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鹏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4
|本章字节:9164字
詹生站住脚,侧身看着那个女的,中校揪着她的头发正在往死里打。詹生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擒住中校正要落下来的手,对那女人说道:“赶紧跑!”
女人还在发愣,大概是想看清詹生的脸,可詹生却不耐烦了,对她厉声喝道:“你还不跑?还等什么?”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步三回头地朝路那边的聚仙楼跑去。
而这个日军中校借着一身的酒劲儿在詹生怀里死命挣扎,他嘴里开始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詹生怕他招引来十六铺检查站的日军,只好用手捂住他的嘴。
可是这一捂却让那中校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他张嘴就狠狠地咬了詹生一口。这一口着实让詹生疼的怒从心起,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一手按住他的天灵盖,左手向左,右手向右,猛地这么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这家伙的脖子就跟柴禾棒子似的断了,脑袋颓然地垂了下去。
詹生原本只是想让他闭嘴,谁知这下却杀了人,而且是个日军中校。这若是在冀中平原或是在苏北平原、太行山上,都不要紧。在那些地方杀个日军就跟杀个猪狗没什么区别,只要你有足够的本领和胆量。可这是在已经沦陷了的上海滩,杀人者却又偏偏是执行绝密任务的詹生。
詹生看着他翻着白眼的尸体,真的有些害怕了。日军每晚巡逻好几次,必须赶快把他掩埋起来。
詹生一把将日军的尸体背起朝旁边的巷子里快步走去,边走在心里边骂,这家伙怎么沉得跟个死猪一样,不想节外生枝不想节外生枝谁知却真的节外生枝了。
这尸体不能扔在盛祥旅馆附近,詹生背着他走街串巷,转了好几个弯,总算找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里黑乎乎的,从那头的路灯照射下隐约可见一些垃圾和杂物的轮廓,放在这里应该算是安全了。
可是就在詹生一脚刚刚踏进巷子的时候,路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一听就知道是日军沉重的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
詹生想钻进巷子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拖着一个死猪一样沉的尸体。突然日军的宪兵巡逻队从路的拐角处走了出来,詹生赶忙把尸体架起来,俩人的脑门抵在墙上。
当日本宪兵看见詹生时,他正在对着墙哇哇作呕。这支宪兵小队随即在詹生身后停下来,一个伍长用枪顶着他的脊背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詹生能感到背后传来的阵阵寒意,但是眼下只能装一步算一步,演个双簧给日军看看了。
詹生一手搂着日军的脖子,微微抬起头,用并不熟练的日语对那伍长胡乱说了一句。詹生是在军统里学的日语,时间不长,这些日语大部分都是用来与日本人进行普通对话的。
那伍长听了觉得不对劲,正要探头查看的时候,詹生却搂着尸体的肩膀微微地朝他转了一下,抓着尸体的手朝天空指指划划,然后对着墙又是一阵狂吐,嘴里依然是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伍长见詹生旁边那个人穿着呢子军装好生奇怪,他转过来看了一眼,这才借着路灯看清那人肩膀上的两颗星星。伍长马上带领全队立正朝那人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用日语说了一句抱歉就带队向前方走去。
从听见日军宪兵小队的脚步声到他们渐行渐远,詹生手心已经湿透了。他赶紧拖着尸体将其掩盖在巷子深处一堆菜篮子里,然后借着夜色匆匆回到了盛祥旅馆。
詹生本想从旅馆为客人留的那扇小门溜进去,谁知刚一进门却被背后一个声音叫住:“站住,干什么的?”
詹生回头看去,见是阿宝趴在柜台上叫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是201的客人,不认得我了?”
詹生说着摘掉帽子,阿宝借着外面的路灯看了看笑道:“原来是詹先生,真对不起。”
詹生示意阿宝小点声,问道:“没事,你在这干什么?”
“老板说半夜要给晚归的客人留一道门,但又要防贼,我就在这看门了,嘿嘿!”
詹生觉得阿宝这个人倒是有几分可爱,不过是傻得可爱,这年头找个这样的伙计不容易,难怪盛老板选上了他呢!
詹生没再说什么,直接上了楼。可是他却没有留意,202房间的门开了一道小缝,刚才阿宝喝住他的那一声把彭小岳吵醒了。
彭小岳从门缝里见詹生上楼用脚尖踮着走路,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心里好生奇怪。这个人与自己一样昼伏夜出,到底来上海干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76号的头头脑脑就被丁世村的电话吵醒,老大不乐意地来到会议室开会。当丁世村交代完今天的任务时只说了一句话:“今天的任务由土肥原先生亲自督办,谁要是出岔子,不用找我,直接上他那报道就行了!”
在座的头头脑脑被这一句话吓得噤若寒蝉,虽然土肥原没来,但是谁都知道他的土肥原贤二机关审讯手段。那里号称“第二地狱”,据说有一个专门提审失职人员的地方叫做第二提审室,进去的人就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可能出来。
薛奎没死?这是这些头头脑脑脑中同样的疑问。尽管丁世村和伍立群像模像样地说薛奎没死,只是受了重伤,可是依照整个行动计划来看,极像是一种诱捕。
在伍立群宣布行动开始后,大家都纷纷向外走去。可是席中却有一个人没有起来,他就是廖凯,是特工总部的机要室主任。
廖凯坐在椅子上发愣,被旁人叫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此时会议室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虽然沈萍压根就没给廖凯说过中统派彭小岳来刺杀丁世村和伍立群的事,可是从沈萍昨天让自己去淮阳路传递情报来看,薛奎之死很有可能就是中统干的。
廖凯害怕中统的刺客上丁世村的当,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情报传递出去。
可是今天这个情报要传递,要冒很大的风险。要说廖凯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他也不是不知道中统的厉害,现在全国抗战形势好像有向重庆一边倒的迹象,况且徐恩曾答应过他,只要提供有价值的情报,那抗战胜利后他的旧账就会一笔勾销,而且搞不好还会冠以抗日功臣的名号。
这个诱惑在当前的形势下实在是太大了。
廖凯权衡再三终于站起身,直接去了沈萍家。
沈萍正在屋里,她见父亲把一直挂在墙上的一条书法取了下来,不禁上前问道:“爸爸,这幅书法不是您的最爱吗?怎么取下来了?”
