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大厦行政人事部办公室内，沈若琳一早打开邮箱，立刻看到了一封署名为“gary”的辞职信。

外企虽然员工众多，但是从来不会重名，这个gary显然就是上海办事处销售经理盖瑞，叶小荼名义上的直接上司。

gary的辞职信简洁明了，说明自己离职纯属个人及家庭原因，他与女朋友已经分别在北京与上海两地工作多年，如今年纪都不小了，所以两人打算选择其中一个城市留下来结婚，gary的女朋友属于工作性质比较稳定的北京公务员，因此两人选择了北京而不是上海。

他离职的理由很充分，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英国up公司的不满，所陈述的情况也基本属实，gary有一个恋爱多年的北京女友，在公司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早在上次成为“联合招聘”的vip会员时，行政人事部就发现gary所填写的个人资料中工作意向地点写的是“北京”，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他没有说谎。所以，沈若琳判断gary这封辞职信上所说的一切基本符合他离职的原始动机，并不是像当年史迪文那样，是因为猎头暗中操作跳槽到竞争对手的公司。

沈若琳没打算挽留gary，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员工要求离职，行政人事部通常都会批准。只不过按照公司管理制度惯例，沈若琳请来了gary，例行公事地在员工离开之前要与他进行一次“离职面谈”。

gary满面春风地走进了沈若琳的办公室，也许是因为婚期将近的缘故，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愉悦的微笑，叶小荼她们不知道内情，只觉得gary变得有些不一样，还以为是第二季度上海办事处销售业绩直线上升让他心情大好。

沈若琳客客气气地请gary坐下，脸上也带着少有的和颜悦色，她照例做了一番不痛不痒的游说，大意是说gary是英国up的优秀员工，将来也会很有发展，如果留下来一定前途无量等等。

gary连忙谦辞地说：“公司给我的平台很大，我对公司其实没有太大的贡献，现在公司新人辈出，我这个销售经理也只是忝居其位。”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各自美言了几句，沈若琳开始步入正题，询问说：“gary，既然你已经作了决定，公司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你大约什么时候会离开，对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有没有什么计划？”

gary早已深思熟虑过，很顺畅地说：“离第二季度结算时间还有两周，按照行政人事部的工作效率，十五天应该足以找到接替我的人选，我之所以现在提出来，也是为了方便公司筛选继任者，一旦选定新人，第三季度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了。”

沈若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每个离职的员工都能像你一样思虑周密，我们部门会省很多力气！”

gary也客气地笑笑说：“linda你过奖了。”

沈若琳立刻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了：“对于你的继任者，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想法？”

在英国up公司里，如果出现一个职位空缺，行政人事部通常会采用内聘和外招两种方式来填补。某个重点城市办事处的销售经理属于中层管理人员，中层管理人员离职，往往比普通员工离职所涉及的问题要多几倍。所以，根据英国up公司的习惯，中层管理人员是决不接受“空降兵”的。因此，顶替gary的人选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从英国up公司内部进行选拔。

内部选拔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平调，从华东区其他城市里调来一个与gary相同级别的经理，再由其他人员补被调走人员的缺；另一种就是升职，从上海办事处现有的人员中直接晋升，如果被晋升的人有职位，其他人员也会依次补上。无论采用哪种方式，gary主动离职留下的这个空缺岗位，至少会使得英国up公司销售系统内的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有升职的机会。

gary见沈若琳问到这个问题，立刻回答说：“如果从内部选拔的话，我建议直接从上海办事处现有成员中选择。毕竟其他城市经理对上海的情况不熟悉，上海的市场与全国其他城市相比有一定的独特性，他们在其他地方的成功经验并不一定能移植到上海来，而上海第二季度的销售情况非常好，第三季度只要设法保持平稳就可以了，熟悉工作环境的人并不难做到这一点。”

关于接替gary的人选，虽然gary自己没有明说，但是沈若琳已经能够猜出他会力荐谁。在gary的心目中，这个理想候补人选显然是目前身为上海办事处销售副经理的叶小荼。

首先，gary与叶小荼的经历相似，两人平时相处得不错，互相都很给对方面子，叶小荼对gary也很尊重，gary如果能帮她说话肯定不会吝啬；其次，除去gary之外，叶小荼是目前上海办事处职位最高的员工，销售业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去年她所创造的销售奇迹，只说今年，在第一季度新产品系列销量惨淡的情况下，她带领的b组新团队在第二季度实实在在地走出了困境，再一次创造了不菲的业绩，这当然不止是“运气”二字可以解释。再次，“销售副经理”与“销售经理”虽然有一字之差，但是在上海办事处，叶小荼所承担的责任和工作流程与gary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即使将这个“副”字去掉，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在gary离职之后，能够接替他成为上海办事处经理的人选再没有比叶小荼更合适的了。

