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林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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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用绝食来抗议我的怠慢?”马啸杨终于忍不住,一曲终了,文绉绉的说道。
杜超抬起头从马啸杨的头顶看过,不为所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想成神,就得比别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投机取巧害的不仅是自己,不知道你反思过没有?”马啸杨继续说道。
杜超还是不说话,但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吃饭去吧!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跟不上节奏,就只好请你回去了。”马啸杨知道没办法跟这小子沟通下去了。
杜超愣了一下,像是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冲着马啸杨就来了个弯腰鞠躬,然后发觉不对劲,赶紧又举起右手补了个标准的军礼。
杜超的问题在于,他没有掌握好泅渡的动作要领和不会作体力分配,一个劲的使蛮力。经过周智勇一对一的贴身教练,再加上这小子悟性好,到了第二天下午再游的时候,五百米也就咬咬牙挺过来了。
对抗比赛设在总队尚未启用的新训练基地,这是郊县一个山清水秀、四面环山的地方。翻过一个山坡,就可以到达一个可用作武装泅渡训练的中型水库。离这里不到五里地,有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度假村。基地的封闭式手枪训练馆是这个度假村的老板援建的,作为回报,训练基地周末是向那些在度假村消费的军迷们开放的。
今天,这个面积数百亩的地方,旌旗飘扬,盛况空前,不仅云集了机动部队的一百多名精英和各支队来学习的营以上主官,还邀请了包括总部副参谋长、警备区司令员和政委在内的数百名地方党政军要人及企业界的人士到场观摩,光是路边停放的小汽车就绵延数百米。
地方党政军要人到现场观摩,还是两个支队对抗赛史上的第一次。以往,两个支队对抗的时候,到现场的上级领导,最多只有总队的个别副手和部门首长。这一次浩浩荡荡,规模与气势不逊于野战军师旅级单位的对抗演习。
对抗前的三天,马啸杨才接到支队通知,这一次的对抗为增加观赏性,很可能会临时增加一些表演性的科目。这样一来,对抗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两个支队传统的实力检验,更多的是汇报演出。这明显是带有表演性质的了。虽然徐杨勇没有挑明,但马啸杨心里清楚。个性刚烈的他,虽然心里堵得慌,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是叫他这些兵们去跳拉丁舞,他也不能有半点儿怨言。
马啸杨最担心的是特勤中队的四个新兵。如果临时上一些新兵们没有接触或者没有深训过的新科目,这些新兵们肯定会蒙。支队拿不到第一是小事,要是在友军和地方百姓们面前出丑露怯,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马啸杨坚持要换人,他有一千个理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徐杨勇却是满不在乎,大手一挥:“换什么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出丑,就一次出到家!”
兵们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就连出身高干之家的杜超也不例外。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将星闪耀。杜超数了一下,总共有五位肩扛金星的将军和数十个大校级别的军官。
作为支队长的公务员和五支队新闻报道员,赵子军和雷霆也有幸跟随支队领导来到了现场。这样的场面,让两个机关兵激情澎湃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感伤。原本,他们也有希望站在台下,去接受这些将军们的检阅……
直到总队参谋长宣布完本次对抗和表演的项目后,站在前排的杜超才知道,两个支队的特勤中队也到场了。他们的表演全是杜超们还没有接触过的反恐科目和特勤的专业技能。
马啸杨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落下来了。两个支队的特勤中队出动,就意味着,所有表演科目全部由他们来完成。他早应该意识到,总队肯定会作好组织和协调的工作。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意外还是难不倒我们人民军队的。
三
两发信号弹升空,特勤的表演项目正式开始。
一辆破旧的大客车以不低于六十迈的速度,从观礼台前的大道一侧东摇西晃地驶来。这是一辆被两个歹徒“劫持”的公交车,车上有二十多个人质。
一辆中型货车从后面悄悄靠近公交车。而另一边,一组队员在离公交车大约五百米的地方设置了包括“阻车钉”在内的路障。当公交车发现前方障碍后,开始减速。后侧的货车加速靠近,就在那一瞬间,两条身影从车厢内暴跃而起破窗而入……与此同时,两辆隐蔽在公路一侧的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掣,迅速靠近公交车,四名全副武装的特勤战士用七九微冲的枪托砸开玻璃……
这是五支队特勤中队的公交车人质解救演习。从货车靠近公交车那刻起到控制歹徒、成功救出所有人质,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简洁明了,却又让人眼花缭乱。站在观礼台下一侧的杜超,血脉贲张,将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表演楼房攀登,两个支队各出二十名官兵。他们徒手表演了水管攀登、绳索攀登、攀爬阳台和垂降。六层高的楼房,不管何种方式,十多秒钟,所有的特勤队员都能到达楼顶。新兵杜超同志两眼发直,像大多数人一样,屏声静气地完全沉浸在这种刺激的表演中。当四十名汉子列队准备跑离现场,观礼台上和场下几百名观众掌声雷动的时候,杜超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身后的江猛,还大张着嘴巴在发愣……
接下来的硬气功、警犬追捕和摩托车飞车表演,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最后一项表演是射击,两个支队各上了两名狙击手,而且都由一名军官带队。杜超和江猛惊奇的发现,代表五支队的军官狙击手竟然是搞政治教育的时候还要戴着眼镜的指导员刘东伟。
一百米首发命中一颗固定着的鸡蛋,对没有瞄准镜的狙击手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碟豆芽菜。真正的射击是通过战术动作迂回奔跑,找寻不同的隐蔽地点,用卧姿、跪姿、立姿,甚至在跑动中对突然出现的移动靶进行精准射击,这些人型移动靶最远的离狙击手超过三百米。在没有瞄准镜的辅助下,四个轮番上场的狙击手,几乎枪枪暴头。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一心想要成为狙击手的杜超,以为自己看到了狙击技术的最高境界。但他回到中队,很久后在骆敏的面前将指导员和中队另一名狙击手奉若神明的时候,骆敏毫不掩饰,用略带不屑的语气说道:“那都是小儿科,狙击手的基本功,糊弄老百姓还凑合,你要是把这个当作终极目标,趁早给老子歇蛋!”