沈萍的父亲沈默涵一身儒雅之气,推了推眼镜看着书法说道:“这其实是一副对联的下联,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让你对这张下联的上联?”
沈萍想了想说道:“隐约有点印象,我好像一直没对出来。”
沈默涵叹了口气,将这张下联摊开放在桌上,又进屋拿出一卷上联展开与下联放在一起说道:“看看吧!这就是那张上联。”
“上联是精卫填海。”沈萍皱着眉头念道:“下联是介石补天。”
沈萍沉吟片刻,两个眸子放出光芒称赞道:“好联!”
“可是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你将这上联挂出来呢?”沈萍接着问道。
沈默涵说道:“这是我从于右任老先生那里求来的墨宝,于老是国民党两朝元老,又是书法大家,一字千金。这样的镇宅之宝安敢轻易挂出?”
“这个我倒是听你说起过,但就是没见过这个上联。”沈萍想了想说道:“我想这个不是你没把上联挂出来的原因。”
沈默涵听完看了沈萍一眼,然后望着院外西南方向的天空,又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你说得对。自汪精卫三七年变节以后我就把这上联收起来了,曾几度想将其焚毁,可是想起这是出自于老之手,便极舍不得。现在想来幸亏没烧,若是烧了,今日咱们家的客人来了叫他们看什么呢?”
“今天有人要来?”
“伪政府教育厅的,他们命令学校里要教日语,我没拒绝,他们说是今日特来登门拜访。”
沈默涵说完低头苦笑,又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眼睛说道:“国未亡,人健在,上有总裁披麾,下有四万万同胞抗日,想来也是没有辱了这条下联啊!”
沈萍还想问什么,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门外是一个车夫,进门就问道:“是沈萍沈小姐么?”
沈萍说道:“是我,怎么?”
“外面我的车里有个先生要见你,说是有急事,快跟我来一趟吧!”车夫大口地喘着气说道。
沈萍觉得奇怪,但还是跟车夫走了出去。车夫带着她进了旁边的小巷,黄包车正停在这里。沈萍正想上前看个究竟,车内的人对沈萍说道:“勿多言,上车!”
沈萍这才听出来是廖凯的声音,她知道坏事了,不然廖凯是不会来家里找自己的。沈萍刚刚坐稳,廖凯就对车夫说道:“开车,没我的命令不许停车。”
车夫两腿带风,拉着车就跑了起来。
廖凯在车上对沈萍小声说道:“你听我给你说,今天事情紧急。昨天薛奎遇刺你知不知道?”
“薛奎遇刺?”沈萍说道:“我没听说呀!”
廖凯看了看沈萍,他觉得这是沈萍在对自己隐瞒什么,但是他又不好直问,只好说道:“昨天薛奎在家门口遇刺,死活还不知道。早上我们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像是设了个套,丁世村是虽然说薛奎没死,而是躺在医院里,但我分析他们这是要诱捕刺杀薛奎的刺客。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
沈萍马上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廖凯说道:“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得有个对策,最起码不要上他们的当。”
沈萍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萍说完就看着廖凯,廖凯的帽檐压得很低,甚至盖过了半个墨镜。
“不过你带来的东西也有价值,我会打探清楚的,你放心好了。”沈萍想了想补充道。
廖凯沉默片刻,突然说道:“那好,我这就走了,你下车吧!”
沈萍疑惑地看了廖凯一眼,再看外面,居然还在自己家门口,她这才意识到车夫拉着他们兜了一圈又跑了回来。沈萍没再犹豫,马上下了车,连头都没回就推开了家门。
沈萍刚一下车车就又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的尽头。
今天的事一个接一个,太突然了,像是要有大事发生。沈萍来不及多想,穿好衣服拎上坤包就开了门,可是刚一开门却差点与正要敲门的人装个满怀。
沈萍看了那几人一眼,发现有一个是父亲中学的副校长之外,其余没有一个认识的。突然好像有人低声叫了句沈小姐,沈萍疑惑,回头又看了那些人一眼,却没发现是谁叫的。她没等那些人说话就抱歉地朝他们笑了笑,说了声家父正在屋内等候,然后就拦了辆车,直奔盛祥旅店。
沈萍可能没有注意,今天沿途道路上的那些报童都耷拉个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们的手里只拿了一种报纸,那就是《共荣报》。每个报童和报点的附近都有那么几个戴着墨镜流里流气的阿三在监视他们,那些就是青帮的人,是伍立群朝胡金福借的。
此刻丁世村正在中美报馆对面的楼上透过窗户注视着这报馆一条街里每个取报点的动静,片刻,一个手下将他的凝视打断。
手下进来就说:“主任,这是日军宪兵队今天凌晨在离薛公馆三条街之隔的东亚路和满洲路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