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猛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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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说此时,上海的一家咖啡厅里,黄天明和赶到上海的黄云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低声地交谈着。
黄天明说道:“陈一鸣能当上伞兵团的团长,看来是遂了他的心愿,这蒋委员长看来还真是知人善任。陈一鸣当年的雄心,看来这次又要燃烧起来了。”
黄云晴看着哥哥,不免忧心忡忡:“我们前一段的工作,看来是白做了。”
黄天明听了,不觉笑了笑:“该做的工作,当然还是要做,至于陈一鸣能走到哪一步,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这么说,陈一鸣会一心地给这蒋介石干到底了?”黄云晴说到这儿,脸上现出了更深的忧伤。
黄天明想了想回答:“凭我对陈一鸣的了解,我也不完全这么看。陈一鸣和其他的国民党军官不一样,他牟的不是私利,着眼的还是民族大业,他目前还是被他的校长所蒙蔽,还没有真正看清事情的本质。不过依我看,这个陈一鸣是个聪明人,他现在只是暂时把自己当成鸵鸟,埋头在沙子里面,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而已。”
黄云晴道:“你是说,他有一天会看见吗?”
黄天明听了,不觉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从根据地临回上海的时候,跟他做过一次长谈。他在根据地的所见所闻,对他很有触动,对我们所从事的事业他也有了新的认识。只是,他眼下对蒋介石还存在幻想,还不肯承认这个现实,等到他不得不承认的那一天,我想,他一定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听了哥哥的话,黄云晴的眼里也不禁现出了宽松的神情:“哥哥,我相信你的话,我也相信陈一鸣!他是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我盼望有一天他会承认我们的主张,真正地走到我们的队伍中来,真正地为了中国的前途而战斗!我等着那一天!”
黄天明看着自己的妹妹,也开心地笑了。
2
这一天是星期天,是伞兵团休息的日子。侦察连一排排长小k打扮得利利索索,准备和二排排长藤原刚上街去。
谁知,他刚刚走出门,就被连部的通讯员给叫住了。
通讯员喊道:“一排长,一排长。”
小k回头:“啊?什么事儿?”
通信员说:“一排长,门口有人找你。”
小k说:“找我……什么人?”
通信员说:“她说是您老婆。”
小k一听:“我老婆?我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通讯员一听,不禁挠起了脑袋:“可……可她说是你老婆呀!”
小k说:“走,我跟你看看,谁这么胆大,竟敢冒充我的老婆!”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伞兵团的大门口,只见大门口处站着一个扎着头巾、抱着娃娃的女人。由于女人是背对着大门站着,从大门里出来的小k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孔,小k毫不在意地大大咧咧地走过来。
“谁是我老婆?我倒想看看,谁敢冒充我老婆?”
站在门口的女人闻声转过头来,一看见小k,立刻就哭了,连哭边喊:“小k!”
小k一看,立刻就愣住了:“你……你是阿莲?!”
“对!我是阿莲!”
“你,你还活着?”
“是,我是活着,我为什么要死呢?”
“那,那这小孩……”
阿莲的脸上突然现出了羞涩,也现出了怨恨:“还能是谁?你的种,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这个王八蛋!”
阿莲说着,悲喜交加,便举手要打,小k推开了阿莲:“别打别打,让我好好看看这个孩子!”
小k说着便抱起了孩子,止不住亲了起来。阿莲在一旁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突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3
小k把阿莲和孩子带到了部队的招待所,当陈一鸣等人知道以后,都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冷锋一进门,就伸手抱起了孩子:“来来来,这就是小小k呀!让伯伯看看,哎呀,这分量还不轻啊!”
冷锋说着,便把孩子举起来!孩子还不到两岁,哪见过这阵势,立刻就哭了起来。蝴蝶看见了,赶紧伸出手来说:“连长,哪有你这么抱孩子的,看把孩子给吓的。来来来,把孩子给我!”
蝴蝶说着,便从冷锋手里接过了孩子。说起来也奇怪,这孩子一到蝴蝶手里,很快就不哭了。
陈一鸣指着冷锋笑了:“你呀,一个大老爷们儿的手,哪能抱孩子!”