沈若琳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主动问道：“你觉得yonda担任销售副经理的工作表现怎样？”

gary回答说：“yonda入职以来的工作业绩是有目共睹的，虽然第一季度她们组的工作情况不太理想，但是有一定的客观原因，麦克和oscar都承认过这个问题。作为同事，我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工作伙伴，与她一起合作很愉快。”

沈若琳心里已经有数了，转而与gary讨论了一些其他的常规性离职问题。gary因为是自动离职，所有的事情都比较容易处理，态度也很积极配合，所以两人谈得十分愉快。

这一次离职谈话，几乎是行政人事部今年与所有离职员工的面谈中，面谈者与被面谈者心理感觉最为轻松的一次。

沈若琳结束了与gary的谈话之后立刻拟定了一个方案，给身在北京的麦克道尔写了一封紧急邮件，向他汇报了gary即将离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行政人事部准备采取的善后处理方法。

gary离职的消息并不是秘密情报，很快就在东珠大厦的办公室里流传开来。

第一个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叶小荼的人是苏霓亚，她在msn上告诉叶小荼，沈若琳让她准备新一轮的销售人员招聘工作，也就是说，gary的离职将会引起新一轮的职位变动。

来自行政人事部的内幕情报当然是比较可靠的，叶小荼在获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首先是有一些惊讶gary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随后她也与所有人一样考虑着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谁来接替gary空出来的这个销售经理职位？

毋庸置疑，叶小荼也希望自己能够在英国up公司里步步高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还没有高姿态到可以对升职机会视若无睹的地步。虽然“销售经理”和“销售副经理”工作性质近似，薪水相差无几，这两个职位在季度考核时也和普通销售人员一样要以销售业绩论英雄，横看竖看都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去掉一个“副”字，绝对是天下所有副职人员的共同心愿，叶小荼也不可能例外。

她心里颇不平静，反复思考了半天，也分析了一番自己升职的可能性。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要想升职成为上海办事处销售经理，必须经过四个人的首肯，麦克道尔、沈若琳、江尚和柯志成。这四个人中间，麦克道尔的意见是最重要的，他说ok，这件事就一定ok；沈若琳的意见是最关键的，她说不ok，这件事ok的合法性就要大大减弱，即使最后ok了，中间也必定会经历很多波折，绝对不会顺利；柯志成的意见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毕竟他是这个新职位的直接上司，并且深受麦克道尔信任，他的反对意见足够让麦克道尔下定决心将已有的人选一票否决掉；江尚的意见是最不重要的，因为他一定会无条件支持麦克道尔的决定。现在的情形与去年不一样，在上海办事处经理和营销总监之间隔了一个华东区经理，即使江尚知道这件事与叶小荼密切相关，他恐怕也很难像上次一样力荐她升职。

叶小荼经过这样一番思虑，终于理清了头绪。

——如果她想得到这一次升职的机会，必须同时得到沈若琳与柯志成的支持。

然而，沈若琳与柯志成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有目共睹的，自从上次他们第二次在办公室内爆发大争吵之后，当着麦克道尔的面仍是一团和气，背地里两人却在较劲，一个说往东，另一个必定要往西，要他们达成一致意见，几乎难如登天。按照惯例，行政人事部会提出接替人选的名单，假如沈若琳真的推荐了她，柯志成会不会在麦克道尔作决定之前就表示反对呢？

叶小荼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看似很有希望升职，其实希望很渺茫，因为这件事并不是她个人努力就能够达成的，甚至可以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希望沈柯二人都不要从中作梗。

第二个主动凑过来的是前台的nancy，她趁着叶小荼到茶水间冲奶茶的间隙悄悄地跟过来说：“你知道gary要离职的事情吧？如果没有意外，我看你马上就要当我们上海办事处的经理了，提前恭喜一下你哦！”

叶小荼赶紧制止nancy说：“这种玩笑是不能开的……gary和我管理的是不同产品系列，他们a组的业务和我们b组的业务基本没有什么关联。”

nancy心里认定叶小荼是故意装低调，接着说：“我只是提前说出来而已，将来如果我的话应验了，你就该相信我的眼光了，在我们公司里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的哦！”

