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戴安澜率一四五团新兵出征

作者:孙正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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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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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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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02字

第二十五师七十三旅一四五团团长戴安澜,1904年生于安徽无为县,二十九岁,又名戴炳阳,原名衍功,自号海鸥。黄埔三期步科。此时正在霍邱县的一个兵营里训练他的全团新兵。此时,全团共有近两千人。


一四五团的团部就设在新兵训练营中,戴安澜每天都和这些新兵在一起,他的团部在营房的最北面的高地上,站在屋里就能看见新兵训练。


戴安澜的卧室紧靠着作战室,他的卧室里一张行军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木椅子。假如不是墙上挂着他手书的条幅,这和连长的卧室没有任何的区别。条幅上写的是《论语》中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字是标准的楷书,一笔一画,刚柔相济。这也是他给自己的座右铭。落款是“海鸥”。这也是他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后,为表达自己搏击长空、力挽狂澜之志,更名为安澜,立号海鸥。


晚饭后,戴安澜又回到团部作战室,把团部的参谋召集起来,共同研究作训参谋编制的实弹射击的一些安排。按训练大纲的要求,下周就开始进行实弹射击。这几天,戴团长正在忙着与作训参谋研究实弹射击的一些问题。


一位参谋说:“团座,我听说东北军的装备比咱们中央军要好得多,能不能和上面说说,多给咱们配备点自动火器。至少,也得把咱们团部的几个连装备一下吧。”


戴安澜边看实弹射击教程,边说:“谁不想好的装备,校长也想给咱们装备。可那要真金白银。从北伐开始,这个国家就在打仗。国家没有休养生息的时间,哪来工业建设,哪来的钱?另外,无论战争大小,凡败战,非器之罪,乃人之罪也,要转败为胜,非有训练之指挥官,以后才有强悍之军队。自古没有无能之兵,只有无为之将。眼下,国家正在用人之际,我看这份实弹射击安排还是从实战出发,将卧射九发子弹改成三发,跪三发,立三发。让战士体会一下,战场上不可能让你准备好了,敌人再开战。”


“是。”作训参谋回答。


看了一遍,翻动了一下日历,2月24日,农历二月初一,明天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李参谋,明天再问问旅作训处,弹药什么时候到,弹药一到,马上实弹射击。”


“是。”李参谋答道。


这时值班参谋喊道:“团座,旅座电话。”


“我是戴安澜。”


“安澜,你听好了,军部命令,你团马上出发,26日赶到蚌埠火车站,奉调北平,参加热河保卫战。”


“是。坚决执行命令。旅座,就我们一个团吗?”


“全军奉调,我们师是军先头部队,我们旅是师先头部队,你们团是全旅先头部队。”


“我们团都是新兵,还没有进行实弹射击哪!”


“弹药到蚌埠车站领取,边走边教吧,找个机会,让新兵搞一下实弹射击。这是校长亲自下的命令,千万别在我们旅误了事。安澜。”


“我到哪去找旅部?”


“我奉命先行一步到北平,旅部也在行进中,你到车站直接去找师座,请领命令。师部就设在火车站。我这儿急着上火车,一定要稳定住部队。”


“是。”


戴安澜放下电话,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去北平抗日,是他这些天一直想的事。作为军人,他早就想和日本人打上一仗了。可是眼下的部队,又实在让他担心,团里大多是新兵,别说没打过仗,一大半的兵还没打过枪。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把部队拉上去再说。从霍邱到蚌埠还有几百里路要走呢。想到这儿,他回身喊道:


“马上召开连以上军官会议。”


晚饭后,累了一天的新兵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在一四五团一连一班的营房里,几个新兵各自干着自己的事儿。


郑连,二十岁,一天总像有啥解不开的愁事,低着头,坐在小板凳上。


李大牛,二十五岁,人长得也跟牛似的,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量,可是只长个,不长心眼,班里都叫他大牛子。大牛加个子字,意思就全变了,成了男人的那东西。


孙小圣,二十一岁,可能五百年前和孙大圣一家子,也长着一副猴脸,他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脸比个还长,不成比例,大家都叫他猴子。


钱有才,二十四岁,都叫他钱财。除了花钱之外,啥事也拿不出个主意。绝不多花一分钱,见钱眼红,军饷都缝在衣服里。大家都叫他财迷。最有意思的是,他的眼睛,一急,眼角就没了,眼睛就像年糕用筷子扎个眼似的,圆。


