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休息的时候，张晓菲悄悄找到赵保家，问他想不想挣钱？赵保家茫然地点了点头。于是张晓菲就收拾家伙带他到了陈晨撒钱的雷场。

“你帮我捡回来，我给你百分之十……十五的提成！”张晓菲信誓旦旦的说。

赵保家观察了一下地形，取出了张晓菲准备好的背包带。他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带上的钩子对准了铁丝网上的一张钞票，尽量保持平衡，钓鱼似的往上拽……要看就要拽到脚边地上，一阵风吹过来，钞票晃晃悠悠地又落了下去。

张晓菲直拍大腿，赵保家却丝毫不气馁，再度用刚才的方法去捡，终于捡到一张。

好半天，张晓菲看着手里才只有几张薄薄的几张钞票，觉得这样捡不是办法，可是赵保家很有信心，只要天天来，总有一天会捡完。

晚上，赵保家一个人溜出宿舍来到了山坡，这次他备了一根长竹竿，上面抹了一层薄薄的胶水，借着月亮的光，他的竹竿成功地挑出了一张钞票，接着，第二张，第三张……很快，赵保家手里就有了一叠人民币。

赵保家一边捡一边在心里估摸着钱的数量，感觉很兴奋，竹竿一抖，一张已经粘在竹竿上的钞票又掉了下来，落在离他不远的铁丝网外边的草丛上。赵保家想都没多想，就直接走过去捡，刚走出两步，一颗小石子砸在他身上。赵保家赶紧停住脚步，四处张望。他看到了忽然出现在自己不远处的陈晨，也不知道陈晨已经来了多久。

赵保家赶紧上前，低着头说：“陈教官，俺……俺是想来看下雷场地形，研究研究……”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谎，吭吭哧哧的，也不敢看陈晨的脸色。

陈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赵保家知道事情败露，头埋得更低了一些，伸手从怀里拿出钞票递给了陈晨。

“这都是俺自个儿想捡的，俺打过工，知道挣钱不容易，不想把钱白瞎在这里。”赵保家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解释，陈晨听得鼻子一酸，他把钱还给了赵保家。

“扔掉！”陈晨指着下面的那片雷区，吩咐赵保家说。赵保家心疼地看着手里的钞票，又不敢违背教官的命令，只能慢慢地把钞票一张一张抛了出去，钞票打着旋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陈晨走近赵保家，他的脸色和缓多了，忽然叹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你的命比这些钱贵重多了。记住，永远不要拿命去还钱，明白了吗？”陈晨的手放在赵保家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赵保家点了点头，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高等在修理班闲着没事，老琢磨姜锦跟自己说的话，这天下午忽然兴起，跑出去把姜锦指过的石头搬进了宿舍，像宝贝一样藏进了自己的床底下。

藏好石头，高等才觉察出自己已经老半天没瞅到林峰了，四处看看，这才发到桌子上有张纸条，是林峰留的，他说自己有事下山，三天后回来。

林峰下山了，可没人管自己了！高等乐得像掀翻了五行山的孙猴子，一蹦三尺高。第一时间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报复自己这些天受的委屈，于是跑到林峰的床前，把他的被子枕头床单什么的拎起来朝外就扔，心想这才叫风水轮流转哇！

一通乱造之后，解了气的高等在林峰光秃秃的床板上发现了一个笔记本。他暗想，该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吧，那今儿我可算捞着了。不料想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些地雷的构造图，图的旁边，还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数据。高等翻了翻，没想到却放不下了，笔记里把地雷的拆装方式写得详尽而具体，他一页一页地翻看，渐渐得入了迷。

最后一页，高等的眼睛亮了，只见这一页的上面写着07两个数字，看图形，画得正是那天自己撞到门口的废旧工事，原来这个工事旁边，竟然还通有一条紧急暗道。

高等再也按捺不住，他顾不上外面已经黑沉下来的天，揣起笔记本，拿上一个打手电，就沿着图上所标注的路线，来到了07工事旁的暗道边。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高等连踢带踹地把暗道前的石块给弄开，果然，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了面前。

再说林峰下了山，乘着夜色，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公路旁的一家修理铺门口。修理铺的老板正吆喝着手下的徒弟往桌子上端菜，抬眼看到门缝处露出一簇带着红点的兰花，惊喜地叫：“狼山兰！老林，你终于来了！”