相处了这么久，叶小荼早已看出来nancy是一个油嘴滑舌、八面玲珑的女孩，她身上虽然有一些让人不太认可的性格因素，但是好在她没有什么事业野心，也比较安于前台这份工作，虽然职位和薪水都不高，但只要是她分内的工作，她总能做得让沈若琳挑不出毛病来。当然，nancy从来不会像沈若琳那样无私地加班，更不会为英国up公司付出超过她所获得的薪水之外的劳动，拿多少钱干多少活。

叶小荼只好陪笑说：“谢谢你，只怕你会看走眼。”

nancy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说：“我也许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公司里像你这样的人可不多，这个赌局根本不需要押很大码。”

英国up公司里，第三个与叶小荼谈论这件事情的人，既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这一天叶小荼因为手头事情多，所以推迟了一个小时下班，办公室内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她收拾好东西拎着手提包从公司大门走出去，正站在电梯间等候电梯的时候，她从眼角余光里瞥见江尚从里面走出来，立刻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看电梯间玻璃窗外的风景。

江尚竟然很快地走过来，他的目标指向很明确，看向她说：“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

自从那天两人“谈判”之后，他们便再没有主动和对方联系过，连msn上的交谈也免了，而在日常工作方面，由于叶小荼的刻意回避，所以两人基本上没有碰面的机会，这样的沉默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周。

叶小荼见他走到身边来，已经避无可避，更不可能装聋作哑，她并没有回头，轻声说：“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江尚竟然毫不避嫌地靠近她，“我们去露台上谈谈？”

叶小荼没想到他会在英国up公司的公用电梯间里和她这样说话，她担心被后出门的同事看见，立刻应了一句：“好。”

东珠大厦楼梯间的八部载客电梯都不直接通往东珠大厦顶层的大露台，叶小荼与江尚二人一起上了电梯，抵达次高层，一前一后地沿着安全通道走了上去。

安全通道里很安静，虽然灯火明亮，但因下班后显得人烟稀少，叶小荼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能够感觉到江尚一直在紧紧跟着她，她沿着台阶往上走的时候，心里只觉得一片迷茫：他为什么不打电话，而是直接截住她和她面谈？他想找她说什么呢？

走上天台，眼前视野极为开阔，叶小荼站在这座浦东最高的现代化写字楼的楼顶上，俯视着上海滩的美丽夜景。夜幕低垂之际，整座城市都显得无比灿烂辉煌，车如流水马如龙，浦江两岸的灯箱、大幅电子广告牌、江心的游船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耳畔隐约可以听见喧闹的车流声。

江尚缓步走近她身边，伫立良久，却一直没有说话。

叶小荼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动问：“你找我有事吗？”

这个问句似乎提醒了江尚，他看着她说：“gary离职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是新闻。”

叶小荼心里一动，说：“我知道。”

“行政人事部已经拟定了一份职位接替名单，正在征求麦克的意见，麦克今天将这份名单传给我了。”

叶小荼早猜到他会提及这件事，但是她没想到沈若琳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只用了短短一周就将职位继任计划拟定交给了麦克道尔。麦克道尔将这份资料转给江尚，征询他的意见，是不是也会同样征询柯志成的意见呢？不过，从这个细节来看，麦克道尔依然是信任他的，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她所担心的那么恶劣。

她想到这一点，心里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轻地“哦”了一声。

江尚将手插在裤兜里，继续说：“linda推荐的接替人选是你。她建议由你来接任gary的职位，全面负责两个小组的工作，上海办事处不再增设副经理职位，从团队中另选一名来担任销售主管。”

自从朱丽叶被开除之后，上海办事处销售主管的职位一直空缺着，这次趁机一起补缺，而叶小荼这个副经理本来就是多设置的一个岗位，并不是每个英国up公司的办事处都有两个经理级别的管理人员，沈若琳这样安排还是比较合理的。

叶小荼听到江尚这么确定地告诉她，沈若琳确实推荐了她，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说道：“可是，麦克不一定会完全采纳linda的推荐意见，毕竟，oscar才是销售经理这个职位的直接上司。”