轮到杜超们进行常规科目对抗的时候,除了总队个别部门领导外,将军和地方要员们全部撤离了现场,这无形中给参加对抗的兵们解除了不少压力,但杜超同志却深深地感到失落。这样的情绪一直伴随他度过了整个对抗赛,以至于发挥不佳、失误连连,离自己当初跟队长指导员承诺的成绩相去甚远。
人越多,杜超越是兴奋,他是那种临场发挥远比平常训练时的平均成绩更优秀的人。他太想在这种场合表现自己了,甚至在看表演的过程中,脑子里无数次闪过自己一鸣惊人的场面。他甚至还想到了,因为自己突出的表现,现场的所有将军都上前来祝贺他与他握手……
杜超在四个对抗的科目上有两个科目出现了明显的失误,另外一个科目的表现,算是给五支队的特勤中队丢尽了颜面。第一次是单兵战术,先是低姿匍匐前进的时候,手上的八一步枪莫名奇妙地脱手,最后在穿越铁丝网的时候,背部被铁丝网刮伤。幸好,六支队有两个更倒霉的家伙垫背,否则,这个科目杜超同志就拖了五支队的后腿了。
第二次是杜超最有把握的射击项目。五十米立姿,固定靶射击,他五发子弹打出了四十七环,其中还有两发穿心葫芦,这是个很恐怖的成绩。立姿无依托是固定靶射击中最难完成的一项,对据枪的动作和射击者的重心都有着很高的要求,所以,能打出三十五环以上就算作优秀。杜超的这个成绩,无疑,已经接近了狙击手的水平。
可是,在立姿与跪姿射击之前的,最简单的一百米卧姿有依托射击,他竟然莫名奇妙地打飞了两发子弹,而打中的三发,全部是十环。这完全就是心理问题了,而这样的成绩竟然没有影响到他后来的发挥,甚至在立姿上还打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成绩,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射击上,杜超当仁不让地拿了个单兵成绩第一,这个倒数第一的成绩,多少有点儿悲壮的色彩。马啸杨只能摇头苦笑,这么多年来的军旅生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之前甚至是闻所未闻。
最后一项擒拿格斗,每一个人要与五个对手逐一对掐,而且没有选择对手的权利。杜超遇到的这五个对手,个个生猛异常。有两个甫一亮招,就把他掀了个仰马叉。只有一个,最后被总队的作训参谋判定输给杜超。
六支队果然是有备而来,在武装泅渡和擒拿格斗上全面压倒了五支队。两个支队的整体成绩平分秋色,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皆大欢喜。而可以计算单兵成绩的射击和单兵战术,也是两个支队各拿了一个第一。支队唯一的一个三等功,被二大队的一个五年老兵摘取。
部队打道回营,徐杨勇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在作总结的时候,还是狠狠地表扬了他属下的五十条汉子。杜超的表现,无异是这五十个人中最差的。奇怪的是,从支队领导到中队主官,没有人当面批评他。就连一贯以揶揄他为乐的原班长、现副班长刘二牛同志,也绝口不提此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次的经历,狠狠地打击了杜超的自尊心,也让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身边的人可以假装对杜超的表现视而不见,但他自己却不能不当回事。
回来的这一个多星期,杜超在碰到骆敏和刘东伟时,根本就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他们,甚至低着头,慌慌张张地绕着走,更是不敢再提当什么狙击手的事了。
那些战友也是像约好了似的,包括好朋友江猛和刘二牛,杜超不说话,他们也不主动搭理他。虽然没有人当面取笑他,但杜超从这些老兵们的眼中还是读出了不屑。这是一种痛彻心肺的感觉,不管如何反省,他都无法释怀。
杜超的痛苦,只有刘二牛能感同身受。他知道,这时候,任何有心无心的安慰,都可能会伤害到这个自尊心极强的新兵。孤立他一段时间,是个爷们,就会调整过来。虽然过程有点儿残酷,但一朝走出这个阴影,就一定会变得更成熟。
刘二牛小心翼翼地在背后呵护着杜超,他几乎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甚至去找了队长骆敏。对刘二牛的提醒,骆敏很感动,轻轻地拍着刘二牛的肩:“你小子成熟了,是个带兵的料,好好干,希望你有更多的担当!”