陈一鸣说着,便转过头来高高兴兴地看着阿莲:“哎呀,真是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阿莲,李院长怎么样,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陈一鸣说到这儿,阿莲的眼圈儿就红了。
“我父亲……被日本人给杀了,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是远远地看着医院起火的。后来我偷偷地回去看过,父亲办公室的小楼被推成了平地,我连父亲的人影儿都没有见到。”
阿莲说着,许多人都不说话了。正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说,一排长的夫人来了啊?”
随着话音,田伯涛笑眯眯地走进门。陈一鸣等人看着田伯涛,都没有说话;阿莲不知情,赶紧给田伯涛行了个礼。
“哦,长官好!”
对陈一鸣等人的态度,田伯涛就当作没看见,脸上仍然是一片热情。
“哟,这就是一排长的夫人吧?还真是个美人儿呢!这位一定是少爷吧?”
田伯涛说着,就伸过手来要抱小k的儿子;小k见状,抢先一步把孩子抱了起来:“田主任,你来干什么?”
田伯涛不介意地笑了笑:“同僚的夫人来了,我作为政战处主任,还能不过来看看。我不但要看看,还给你的夫人和孩子带来了见面礼,请笑纳。”
田伯涛说着,把手里的红包递向了阿莲。阿莲刚要伸手接,被小k伸手给拦住了:“田主任,我只是一个小排长,不敢劳您主任的大驾,您还是回去吧!”
田伯涛听了,还是没有生气:“一排长别客气,照顾好本团军官的家属是兄弟分内之事,兄弟已经安排了酒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夫人,还请……”
田伯涛话没说完,冷锋的话就插了进来:
“田主任,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自然有我们兄弟管,就不用你费心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燕子六说:“是呀大主任,我们兄弟之间还有话要说,你就别在这儿碍眼了,该干吗干吗去吧!”
冷锋话音刚落,燕子六就毫不客气地给了一句,田伯涛的脸此时便有些挂不住了:“兄弟,我这也是一片好意。”
燕子六说:“田主任,你真是不嫌累呀?我们兄弟都烦你了,你自己不烦哪?赶紧滚,别把老子我给惹毛了!”
燕子六说着,就要举拳头,陈一鸣在一旁赶紧拦住了他:“二排长,你要干什么?田主任过来看看,那也是好心,你不能动粗。哦,老田,小k这边有冷连长安排,你就别操心了,去忙你的吧。”
有陈一鸣出来打圆场,田伯涛终于有了台阶下,于是便赶紧赔笑道:
“那,你们聊,你们聊,兄弟就先告辞了。”
田伯涛说完,赶紧走了。
田伯涛走了以后,陈一鸣告诫小k和燕子六:“胜负不在嘴上,该避免锋芒的时候还是要避免锋芒。田伯涛的背景你们清楚,何必要平白无故地得罪他。”
“田伯涛,还不是军统派来的一条狗,我就看不上军统的这帮狗人!”燕子六不服地回了一句。
小k没有反驳,却显然对陈一鸣的话也没听进去。陈一鸣望着他们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阿莲他们母子来了,今晚我请客!”
众人欢呼:“噢———”
陈一鸣一句话,令冷锋、书生和燕子六等都大声地欢呼起来!
4
伞兵团的营区里,熄灯号吹过之后,小k悄悄地从营房里走出来,贴着墙根向营区外的招待所走去。
此时在招待所里,阿莲已经把孩子给哄着了,她伸手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正要脱衣躺下,门口处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k轻声说:“阿莲,阿莲是我——小k!”
阿莲听了,赶紧起身开门。小k赶紧进了门,顺手便把门给关上了!他反身站在阿莲面前,眼睛里不禁含情脉脉:“阿莲,你受苦了!”
阿莲听了,眼里不禁闪出泪来:“见面都快大半天了,你咋才知道说这句话呀?”
“我……那不是有我那些兄弟吗?当着他们的面,我怎么说呀?”
小k说着就凑了过来,阿莲一把推开了他:“去一边去,我要睡觉了!”