江尚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的顾虑是有可能的。假如麦克也将这份资料传给了ocsar去询问他的意见，oscar可能会质疑行政人事部的推荐，虽然这种质疑不一定与你本人有关，但是一定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其实，叶小荼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沈柯二人之间的问题并不是她能够解决的。假如柯志成存心要反对这件事，谁也没有能力阻止他。因此，早在她想通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就决定对这件事不再执意追求，尽量以一种平静的心态来面对是否升职的问题。

“就算有影响，这件事的决定权也不在我这里，”叶小荼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说，“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将来也许还会有新的机会吧。”

“虽然机会很多，但是谁能保证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江尚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非常期待这个机会，机会来临的时候，就一定要把握好，这一次你就应该努力争取，不必等下一次。”

叶小荼微笑了一下说：“你觉得我能努力争取什么？”

江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其实你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只要你想，一定可以做到。”

叶小荼被他这么直截了当地提醒，当然很清楚他的意思，决定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是柯志成，她必须自己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无论之前柯志成对她的印象是好是坏，这一次她必须尽量让他相信，她会是这个职位的最好人选。

她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因激光灯照射而呈现七彩斑斓的夜空，一束明媚的橘红色光束正由西向东缓缓游移。

江尚从身边取出一个缠绕着粉色丝带的小纸袋，递给她说：“有一件东西，请你转交给你的好朋友施小姐。”

叶小荼有些诧异地接过小纸袋，问道：“是什么？”

他淡淡地说：“是一只戒指，请你转交给他们夫妇，也算是物归原主。”

叶小荼没有打开那个小纸袋，却从他的措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看，袋里的东西一定是罗鸿发为施莉莉买的第一只结婚戒指。这只海螺状的名品钻戒，不是应该在袁蓓儿的手上吗？它怎么会在江尚的手里呢？难道是袁蓓儿准备与罗鸿发彻底划清界限，才托江尚将它交还给罗鸿发？无论事实真相如何，这个戒指可以更加证明一件事的真实性，那就是——江尚与袁蓓儿这对旧情侣之间一定交情匪浅，并且现在依然如故。

她当着他的面，貌似很谨慎地将小纸袋收进手提包里，然后说：“谢谢，如果他们肯收的话，莉莉一定感谢你。”说完叶小荼就转身向着大露台的安全通道走过去。

江尚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跟随着她，直到看着她走到次高层进入电梯，他始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叶小荼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只觉得悲从中来，她打开手提包取出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纸袋，用力攥紧了它，虽然她很想哭，却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让泪水不要轻易流下来。

走出电梯的时候，她很快给施莉莉打了电话：“莉莉，我有一件东西交给你……在哪里见面？……梅南路奶茶店，好，我马上就过去。”

华灯初上，梅南路开始变得五彩斑斓起来，虽然不是周末，逛街的人群依然不少，热闹非凡。

叶小荼走进了一家她和施莉莉常去的奶茶店，施莉莉还没有到。她百无聊赖地喝着奶茶四处张望，一眼看到对面的婚纱店橱窗，精美的镭射灯光映衬着一件洁白如云的新娘纱裙，裙摆是短燕尾裙设计，背后腰带上镶嵌着一只大蝴蝶，配上model的美丽发型，十分引人注目，正是去年她陪同施莉莉选婚纱时曾经暗自艳羡过的那一款。

她正看得入神的时候，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接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呵，你喜欢那种款式吗？”

叶小荼吓了一跳，回过神见是施莉莉，立刻说：“你说什么？”

施莉莉在她对面坐下来，她早已发现了叶小荼心底的秘密，故意问她：“你刚才在看什么？”

叶小荼灵机一动辩解说：“我在看对面的橱窗设计。”

施莉莉放下包，拿起面前的冰咖啡喝了一大口，才慢悠悠地说：“那种橱窗设计确实不错，很有巴黎街头的味道。不过我知道你不是在看橱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呢，也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叶小荼腼腆地一笑，从包里取出那个小纸袋，递给她说：“你看看这件东西，有人托我送还给你和罗大哥。”

施莉莉面带微笑地接过来，一边扯开精美的细绳，一边说：“什么好东西？不会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吧？离我生日还早呢……”她说到一半，看到那颗海螺钻戒，唇角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叶小荼知道她一定会有反应，连忙补充说：“是一个我和她都认识的朋友托我转交的，别人根本不在乎它，如果真的有什么，也不会轻易把它交出来了。所以，我看你也不要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和罗大哥和好吧。”