对抗赛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骆敏酝酿已久的改革开始了。
特勤中队组建十多年来,除了一个用于机动的战斗排外,其他全部是按专业分班。现有的警犬班、拳击班、气功班、散手班,除了远离营区的警犬班外,骆敏决定首先要全部打破固有的模式,对这些班重新进行整合和编制。
当年他在支队作训股当参谋的时候,就曾经建议过时任参谋长调整这种可笑的编制。在他看来,所谓拳击、气功和散手班,都是为了打比赛设置的。没错,这个中队历史上,曾经在全军、全武警系统和地方上的比赛中为支队夺得过无数的荣耀,他本人就是受益者之一,可特勤中队毕竟不同于体工大队,不是以竞技为目的,更不能有任何功利色彩,他们首要考虑的应该是实战才对。
这些长年主训单一科目的兵们,眼里只有比赛和立功受奖,而疏于对综合素质的培养。这就是马啸杨几个月前驳斥他,为何一遇到支队大比武时,往往单兵成绩最好的出在普通中队的原因。
特勤中队新任队长找出了很多问题,尤其是对中队脱离实战的一些落后的训练科目和方式感到忧心忡忡。社会不断进步,犯罪分子的智商也越来越高,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如何一击必中,有效打击这些新型犯罪,是摆在武警防暴部队各级主官们面前无法回避的课题。
特警学院毕业的优等生骆敏同志,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儿。打乱编制只是形态上的问题,完善训练科目,贴近实战需求,才能治标又治本。
骆敏和刘东伟长达数十页的改革方案,首先得到了副参谋长马啸杨的大力支持,而且马啸杨给了他们很多前瞻性的建议。毕竟是一项打破陈规的改革,并且关系到整个支队未来的荣誉,需要的不仅是基层连队主官的信心,更是需要有着决定权的首长们下定决心。
关于特勤中队的改革,由参谋长牵头,支队研究了数日。会上,支队长徐杨勇一直在检讨,他在检讨自己作为一个支队的主官,观念落后,只会循规蹈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是被这些基层主官大胆的创新意识、科学而系统的理论知识和扎实的实践经验所震撼!
副参谋长马啸杨被派往特勤中队蹲点三个月,协助骆敏和刘东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只要是打破陈规,只要是改革,都不可避免地会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骆敏的阻力不是来自于上层,而是他的属下们。重新编制,就意味着一些辛苦了多年的老兵们,失去了专训科目训练时间的保障,也就失去了很多立功受奖的机会。
作为出身特勤中队的年轻的新队长,骆敏上任几个月来,并没有完全得到老兵们的认可,多数人对他还是抱着怀疑和观望的态度。从执勤和对抗时重用新兵,到削减中队的伙食开支,再到现在伤筋动骨的改革,总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萦绕着他。
马啸杨的到来,多数的时间,都在充当教导员的角色。他在竭力让那些被宠坏的大兵们,认清这样的改革是多么地用心良苦。
新兵排在这一次的改革中,也提前解散。十八个新人全部充实到了战斗班。杜超和刘二牛分到了一排三班,两个中队的狙击手与他们同班。杜超觉得这是某种信号,也许就是中队有意安排的。
四
七月上旬,顺利参加完高考的杜菲,心早就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国军营。好不容易挨到了放榜的那一天,分数线明显超过一本的杜菲,来不急向父亲报喜,给正在上班的母亲打完电话,就直奔火车站而去。
雷霆这几天眼皮总是跳。小时候,他听家人说过,眼皮跳不是灾便是财,这话虽然毫无科学依据,但谁遇到这种情况,都难免会胡思乱想。当兵是没财可言,可灾也无从说起啊?难道是杜菲要和自己断绝关系?想到这里,雷霆坐立不安,失眠了几个晚上。
雷霆算准日子,给杜菲写了信,还寄的是挂号信,不出意外,杜菲参加完高考的三天之内就可以收到信。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按常规,杜菲没道理一封信不回。寝食难安的雷霆想去找杜超问问,可这个死要面子的男人,最后还是放弃了。
赵子军追问雷霆为何这几天失魂落魄,雷霆问赵子军:“我眼皮老是跳,会不会要出什么事啊?”
赵子军:“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雷霆:“两只眼睛都在跳!”
“恭喜你!你狗日的要走桃花运了!支队长的女儿参加完中考了,那丫头真漂亮啊……听说这几天就会来支队玩。”赵子军吧唧着嘴巴有点儿猥琐的说道。
雷霆心里“咯噔”了一下,胸闷得慌。赵子军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全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