阿莲说着边往外推他,小k一下子就急了:“哎,你怎么往外推我呢?我不是你老爷们儿呀?”
阿莲一听就急了:“现在你想起你是我老爷们儿了!前三年你都干什么去了?你怎么就没有想起过我?怎么就没去找我?!”
“我……我不是以为你死了吗!”
“你才死了呢!你就不知道去打听打听我?!”
“我上哪儿去打听你呀?这兵荒马乱的,我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要不是陈教官能活着回来,你再见到的就是我的尸首了!”
听小k这样说,阿莲不再埋怨了,她禁不住抓住了小k的手道:“小k,你别生我的气,我是想你想的!我就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要是死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可就真没爹了。”
阿莲说着,便趴在小k的肩头上痛哭了起来。小k见状,赶紧捧起了阿莲的脸说:“阿莲,你别哭哇,我这不还没死吗?瞧你给说的,怪瘆得慌的。”
小k说着,便给阿莲擦眼泪:“阿莲,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呀?”
阿莲看了看窗外,低声说:“是共产党把我给救了。”
“共党?”小k一听不禁张大了嘴!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又忍不住反回身来问,“那你给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救的你?”
阿莲叹口气说:“唉,你们走了没多久,日本人就过来抓我和我爹了。我爹他为了救我,就掩护我先从地道里跑了。我刚从地道里逃出去,就看见医院的方向起了大火,我当时就晕了,我就大叫着想往回跑!可没承想我还没跑呢,就被几个蒙面人给劫走了,我当时又惊又怕就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问才知道,敢情救我出去的是共产党!唉,他们都是些好人哪,如果没有他们,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早就跟着我爹去了!”
阿莲说到这儿,已经是泪流满面。小k听了,也不免一阵唏嘘。
小k问:“那……这三年,你都在哪儿过的?”
阿莲回答说:“共产党把我带到了他们的根据地,就把我留在他们医院工作,还在那里生了孩子。三年了,我一直没忘了打听你的消息,我想,我不能让孩子糊里糊涂地就没了爹呀!后来,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重庆的报纸,我知道陈教官参加了伞兵团,我想我只要找到陈教官,就一定能找到你,所以我就带着孩子来了。如今,日本人就要败了,我想跟你好好地过日子,我不想让孩子再也见不到爹了。”
阿莲说着,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小k听了,不免很感动。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在隔壁房间里,田伯涛带着监听员正戴着耳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阿莲住的房间里,孩子尿了床,突然哭了起来,阿莲赶紧抱起了孩子哄着:“孩子不哭,妈妈在啊,妈妈在。”
孩子哭了一会儿,在母亲的怀里又睡着了,阿莲轻轻地亲了一下孩子,又把孩子轻轻地放下了。
小k擦去眼角的泪水,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阿莲拨开他的手,娇嗔地骂了一句:“死鬼,别动手动脚的!孩子刚睡,你急什么呀?”
谁知小k一听真急了:“你当一把男人试试,三年了——你说急不急?”
小k说着,便猛地把自己的嘴凑了过去。
此时,在隔壁的房间里,监听员听到屋里的一切,禁不住笑出声来。田伯涛摘下耳机,忍不住骂了一句:“笑什么笑?关机!”
监听员此时还没有听够,便忍不住回了一句:“那……那咱们不监听了?”
田伯涛吼道:“监听个屁!人家两口子床上的事儿,你瞎听什么?”
监听员无奈,只好悻悻地关了机。
5
半小时以后,在毛人凤的别墅里,毛人凤听了田伯涛的汇报之后不禁问了一句:“伯涛,这件事你怎么看?”
田伯涛知道毛人凤又在考他,便想了想回答:“学生以为,阿莲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很值得怀疑。虽然她父亲是我们军统在临远站的老特工,她本人也为我们工作过,可她必定在匪区生活了三年,我们不能排除她被共党洗过脑,并被共党所利用!她这次来寻找她的丈夫,固然是她来伞兵团的一个合理理由,但也可能是被共党有意派来的。所以,对她继续实行监控是必要的!一来,我们可以考查她究竟是不是共党的特工;二来,我们可以顺藤摸瓜,以便把共党的组织一网打尽!”
