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爱敏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11056字
冬日的长安城外一片寂廖,建造简单的王匡墓前蒿草凄凄,更显得了无生气。离坟墓不远处有一座用干砖垒起的低矮的小屋,里面有两名更始朝的军士在无精打采地站立着。他们奉赵萌之命在此守株待兔,只待有人上坟立即禀告,以通匪之罪将其捉拿下狱。
“嗒嗒嗒……”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背插双鞭、神情悲怆的王凤策马来到王匡墓前。他身材高大、浓眉豹眼。
王凤跳下马,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失声哭喊着:“大哥啊,弟弟王凤前来拜祭于您。你我弟兄骨肉情深,几十年来朝夕共处,您被奸贼所害,世人尽知,弟弟肝肠痛断……大哥呀,非是弟弟贪生怕死未能随您而去,待弟弟重整人马杀退汉朝兵之后定当到阴间追随大哥的鞍前马后!”
王凤颤抖的双手从背囊中摸出一柱香,燃着,插在坟前,向墓碑连连叩头。
王凤的祭拜惊动了那两名守墓的更始兵,他们走出小屋,来到近前看了看,相互对视一眼,悄悄抽身而去……
国丈赵萌正在府中栽植着许多奇花异草的花厅里悠闲地赏花。他年过六旬,五短身材,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狡诈的光。
那两名更始兵跑进来,跪倒在地,其中一名士兵禀报道:“小人奉国丈大人之命暗中把守王匡墓,此时王凤正在拜祭王匡的亡灵,小人特来禀报,请国丈大人定夺!”
赵萌冷笑一声,目露凶光,说道:“速传大将军张俊来国丈府议事!”
两名军士答应一声,站起身刚要走,却又被赵萌叫住了:“且慢,事不宜迟,你二人拿我手谕去见大将军张俊。此事不可泄漏给他人,违令者斩无赦!”
二军士齐声说道:“国丈大人尽可放心,小人万死不敢违命!”
赵萌一招手,侍者捧过来文房四宝,他急忙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那两名军士。二军士转身出离了花厅。
这时,花厅外有人高呼:“李公公到——”
喊声甫落,皇宫太监李公公走进花厅,不无恭谦地面对赵萌道:“国丈,万岁派咱家前来向国丈问安哪!”
赵萌拱手在胸,满面堆笑,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李公公辛苦,请回宫转告万岁,赵萌感念圣恩,无以回报,当鞠躬尽瘁为国效劳,为万岁分忧。”
“嗯,这万岁就放心了!”面对位高权重的赵萌,李公公笑道。
此刻,大将军张俊正在卧房内擦拭一柄恒天宝剑,边擦边由衷地连声赞叹着:“好剑,真是好剑哪!”
外面传来脚步声,张俊急忙将剑还鞘,藏到了床上。
身段窈窕、貌美如花的云紫走了进来,问道:“爹,你在做什么?”
张俊掩饰地笑笑说:“爹没有做什么……爹刚刚睡过一觉。”
云紫望着张俊,直言不讳地说道:“算了吧,爹,我知道你又在欣赏恒天宝剑。爹,这恒天宝剑本来是人家比阳王王匡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爹你别忘了,恒天宝剑是剑中上品,只有具备文功武德之人才能受用,无功无德强占了它未必是件好事。”
张俊被女儿揭了短处,愠怒地训斥道:“混帐,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文功武德,更不应该说爹不如反贼王匡!”
云紫气恼地说道:“爹,王匡比阳王才不是反贼呢,我希望爹也能像比阳王那样……”
云紫的话还未说完,张俊勃然变色,一掌狠狠打在云紫脸上。
云紫手捂粉面,流着泪跑了出去。
张俊怒气未消,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摔得粉碎。
一名家人手拿一封书信进来禀报道:“禀报大将军,国丈派人送来手谕,命您火速依照手谕行事!”
张俊接过封,挥手将家人打发走,拆开信封,取出手谕,见纸上只写着一行字:速到王匡墓将王凤就地正法。
张俊藏好手谕,冲房外大声地:“来人,快给本大将军备马抬刀!”
院内,脸颊红肿的云紫神情黯然地坐在石凳上,丫环萍儿站在她身旁。云紫十七岁,长发飘肩,脸如凝脂,一对弯弯的峨眉、一双黑灵灵的大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红嫩嫩的嘴唇使她当之无愧为一名美女,而自幼练武又令她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英豪之气。
街上一阵喧哗,云紫和萍儿抬头从大开的府门望去,见一群难民从门前哭叫着走了过去。
“唉——真没办法——”云紫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气。
萍儿说道:“小姐,你真是古道热肠,又在忧国忧民了。”
云紫嗓音缓重地说道:“我忧国忧民有什么用,一没有盖世武功,二不能调兵遣将,空发几声叹息而已……”
披挂整齐的张俊走过来,对云紫道:“紫儿,好生在家中习武,切莫胡思乱想,有违父训。”
云紫没有说话,执拗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张俊说罢,急匆匆率随从出了府门,跨上战马,一路烟尘而去。
萍儿望着张俊的背影,揣度道:“大将军准是有战事了。”
云紫轻轻冷笑了一下,说道:“什么战事,不是狐假虎威陪同万岁行围采猎就是欺压良善。唉,我爹要是像比阳王那样保家卫国该有多好啊!”