班长赵大柱,当兵六年的老兵油子,二十六岁。一见到长官,孙子似的。见了新兵,手一背,瘪肚子往前一腆,装得像将军似的。他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如何能当上军官。可看他走那两步,总是有点像街头卖艺的,一身家雀骨头,没四两肉,轻飘飘的,天生就不是当军官的料。可是在军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班里,赵大柱就是顶头上司,谁也惹不起,他说啥都得听,要是不听,那就叫抗命。没好。不管新兵咋恨他,表面上谁也不敢得罪他。


一四五团的营房是新式营房,一个班一个屋,不像那些老式营房,一个排挤一个大屋子,沙丁鱼罐头似的。


晚饭后,赵大柱进了营房就开骂:“毛病,这小日本鬼子还他妈的成精了,占了东北,现在占了山海关,又要去占北平了。几十万东北军都是干什么吃的?要是咱们中央军去,几万小鬼子算他妈个鸟呀。毛病!”说着他把军帽狠狠地摔在了床铺上。


要是赵大柱骂别的,没人敢搭腔,可这是骂小日本,李大牛看看赵大柱,说:“小鬼子要是碰上我,我掐死他。班长,我听说小鬼子都长得小个,罗圈腿。这有啥厉害的。”说着他在地上学着罗圈腿走路,屁股撅得高高的,弯着两腿,样子和马戏团狗熊走路似的。


猴子看看李大牛,说:“大牛子,这你可得小心点,小鬼子打不着你上面,那就打你下面,要是把你牛子给割了,可就没打种的了。你那大牛子可就成了秃牛了。”


“那不成了太监了?可惜,大清朝还倒了。”钱财在一边溜了一句,接着干他的活。


“我他妈现在就把你当小鬼子给掐死。”说着李大牛朝猴子奔了过去。


“行了!正步没踢够啊!”赵大柱坐在小板凳上喝道。


部队训练,最怕的就是踢正步,站上十分钟,腿就酸了。今天训了一天正步,说是师里长官要来阅操,累得腿都麻了。晚饭都不想吃,都想上床躺一会儿。可是部队有纪律,不到睡觉的时候,是不能上床的,那样会破坏内务。郑连在边上听大家说打日本、“剿匪”,他想,那是长官们的事儿。一个当兵的,有饭吃,有军饷就行了,管那么些闲事呢,真的像赵大柱说的,没累着。他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床,闭着眼睛,听他们说。


钱财干的活,是修他的草鞋,这是新发下来的草鞋,他在几个磨脚的地方用旧布条缠上。在霍邱,穿草鞋比布鞋好得多。行军不进沙石,雨天不怕湿。坏了一扔,不可惜。每次新鞋发下来,他都放在包里,把旧的修修,接着穿。那草鞋在他的脚上,一双顶两双。叫他钱财都有点屈他了,应该叫他钱锈。


“看看,看看,看看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小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有心窝里斗?”赵大柱说着又在地上迈方步了。这要是在操场上,他一迈方步,就是在想体罚新兵的招了。可这是在班里,没事儿。


“那咱们‘剿匪’,打算不算窝里斗?”钱财一边收拾草鞋,一边说。


“不算,那是‘剿匪’。就像咱们在身上抓虱子一样。小鬼子就不一样了,那是倭寇,是狼,吃人的狼,是我们中华民国的敌人。咱们军人是干啥的?是看家的,不能让外人进来。”赵大柱说到这儿,手往上一挥,真有点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真要是跟小鬼子干上了,说不定还能发点洋财呢。小鬼子用的都是洋货呀,东洋货。好东西呀!那布都比咱的结实。”钱财说。


“新兵蛋子,你他妈的钻钱眼里去了!这是说大事呢,军国大事!眼睛长腚沟里去了,他妈的有眼无珠。”


郑连就看不惯赵大柱骂他们新兵蛋子,蛋子是啥,是卵子。他小声对钱财说:“不为了钱,谁来当这个兵啊。听说那些杂牌军闹事,都是为了闹饷。还不是为了钱,没钱能活吗?”郑连说这话,最爱听的就是钱财。


郑连的话虽然声小,还是让赵大柱听到了,他边说边朝他走了过来,“你小子也长本事了?”


