民党宣传机关大肆造谣,说消灭我军一万人,又说胡军已进抵延川、清涧等等,完全是一派胡说。至22日止的消息,胡军尚未敢由延安前进一步。如果胡宗南真正俘虏我们一万人,就请他像我们新华广播电台一样,把名单公布出来,但不许伪造,否则就证明他是完全造谣。”
听到这里,钟处长把收音机关了,笑着问:“康小姐,你写的那份收复延安的战报……”
康小姐打断了他:“我并没有说……”
“我知道,知道。”的确。钟处长最了解这份战报的由来。是他,把康小姐写的战报送给胡宗南过目的。胡宗南看了战报很不满意,提起笔来加了这么几句:“15万人,以贺龙为总指挥,死守延安,顽强抗击。经七昼夜奋战,终被我击败,其精锐损失殆尽。”胡宗南把康小姐写的“击毙3000多人”的“3”字,改为了“4”字,变成4000多人;又在“俘虏1000余人”的后边加了一个“0”,变成了10000多人。其实,钟处长早就知道,陕北我军总共才一万多人啊!但他必须为胡宗南严守秘密,连起草这份战报的康小姐,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呢。
康小姐年纪虽轻,处事却很老练;外表美丽,而并不显得娇艳;性情活泼,但举止端庄。她那双微笑的眼睛,特别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之感。她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胡宗南,可胡宗南不知为什么对她冷淡,甚至存有一种戒备心理。她知道,钟处长是胡宗南的“得意门生”,因而首先要请钟处长来“搭桥”。她说:“钟处长,中央社要我采写一篇《胡宗南将军访问记》的事……”
钟处长说:“胡先生讲了,等到了延安之后才能跟你谈。”
康小姐忙问:“延安已经拿下五天了,胡将军怎么还不到延安去呢?”
正在这时,胡宗南突然出现在门口,小声命令:“马上出发!”
康小姐赶紧走到门外,热情地伸出了手:“胡将军,久仰,久仰!听钟处长介绍,胡将军在炮声隆隆的战场,光复延安之前夕,还躺在行军椅上看福尔摩斯侦探,是吗?”
胡宗南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康小姐却感动万分:“啊,这是多么浪漫蒂克!胡将军的大将风度,实在令人敬佩!”
胡宗南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点乐滋滋的。但他随即转过身来,问道:“钟处长,我要你起草的那份《告延安人民书》……”
“早已在延安散发了。”钟处长说。
胡宗南很高兴:“你把我的意思……”
“全写上了!”钟处长说着,拿出一张《告延安人民书》。
胡宗南刚要凑上去看,康小姐连忙接过来念道:“……乃仁义之师,救人民于水火,而决不伤害平民百姓……”念罢,她嫣然一笑,“我知道,这几句话,是胡将军特意要钟处长写上的,是么?”胡宗南点点头,微笑着走开了。
一小时以后,胡宗南仍像往常那样穿着士兵服,登上吉普车,离开了洛川。几十辆汽车浩浩荡荡开进延安,在原“交际处”门口停了下来。柳军长、郭师长等几十名高级将官分立两旁,列队相迎。在礼炮声中,连连道贺:“恭喜,恭喜!各位辛苦了,辛苦了!”
几天来,柳军长察看了延安全城,认为只有“交际处”条件最好,适合于做胡宗南的指挥部。可是,胡宗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就是不进房间。趁左右无人之时,他悄悄地对钟处长说:“这里不能住,目标太大。走,找个隐蔽的地方。”于是,他又上了吉普车,名曰“巡视延安”,实际上是要找个安全的住处。
车到王家坪停下。不知是谁,好像故意给胡宗南来一个“下马威”,在毛主席的窑洞里贴了一张大标语,上面写着:“胡宗南,进延安,势成骑虎,进退两难!”
胡宗南看罢这条标语,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放声大笑。在场的人都感到不知所措,跟着他笑吧,不行;不笑,似乎也不好,只得面面相觑,默默无言。只有康小姐上前问道:“胡将军看了这条标语,为什么如此大笑呢?”
胡宗南收住笑容,定定地望着康小姐,康小姐那讳莫如深的目光仿佛在说:“难道标语上的话说到你心里去了么?”
胡宗南转身离开窑洞,感到闷闷不乐。是呀,进了延安,他进退两难。刚才他的笑声,确实不是被胜利所陶醉的狂笑,而是被人看透了内心的空虚而不得不加以掩饰的一种惨笑。他坐在吉普车上,眼睛闭着,刚进延安的那种神气没有了。他原想,毛主席住的地方,一定是隐蔽而安全的;何况住在那里,才能显出他是延安占领者的“英雄”,更加富有不平凡的戏剧性。但是,看了那条标语,他希望赶快离开那儿,而且离得越远越好。车子转了几个弯,开到原“边区银行”的所在地。他下车一看,对钟处长说:“这里倒很偏僻,住下吧!”
随从们紧张地忙碌起来。行李还没有解开,胡宗南便通知在延安的将领们来开会。
开会的窑洞,在敌机轰炸时,门窗被震坏了,此时也来不及修理,只蒙上一块白布。没有桌子、凳子,军长、师长们就站着开会,一连站了两个多钟头。
这时候,延安及其周围驻扎着敌人11个整编旅,士兵们一天只吃两顿饭。下一步怎么办?蒋介石命令:“必须寻找主力决战,消灭首脑。”可“主力”和“首脑”在哪儿呢?
胡宗南明明知道,我军撤出延安以后,已往安塞方面去了。可他生怕中我军埋伏,迟迟不敢下令追击。敌人大军在延安犹豫观望了四天之久。第五天,在蒋介石一再督令下,胡宗南才命令六七个旅,往延安西北的安塞方向追击,同时又将敌三十一旅派往延安东北青化砭作为策应。而我军主力正在青化砭张开了网,等着敌三十一旅这条鱼呢。
青化砭四周的山上,三面埋伏着我军主力。战士们有的坐着,有的躺着,静静地等候着敌人。满天星斗,仿佛都在睁大着眼睛。可是,连星星也疲倦得在晨光里消失了,而敌人还不见个影儿。整整等了两天啦!毛主席最担心的急躁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彭德怀召集指挥员们在山洼里开会。
丁旅长在会上说:“许多战士沉不住气,说我们在青化砭白等了两天,敌人不会来了。”
彭总打断了他:“不要怪战士!有的指挥员也沉不住气,这还行吗?党中央、毛主席一连打了几个电报嘱咐我们,最要紧的是耐心等待,切不可暴露目标。同志们!这是我们撤出延安后的第一仗,是稳定民心之仗,鼓舞军心之仗,一定要打好!陕北和全国人民,都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哪!”
山头阵地上,家在陕北的战士和家在山西的战士,一边在偷偷地抽烟,一边在窃窃私语——
“喂,你说,毛主席现在在哪儿?”
“我猜已经过了黄河,到了我们山西。”
“不会,还在陕北。”
“你是陕北人嘛!”
“是呀,我们陕北老百姓舍不得毛主席离开;毛主席呢,同样舍不得离开我们陕北!”
“要是离开了呢?”
“那我……想不通。”
“好,别谈这个了。听说胡宗南的兵很厉害,是吗?”
“怎么,你害怕了?”
“怕倒不怕,就是……有点儿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