萍儿脱口而出道:“听说比阳王是大将军……”刚说到这里,她身子一颤,自知失言,忙掩饰道,“啊,不,不,小姐,我什么什么也没听说过……”
云紫的目光落在萍儿堆现着惊惶的脸上,说道:“萍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爹和赵国丈一伙人强加罪名于比阳王,他们一同害死了比阳王。”
萍儿大惊失色,跪倒在云紫面前,哭泣着说道:“小姐,我可不敢这么说……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
云紫忙拉起萍儿,道:“你确实什么都没说,这些话都是我说的,也是更始国老百姓说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这样吧,你帮我探听一下我爹这么急出府做什么。”
萍儿含泪点了点头。
王匡墓前,痛楚中的王凤仍在祭拜王匡。他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了:“大哥,汉兵就要征剿我们了,皇上花天酒地,朝廷兵没有斗志,愿你的英魂保佑弟弟重整绿林军,杀退汉兵,铲锄朝中奸臣!大哥,您含冤而死,绿林军数万将士心灰意冷,尽数走散,弟弟更是如苍鹰折翅,每日里孤孤单单,回想着和大哥在一起的日子,那种快活万金难买……昨夜晚,弟弟偶得一梦,梦见大哥将绿林军的大旗亲手交给了弟弟。大哥,弟弟知道,您的在天之灵要弟弟重整绿林军,收复河山,弟弟万死不辞,重招您的旧部爱将,重树绿林军浩然正气!”
王凤热泪满腮,冲王匡墓长跪不起。
像一阵狂风一样,张俊率数百名军士赶到,将王凤围在垓心。
张俊骑在马上,冲王凤高声喊道:“大胆王凤,竟敢私自拜祭反贼王匡,必定心存谋反之意。来人,将反贼王凤拿下问罪!”
众军士一拥而上欲擒拿王凤,王凤霍然站起身,从背后抽出双鞭,怒视着张俊道:“张俊,你这个助纣为虐的狗官,你伙同赵萌老贼害死我大哥父子,我王凤恨不能吃你的狗肉喝你的狗血!我王大哥光明磊落、抗击汉兵保国,何罪之有?我王凤祭拜他的英灵又有何罪?今天,我定要取下你的狗头以谢天下!”
王凤直取张俊,和众军士拼杀起来。他凶猛异常,一出手就杀死了好几名军士,冲到张俊马前,挥鞭便打,张俊忙用刀招架,头盔被王凤钢鞭打落。几名军士护住张俊,同王凤打斗不止。
张俊拨马到一旁,指挥军士放绊马索绊王凤。王凤躲避不及,被绊马索绊倒在地。
军士们举起刀枪欲杀王凤,一个轻灵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他手持铁棍,闯过来打死三名军士,救起了王凤。
“爹,咱们寡不敌众,赶快走吧!”来人是一个面色黧黑、虎背熊腰的小伙子,他拉起王凤,急切地说道。
王凤惊喜地问道:“通儿,你怎么来了?”
王通挥棍护住王凤,道:“爹,我找不到你,就知道你前来祭拜王伯父了,我怕你遭奸人暗害,特赶来接应,没想到这帮狗贼真的不肯放过您。”
张俊看见王通,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大声道:“王通,你来得正好,本大将军正想斩草除根,今天你父子休想逃出我的掌心,快快服绑或许还有一线生路!”
王通瞪着张俊,扯开嗓子骂道:“狗贼,你以为我们父子和你一样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来吧,王爷爷就是死也不会向你求饶!”
张俊恼羞成怒,喝令军士:“快把反贼父子碎尸万段,谁割下他们的人头本大将军就重赏谁!”
众军士向王凤父子冲来,双方展开激烈拼杀。打斗中,王通胳膊被军士的刀砍伤,血流不止,但仍然拼力厮杀。
军士越来越多,父子俩渐渐力不从心。场外的张俊见此情景,在马上不住地狞笑。
就在王凤父子疲累之际,三匹战马突然闯进战场,冲散了众军士,并且踩伤了几名军士。
一队军士簇拥着德高望重的老元帅申屠建策马而来,申屠建用眼光示意王家父子快快逃走。
那三匹战马继续横冲直撞,众军士大乱,王凤父子乘机逃走。
张俊的坐骑也险些受惊,他稳住战马后,发现不见了王凤父子,气急败坏地叫道:“谁的马胆敢闯军阵,本大将军定不容情!”