赵大柱说:“你小子也算说了句实话。为军饷不假,可咱们当兵要是都掉进钱眼里,那咱们这个国家可真的要完了。国家都完了,还当什么鸟兵?”说完,他叹了气,像长辈一样拍拍郑连肩膀,是那种很亲切地拍,拍完,回到了他的床前。


大牛在一边说:“上哪都比打这些‘’强,有劲使不上,没等你打呢,人没影了。当兵打仗,就得硬顶硬,像张飞、赵云似的,一个对一个地干。再说了,‘’一个个,穷得一双好布鞋都没有,更别说钱了,当那个‘’为了个啥呀?”


猴子说:“‘’能有啥油水,都跟我一样,泥腿子。有钱谁来干这个,你见哪个少爷当‘’了。凡是当‘匪’的,都是穷得没饭吃、没活路的。逼上梁山,不逼谁去干那个。”


郑连不想再说什么了,把中正式步枪放到腿上,拿着一块破油布仔细地擦拭着。他喜欢枪,没事的时候,总是把枪擦拭得干干净净,坐下来,也从不舍得把枪放到地上。下雨的时候,宁可自己让雨浇着,也要把枪保护好。只有枪在手里,才有胆,才觉得心里有底。大牛把手中的枪叫老处女,因为这枪从到手里,还一次没放过呢。上面总说过几天实弹打靶,投手榴弹,可是干说没动静。没动静也好,一辈子不打枪才好呢,没仗打,就不用去拼命,省心。当兵,就是为了一口饭。


猴子说:“班长,你说,能让咱们去打小日本吗?这小日本占了东北,听说又想打热河,打北平了。国家养我们这些军队干啥?”


大牛忙接过话说:“那可好了,听说东洋小日本的三八大盖打得又准又远,那刺刀的钢口也好,不卷刃,快。”


钱财说:“能卖不少钱吧?”


猴子说:“你们俩是不是掉钱眼里去了,咋一天就想捞钱呢?就不怕捞一颗洋手雷炸死你,有钱到丰都城花去。”


钱财说:“你他妈的找死呀。我捞钱碍着你蛋疼了。小兔崽子。”


赵大柱说:“毛病。别闹了。听我说,这东北军也是二十多万人枪,真的是好枪好炮啊,装备不比小日本差。还有那么些西北军、晋绥军什么的,听说也有二十几万人枪,都归了张少帅管。张少帅手里有四十多万军队,小日本占不了热河。不过,小日本真敢打北平,我看还真得咱们中央军去。”


猴子说:“那都是些杂牌军,真正打起来,还是咱们中央军。别的不说,就是打上海,没咱们第五军,根本不行。张治中军长,当年咱们师长还是他手下的团长呢,那是咱们中央军校专教打仗的官。要说和小日本打,还得咱们中央军。”


郑连在一边说:“不看中央军这块牌子,我还不当这个兵呢。咱们是,国民政府的军队。大清国时,咱们就是正宗的满八旗。”


“郑连说得对,咱是,打小日本,还得咱们。”赵大柱说着拍拍手中的中正式步枪。


大牛抽出了刺刀,说:“都说小日本拼刺刀有两下子,到时候看咱李家枪法。”大牛人长得高大,一身的蛮力气。脑子总是慢半拍,平时大家都叫他傻牛。他家里穷,一直想整点钱寄回家里给父母和老婆孩子。


猴子看看大牛说:“你那刺刀,就留着杀猪吧。还以为是大清国哪?小鬼子不是靠大刀长矛占了东北的。那是靠飞机、大炮、装甲车,你的刺刀能挑下来飞机呀,还是能挑翻装甲车呀?傻得没边了你,还刺刀呢,就你这样咋能娶上媳妇呢?谁家闺女嫁给你,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他妈的真怀疑。”


“就是,你寻思那是打把式卖艺呢?有钱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钱财接过了话。他平时就爱气大牛,谁一说大牛,他总爱帮上几句,溜缝,气气大牛。有时候那些溜缝的话,更烦人,比直接说的人还让大牛生气。


钱财的话让李大牛生气,猴子更让他生气:“猴子,你小子又皮子紧了,我又得给你熟熟了。”说着站了起来,朝猴子走过来。要讲说,大牛嘴笨,可是他有力气,两句话说不过就想伸手解决。


猴子人长得小,可机灵,手脚麻利。还没等大牛走过来,他已跑出了几步远。


“毛病。别闹了,准备睡觉。”赵大柱的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紧急集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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