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到这个公司两天，但是似乎不止她的前任助理李姐说，这公司的所有人对一起董事长的时候，眼神中有不可思议的惶恐。虽然一个老头拥有这么多家产是有点可敬，但陈慕晴总觉得大家的眼神怪怪的。于是这个顾董她在脑海里自动描绘出一个又老又肥又秃形象。

一想到以后要被一个变态和一个色老头天天骚扰着，陈慕晴就觉得人生无望。可是为了生活，她还是吞了吞口水，大有英雄就义的姿态走了进去。

只是她有一万个没想到，在她推开门进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大跌眼镜。她想像中用黄金装潢的办公室立马演化成一个安徽农村刚被计划生育罚完钱后的破屋子。而破屋子里就一老头抱着一茶壶正一个人在下象棋。

可能这差距太大，导致她内分泌有些失调。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完全忘了她是来是干吗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顾董见她进来，抬眉朝她和蔼一笑：“你就是新来的小陈吧？见笑了，我是农村来的，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你把文件在桌子上就行了。”

可是陈慕晴却还在内分泌失调当中——这……这位慈祥的老头，他真的是拥有亿万资产的董事长吗？

顾董见她没反应，喝了口茶又笑笑：“这个办公室很少有人来，你可能还不习惯吧。慢慢来就好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陈慕晴慌忙地放下文件就准备闪人。

“那顾董你先忙，有事吩咐，我先出去了。”

顾董点头。

后来陈慕晴才听同事说，顾董之所以保持着他那个年代的风格，是因为他忘不掉年轻时的初恋情人。陈慕晴真是深深地为顾董的痴情打动。

不过陈慕晴并没有走成。她才转身，办公室的门就响了。

然后，陈慕晴便又看到了他。

是顾召南。

看到顾召南进来，顾董突然喊住了陈慕晴：“小陈，这位是我的侄子，顾召南，他会在这个公司实习，以后你们工作上会有很多接触，你们先认识一下。召南，这是小陈，新来的总经理助理。”

顾董的话刚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然后，他一边皱着眉头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召南，你和小陈认识一下，我出去有事。”

顾董关上门的那一刻，房间里忽然异常安静起来。

他望着她，她望着他。

他们都没有说话，可是空气中，却一点都不宁静。

过了半晌，大概觉得这样的相对太尴尬，陈慕晴还是开了口：“恭喜你，初恋回来了，还继承了这么一间大的公司。”

顾召南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也一样。”

陈慕晴知道顾召南是在误会她和向斯晚的关系，她很想对他解释。可是她心里更知道，顾召南这么说，不过只是离开她的一个借口罢了。况且，不知道为什么，在顾召南面前，她总鼓不起勇气。明明她曾幻想过无数种在公司和他相遇的样子，她把自己想得优雅如雀，不让他看出丝毫的难过。可是她终于还是开不了口，只得无力逃离。

见顾召南不说话，她也转身离开：“以后有什么接触，还望多指教……”

说完，她已经觉得呼吸艰难。

原来她根本做不到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对待他。

她爱他，所以她不能。

但显然顾召南可以，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喊住她：“慕晴……”

陈慕晴急忙回头，期待地点头：“嗯。”

“我们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当然不该是现在这样子，可是为什么他们成了现在这样子？

陈慕晴正欲开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到是向斯晚。

按掉。

结果他又打来。

她没理，抬头渴望地问顾召南：“我们是不该是这样子，顾召南，我们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顾召南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手机上，他刚刚有点为难的声音似乎被“向斯晚”那个名字刺得重新冰冷起来。

“那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变成什么样子？”说完，他示意她的电话还在响，“你不接吗？我记得只要是他的电话你从来都不会不接的，哪怕是我们正在看电影，哪怕我们再做任何事……”

“召南，我和斯晚真的只是好哥们，我们……”

“你不用再解释什么了，”顾召南打断她，“没有意义了。”