施莉莉盯着那颗戒指看了半晌，一直话没有说，过了好一阵儿她才将那颗戒指放在台面上，对叶小荼笑一笑说：“我知道这个戒指是她偷的。罗鸿发虽然有时候做事糊涂，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品位，找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在身边养着当小蜜。”她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罗鸿发，只要他知错能改，以后不再做这种下三滥的生意，我也不会和他计较。”

叶小荼听她这么说，才算松了一口气，顺势劝她说：“既然你对罗大哥没有误会，这件事就可以了结了，这个戒指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收下它吧。”

施莉莉盯着戒指看了看，突然问：“你说的中间人是谁？袁蓓儿是打算将这个戒指免费送给我们，还是准备卖给我们？你找他问问清楚，戒指我肯定会收，我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叶小荼想了想，江尚并没有提及这个问题，于是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他没说是送还是卖，只说还给你们，没有提价钱的事。”

施莉莉更加怀疑了，追问道：“究竟是谁？他会这么好心？那个女人又怎么会这么相信他？”

叶小荼觉得，到了此时此刻如果再继续向施莉莉隐瞒自己和江尚的关系，未免有些对不起朋友，而且两人既然已经分手，也就不存在秘密，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件事向施莉莉解释清楚。她这么想着，就将所有的事情向施莉莉说了一遍，包括两人相恋、同居到分手的整个过程。

施莉莉慢慢地啜饮着冰冻柠檬茶，她安静地听叶小荼讲完这个已经结束的故事，仿佛若有所思。

叶小荼在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心里也经历了一场往事的回顾，逝者已矣，对施莉莉说起这些事，也仅仅是回顾而已。

施莉莉听她说完，认真地看着她说：“小兔，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最爱的人是章南飞还是他？你不要犹豫，按你自己的第一感觉来回答。”

这个问题倒让叶小荼怔了一怔，她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勉强回答说：“谁都不爱。”

施莉莉摇了摇头说：“不对，我要你回答的是第一感觉，不是要你经过大脑思考的结果。感情是不能用理智来衡量的东西，而我们在理智的环境下生活得太久太久了，有时候可能连我们自己都无法辨别一种感情究竟是不是爱。你不能想对与错，只要问你自己，他对你究竟有多重要？这就够了！”

叶小荼仔细体会着施莉莉的话，诚然，她们每一个人都在职场中沦陷了太长时间，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的看法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思维定势，有着属于自己的判断方式。爱或不爱，在喧嚣而浮躁的都市里已经不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能或不能，往往成了更现实的恋爱因子。除了爱情，还需要有房子、车子、稳定的工作、体面的职业、共同的理想……这一切都左右着职场中人的择偶观，却也葬送了很多原本可以成为真爱的范本。

“像我，已经做了选择就无法再回头，其实当初我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施莉莉带着几分无奈，看向不远处的婚纱店招牌，“爱情永远是理想化的，婚姻只需要妥协就够了。相比之下，维持一段婚姻比维持一段感情简单得多。”

叶小荼虽然心有感慨，却只能苦涩地微笑道：“是又怎样，正如你所说，感情这么难以维持，我一个人又怎能坚持得下去？”

施莉莉立刻反问道：“你没有作过尝试，怎么知道不能坚持？”

“莉莉，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和袁蓓儿一直纠缠不清，除了退出我还能怎样？”

施莉莉将那颗钻戒拿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说：“难道你认为johnson的智商比我老公低很多？他和那个女人交往了这么久，他会看不出她的为人吗？罗鸿发亲口对我说，那个女人是个不入流的狐狸精，是认钱不认人的，她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戒指johnson肯定是花了代价才拿到手，她决不会白白送一个上万块的戒指给他。”

叶小荼虽然觉得施莉莉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仍然坚持说：“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至于这个戒指的来历，我下次会找他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花钱买的，你再还钱给他也不迟。”

施莉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将那颗钻戒收起来对叶小荼说：“看来我劝不了你，只能靠你们自己去解决，总之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将来一旦走入婚姻，想选也没得选，趁现在还有机会，好好把握吧！”

叶小荼见她珍重地收起那颗钻戒，放进随身携带的小珠宝盒子里，仿佛宝贝一般，不禁好奇地问：“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它，准备以后戴两只一样的戒指吗？左手一只，右手一只？”

施莉莉神秘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这个戒指的作用可大着了，我要把它拿回家，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供起来，最好能让罗鸿发天天看见。”

叶小荼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他们夫妻不会再为袁蓓儿的事情起干戈，心里也替他们觉得高兴，微笑着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