一名军士喘着粗气道:“禀报大将军,这三匹闯阵的马的主人是申屠建老元帅。”
申屠建骑着马,微闭着双眼,慢慢来到张俊面前。
张俊气恼地冲申屠建问道:“申老元帅,你不在府中安度晚年,来王匡墓前作什么?你来这里也就罢了,又为什么让战马闯我的军阵?”
申屠建大睁开双眼,四外张望了几下,佯装惊讶地说:“哦,哦,是张大将军哪,老夫府中闲来无事,到此处溜马,没想到得遇大将军,幸会,幸会。”
张俊怒气冲天地说道:“申老元帅,本大将军才不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呢,我正在带兵捉拿反贼王凤父子,被你的马冲了阵营,放跑了反贼,该当何罪?”
申屠建沉下脸,说道:“张大将军,请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捉反贼老夫溜马,本是两不相干之事,难道王匡墓前你能捉得反贼老夫就溜不得马吗?再者说,你是捉拿反贼还是另有企图老夫尚未可知……”
张俊抢白地说道:“本大将军捉拿反贼千真万确!”
申屠建斜视着张俊,不相信地问道:“何以见得?”
张俊理直气壮道:“本大将军奉皇上旨意捉拿祭拜反贼王匡的王凤父子,眼看他父子束手就擒,被你的马搅得一塌糊涂!”
申屠建想了想,用不急不慢的音调说道:“张大将军既然奉旨捉拿反贼,那何不将圣旨请出来,老夫也好叩拜万岁。”
张俊语塞地说道:“这……本大将军奉劝申老元帅一句,你已然退出朝班,在府中颐养天年比什么都好,不要惹是生非,这样对老将军一世英名有损无益!”
申屠建怒视着张俊道:“多谢张大将军的提醒,老夫虽然年迈,可忧国忧民之心尚存,眼下汉兵犯境,只要万岁下旨,老夫依然可以跨马出征,斩敌酋于马下,纵然血染沙场也在所不惜,不知张大将军何日驰骋于疆场之上?”
张俊羞恼道:“申屠建,抗敌大计自有万岁龙意定夺,我等臣子岂敢妄言。倒是今日你放跑了反贼作何解释?”
申屠建晃了晃花白的头发,说道:“张俊,明明是战马无意之间闯入了阵营,你怎么能说是老夫放跑了人呢?分明是你无能,反倒赖到了老夫身上,真是可笑!”
张俊威胁道:“申屠建,你不要倚老卖老,这件事你心里最清楚,王匡是你当年的门生,王凤也和你有私交,你存心和我作对,若不是看在你当朝元老的份上,本大将军一定在万岁面前参你一个私通反贼之罪!”
申屠建冷笑道:“老夫上忠更始皇帝,下顺黎民,绝不敢和位高权重的张大将军作对,我那三匹马重撞了大将军的军阵,惊扰了大将军,属于罪魁祸首,的确应当惩处,老夫马上将这三匹畜牲斩首,以平大将军胸中怒气!”
申屠建说完,拔出腰间佩剑,纵身跃到那三匹马前。剑光闪处,三颗斗大的马首滚落在地上。
申屠建杀完马后,重新跃到马背上,冲张俊弦外有音地说道:“这就是三匹畜牲冒犯大将军的下场。张大将军,老夫虽失去了三匹爱驹,但溜马的兴致依然高涨。老夫还要到别处溜马,他日再会!”他不再理睬张俊,催动人马向前走去。
张俊望了望申屠建的背影,又望了望地上三具马尸,恶狠狠却也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道:“真晦气!王凤,本大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
院子里起风了,云紫回到了闺房里,坐在桌旁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书。萍儿急匆匆走进来,说道:“小姐,我打听清楚了,大将军出府是带兵到王匡墓捉拿祭拜比阳王的王凤将军去了!”
云紫吃惊地站起身,道:“什么?我爹又去抓王将军了?”
萍儿点点头,道:“是的,不过王将军没有被大将军抓住,已经逃走了。”
云紫潸然泪下,喃喃自语道:“爹,你什么要残害忠良呢?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呢?就是出家做尼姑也比做大将军府上的千金小姐好……”
张俊离开王匡墓后并没有着急回自己的大将军府,而是径直来到了国丈府,在密室里和赵萌密谈起来。
张俊毕恭毕敬道:“国丈,小人不才,让王凤父子逃走了,他日一定将他们的人头献于国丈,以除后患!”
赵萌阴森森地说道:“王家父子和王匡是生死同党,你我是置王匡死地的主谋,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即刻派人追杀王家父子,活要人、死要尸!”
张俊恭维道:“小人才智不及国丈十之二三,王家父子早晚必成国丈的刀下鬼。国丈,大汉密使近日可曾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