林峰笑着推门进来，把手里的狼山兰交给从厨房来刚走出来的老板娘，老板娘的头一直低着，脸色红扑扑地接过花盆，拿了进去。

饭菜已经摆起，两个徒弟告辞走人，林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桌前，举起倒满酒的杯碰了下老板的，“刘黑子，干了！”

两人一口气喝干了手里的酒，又畅想起当年在一起浴血杀敌的日子。边喝边聊，不多时，两人的舌头都大了起来，刘黑子忽然叹了口气，朝地上泼了两杯酒，说：“这杯给队长，这杯给指导员……”

林峰也同样泼了酒，听见刘黑子说：“老林，我说你也该下山了，找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吧。”

“是熬日子吧？”林峰淡淡的说。

刘黑子一瞪眼，刚要说什么，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着装整齐的陆军上尉走了进来。刘黑子一看，过来的是自己昔日手下的严肃，不知道怎么回事，严肃今天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的。

刘黑子赶紧拉他坐下，倒上了酒。

“老班长，今天我不是来喝酒的……”严肃为难地看着酒杯。

“屁话，来我这儿能不喝酒吗？”刘黑子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严肃没有办法，只好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起刘黑子是不是见过一种带有闪电标志的雷？

“敬他吧，就他布的！”刘黑子一笑，指着旁边闷声喝酒的林峰。

严肃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他看了一眼林峰，忽然把杯子一摔，“你他妈还有脸坐这儿，我的两个兵还躺在医院呢……有可能终生残疾你知道吗？都是你留下的祸害！”

闻听又开始扫雷了，而且有战士受伤，刘黑子也楞了。林峰并不动气，他慢条斯理的解释，如今扫雷是任务，当初他布雷又何尝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严肃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杯被震倒了好几个，他抄起酒瓶，咕咚咕咚地给自己灌起了酒。

林峰并不理会严肃的行为，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向刘黑子告辞回去，严肃站起身想拦他，被刘黑子拽住，“他会布雷，但不会拆，你看我这手指，就是他害的……”说着晃晃自己残缺的手掌。

严肃一惊，刘黑子又低声说：“所以老林的心眼，都跟那些雷一起埋在了深山老林子里，出不来了……”

说着，林峰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刘黑子媳妇又悄声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把几袋子吃的用的塞到了林峰手里。

“少俩指头也不亏，换了个媳妇……你嫂子年轻的时候，跟那个老东西好过……”刘黑子醉醺醺的，望着无边的夜空叹了口气。

严肃脚步踉跄地从刘黑子的院子里出来，刚走到车前，发现林峰扛着袋子站在那里。

“走，我跟你去看看。”说罢，林峰钻进了严肃的车里。

高等进入地道后，走了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空旷些的空间。他拿手电筒横扫了一遍，发现这是个陈列室。

陈列室的墙上挂着飞鹰大队的标志和狼山地图，旁边还有一排排黑白照片，照片上都是穿着八十年代军装的年轻小伙子，个个朝气蓬勃，笑容灿烂，照片的下方贴着个人的名字，在最下排的末尾，高等看到了林峰两个字，再看名字上方年轻的他，高等忽然觉得十分眼熟。

寻思片刻，高等从口袋里掏出姜锦的照片，就在背面的照片上，那个抱小女孩的年轻士兵正是林峰。

高等默不作声地站了好大一会儿，他试图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联系起来。

林峰跟着严肃来到了雷场，酒醉的严肃被车颠得直想吐，下车就跑到了一边。

站在雷区旁的陈晨上下打量了林峰一眼，又转回了头。林峰走了过来，看着陈晨那只假腿，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能拆得了你的雷，没想到丢了一只腿。”陈晨平静的说。

“这一片雷的确是是我埋的，可他们被人动过了……”林峰指着那一大片雷区上插在地雷位置的小白旗说。

陈晨十分惊讶，问：“你怎么知道？万一是山体滑坡引起的位置变动呢？”

“不，”林峰摇头，“这雷阵是有章法的，只能是人为，不会是自然界的原因。”

陈晨不再说话，他盯着那一片白旗晃动的地方。如果说他们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对手，那这对手一定是阴狠毒辣的，只要能把这个人找出来，部队就会避免很多伤亡。

“你那儿……还需要什么不需要？”陈晨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林峰很快就明白过来，笑笑说：“我啥都不缺，你还是问高等吧。”

陈晨的脸有些红，听见林峰又说，送他来当兵，就像是埋了颗拆不了的雷。他有些愣怔。

再看林峰，已经拿着雷场的地形图，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