陈慕晴怔怔地看着顾召南，一股无力感袭来。其实想一想，顾召南说得很对，只要是向斯晚的电话，她从来没有不接过。所以这次，她依旧接了起来。

这一次，她还按了免提，像是赌气般地和顾召南对视，证明他们之间是多么清白。

可是她没想到，接完电话以后，她向顾召南证明的心情完全没有了。因为向斯晚说：“慕晴，你快回来，陈姨突然晕倒，我和叶茜正送她去医院的路上。你快来医院……”

坐在顾召南的车里时，陈慕晴还有些不习惯。这是她第一坐顾召南开的车，以前，她从来都是坐他的单车。她记得那时候顾召南还对她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坐上好车。如果他真的做到了，他们却再也没有关系。

顾召南提出送她去医院的时候，陈慕晴没有犹豫。她不知道妈妈怎么会突然晕倒，她的身体一向很硬朗的。

顾召南也没有再说话，陈慕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顾召南专注地开车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认识顾召南的日子了。

那还是一年多以前，在她无聊的大学时光结束的前一年，叶茜这位情场老手终于对她“大学不恋爱”的土鳖论忍无可忍，势必要给她介绍一个男人。

可是她却特鄙视她，她朝叶茜屑地挑了挑眉毛：“你以为姐像某些人一样啊，离了男人活不了啊。”

提起叶茜，自从在大学和她分到一个宿舍以后，陈慕晴就经常见证这位姑娘一个月换三个男朋友的过程。

其实她搞不懂叶茜，她明明不爱那些人，可是她换男朋友却换内衣还勤。有一次她问她：“姑娘，你是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

可是人跟人的境界不能比啊，叶茜一句就把她堵死了。她甩着她的长发慢悠悠地说：“姐这叫有爱心。像姐这么优秀的女人，肯定要照顾到每一个男士嘛。知道什么是博爱吗？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冷血，这么多人追，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说完她还疑问地望着陈慕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陈慕晴愣了愣，笑笑。

其实她没告诉叶茜，她这人对爱情要求特别低。什么身家长相的，在她眼里全都不重要。她只是想找一个有感觉的。那种看一眼两个人就“山无棱，永远不分离”的。她没跟叶茜说，是因为像叶茜这样的文盲要是知道她就这点出息，一定会不停地问她“什么叫感觉什么叫感觉你说说什么到底叫感觉”，一直到她受不了撞墙为止。

陈慕晴就是在她们两个为这种事争论到面红耳赤时看到顾召南的。

那个时候，顾召南穿着白衬衫卡其色裤子，风吹着他的衣角，他眼睛中忧郁的颜色，好像让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他就那样安静地走进食堂。而当他的目光无意地扫到陈慕晴身上的时候，她居然感到脸滚烫的。

叶茜也意识到有情况，她回头瞥了一眼顾召南，立马就开始挖苦陈慕晴：“姓陈的，丢姐的人啊。你就这点出息啊，这样的货色你也脸红？别说你认识我！”

后来她和顾召南在一起的时候，叶茜有半个月没理她。

她觉得陈慕晴的眼光简直对不起她的长相。

顾召南确实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帅的人，他和向斯晚不一样。向斯晚漂亮得像瓷娃娃，可是顾召南，就像风中的尘烟，特别得让陈慕晴无以形容。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对顾召南心动了，或许有些人，真的只消一眼，便误了终身。

她和顾召南的爱情是在顾召南一声“我可以请你吃饭”俗得不能再俗的开场白中开始的。

看到顾召南和胡晓的照片时，陈慕晴才知道，原来顾召南那天之所以眼神中忧郁得让人看到绝望，是刚被胡晓抛弃。而他之所以会请她吃饭，完全是因为在他无意中看到她的时候，看到了她身上那年和胡晓离开时一样颜色的吊带，于是，他那原本跳不动的心，重新活了起来。

后来陈慕晴感慨：这都是什么毛病啊，只是一样颜色的吊带他就激动了，真不知道她该庆幸还是悲哀。

现在看到身边这个陌生得可怕的人，终于确定，这是她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