毛人凤听罢,不禁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你真是大有长进了!阿莲虽说是我们成员的后代,但是共党洗脑的本事十分厉害,不能排除她已经被共党洗脑的可能!共匪惯作釜底抽薪的勾当——八年抗战,我们从强变弱,共匪却从弱变强,从丧家之犬,成为如今国民政府的座上宾,靠的就是蛊惑人心!所以对这个阿莲,我们不得不防!”
田伯涛说:“那下一步先生的意思是——”
毛人凤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陈一鸣和他的那伙人,一直是戴老板和我的心头之患!可是如今陈一鸣和他的伞兵团是委座的心头肉,现在碰他们如果打草惊蛇、再引起兵变,那我和戴老板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田伯涛道:“那先生最后的意思是……”
毛人凤说:“按你刚才说的,先监视他们的动向。然后,再伺机而动!”
田伯涛答:“是!”
毛人凤强调道:“记住,如果没有抓到他们确实通共的证据,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有什么情况,要随时汇报我。听见没有?”
田伯涛道:“是,学生牢记在心!”
毛人凤见状,满意地拍拍田伯涛,笑了:“伯涛,好好干,你将来会大有作为的!”
田伯涛听罢,立刻立正回答:“多谢先生栽培!”
田伯涛说完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6
几天以后,在何应钦的办公室里,何应钦看着陈一鸣交给他的请战书,不禁愣住了:“请战书?请什么战?”
陈一鸣道:“报告何总司令!伞兵第一团如今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如今已是全民抗战的第八年,伞兵团却还没有打过一仗!为此,我部官兵报国志坚、求战心切,希望能接受长官的作战命令!”
何应钦听完,望着陈一鸣不置可否地笑了:“一鸣,你可知道养精蓄锐和枕戈待旦的道理吗?”
何应钦的一番话,把陈一鸣一下子给说糊涂了:“何总教官,学生不明白总教官的意思,还请明示!”
何应钦望着他,高深莫测地笑了:“一鸣,如今的日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伞兵团是我国军精锐中之精锐,用伞兵团打日本人,那不是杀鸡用牛刀?”
陈一鸣道:“这……学生不解。伞兵作为国军的快速反应部队,理应投放到最危险的地方。而现如今伞兵团受如此之优待,却不能上战场?这……到底是为什么?”
何应钦笑着说:“问得好!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回去好好训练你的部队,仗还是有你打的。”
陈一鸣急了:“可是小日本眼看着就要完蛋了,我们再不上去,还能打什么仗啊?”
何应钦道:“打什么仗——打大仗!委员长雄才大略,比你我这种干才要看得远得很!回去好好带你的兵,别到时候真要用你们了,反倒拉不上去,那就够你我好瞧的了。”
陈一鸣听罢,还是深感迷惑不解,何应钦看着他,不得不把有些话说得更明白些:“陈上校,对日本投降后的时局你怎么看?”
陈一鸣道:“这……学生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打日本上。对打跑了日寇之后的事情学生还没有想过!”
何应钦看着陈一鸣,遗憾地摇摇头:“陈上校,作为优秀的党国军官,如果对政治毫无所知,那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军官,或者说还不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军官!你陈一鸣作为党国军中的新锐——伞兵第一团的团长,一定要对政治有所把握,这样才能出色地完成委座交给我们的任务!确切地说,日本人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是已经不是我们第一号敌人。”
“第一号敌人?”陈一鸣听罢,不由得愣住了,“那我们的第一号敌人是谁?”
何应钦望着陈一鸣高深莫测地笑了:“我们未来的第一号敌人,就是我们现在的友军。”
陈一鸣一惊:“您是说,是八路军和新四军?”
何应钦点头:“对,确切地说,是共产党——这是一群幽灵,是将来必然会与我们作殊死一搏的幽灵!”
陈一鸣听了,不免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现在……我们还在和他们握手言欢,并且并肩战斗哇?”
何应钦听罢,不觉畅快地笑了:“哈……这就是政治,这就是非大智慧者和雄才大略之人不能赢的政治!一鸣,你还年轻,回去慢慢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