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斯晚醒来的时候，陈慕晴慌忙握着他的手急切地问：“斯晚，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向斯晚缓缓抬起头看去，除了陈慕晴，叶茜和向爸爸也站在一旁。向斯晚揉了揉疼痛的后恼勺问：“我昏迷了多久？”

“十几个小时，”陈慕晴慌忙又给斯晚加了一个枕头，“你不要乱动，医生说你……你的腿要好好休养……”她歉意地看着向斯晚，“都怪我不好……”

向斯晚只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掌：“没事的，小事。”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叶茜停在了一脸严肃的向爸爸脸上。“爸，你怎么来了？”

“刚回国没几天就出这么大的事，”他生气地看着向斯晚打着绑带的左腿，“画展你突然宣告不办了，我没说什么，但是你不能回国就这么胡闹。”

“向伯伯，都是我不好。斯晚他是因为我才这样。”陈慕晴不安地看着向爸爸。

从和向斯晚认识，她就知道向爸爸是一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商人。那时候她还有点怕他，事实上，向爸爸也一直不喜欢陈慕晴。特别在知道陈父是市工商局长的身份以后，更是很少待见她。向斯晚虽然对他对陈慕晴的态度极为不满，虽然极力让他对她好一点，却也终是无果。

不过好在他工作很忙，陈慕晴很少看到他。其实，就连向斯晚都很少看他，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每天的生活总是飞来飞去，忙于各种交际。

但是自从陈父几年前意外去世以后，向爸爸对她的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时候出差回来还经常给她带礼物，常常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这让陈慕晴有点受宠若惊。可让陈慕晴意外的是，向斯晚却反倒很讨厌向爸爸接近她。每次她去他家玩的话，如果向爸爸在家，他便带着她出去玩。

那时候陈慕晴倒也很乐意，因为不管向爸爸怎么对她好，他平时严肃的面孔，还是让她有点怕他的。

听斯晚说，自从回国以后，都还没有见到他。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也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他。

向爸爸看到一眼陈慕晴，脸色稍有好转：“我还有事，斯晚住院的这段日子就拜托你们照顾他了。”

“你放心伯父，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他。”

向爸爸将视线移到斯晚身上，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然后他便转身离开。

向爸爸离开后，叶茜才走上前坐到他床边，原本陈慕晴以为她会很心疼地看着他。可是叶茜却狠狠地拍了一下向斯晚的手，嬉笑：“斯晚，一把年纪了，你还玩英雄救美啊，栽了吧？”

陈慕晴大跌眼镜。

陈慕晴忘了，自从那次她在kv独自唱完那首《k歌之王》之后，她从来没有再在向斯晚面前暴露过自己的心声。她将自己伪装得看上去比谁都强大，脆弱的一面只留给深夜里独自承受。

她无法想像叶茜内心是怎样的煎熬。她只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给他们创造机会在一起。所以看到向斯晚无奈一笑的时候，突然说，“我去打水给斯晚擦擦脸，叶茜，你给斯晚削个苹果。”说完，她还向叶茜眨眼睛，那意思很明显：把握时机，不行就硬上！

陈慕晴关上门的时候，从窗户看到病房内，向斯晚正喝着水，而叶茜正削苹果。看着这温馨的一面，陈慕晴真的感觉他们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和谐。嘴角也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但这她的这抹微笑停留在嘴角的时间并不长，路过隔壁的房间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房间里，夏末正闭着眼躺在床上。

陈慕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看到夏末的那一刻有些愧疚，毕竟他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吧。

夏末伤得不重，向斯晚当时挡在前面，他的伤重一些。而夏末只是皮外伤，医生说只要要留院观察一天看看情况便可。

同样是受伤，向斯晚的爸爸百忙之中来看他，他最好的朋友也都赶在身边，但是夏末这边……好像没有一个人来看他。

陈慕晴想起，在和上任总经理助理交接工作的时候，她特意暗示陈慕晴以后工作要小心。说夏末从小没有家人，一个人在孤儿院长大的，性格难以捉摸，要小心伺候。

想起这个，陈慕晴终究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陈慕晴关上门的那一刻，夏末突然睁开了眼。原本他并没有睡着。

“夏总，你感觉好一些了吧？”

夏末微笑抬头：“慕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放心，我死不了。”说完，他将床摇高一些，又笑，“我就说嘛，慕晴你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到底还是来看我了。不过，我感觉不是很好哦，特别需要温暖。”

陈慕晴没想到夏末还是这般不正经，脸上有点尴尬：“那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慕晴，”夏末喊住她，“我不需要医生。只要能看到你就好了。”

陈慕晴的目光变得清冷，原本的愧疚消失无踪，那股厌恶之感又升了上来：“夏总，既然不需要医生，那你就好好养着，我先出去了。”

“在走之前，可不可以帮我削一个苹果？”夏末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委屈，“我好想吃，可是浑身没力气，削不动。”

陈慕晴愣在原地半晌，看着夏末胳膊上挂的点滴，心一软，最终还是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看着陈慕晴削苹果，夏末问：“昨天那个帅哥还好吗？”

提起向斯晚，陈慕晴又冷冷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有事。”

夏末轻笑：“为了喜欢的人，受点伤没什么的。”

“你不要乱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啊，慕晴，你真是太可爱了。没想到你还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

陈慕晴怔了怔，她不知道为什么夏末和叶茜都说过这类的话。她忽然想到，难道叶茜一直不向向斯晚表白，是因为她以为她也喜欢他？

陈慕晴的眉头紧皱，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真是一个罪人了。她站起来将苹果递给夏末，“夏总，你好好养着吧。”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不要难过，慕晴，不管有多少人喜欢你，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夏末说完轻轻地咬了一口苹果朝她微笑。

陈慕晴转身，回应给他一个白眼。

陈慕晴走后，叶茜一边削苹果一边看着向斯晚，轻轻地笑：“斯晚，为了救慕晴你伤成这样，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你对她隐藏的感情暴露得太明显了吗？”

“你就这么肯定我喜欢她？”斯晚放下杯子。

“我说了，陈慕晴傻，不代表所有人都傻。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承认也不表白，但是你喜欢她，是毫无疑问的。”

向斯晚不说话，如果时光倒退到几年前，他不是不会承认的。甚至他都打算在他们高中毕业以后就对她表白的，只不过……后来他还是改变了主意。

看到叶茜不依不饶，向斯晚终于还是缓缓地开口对她说：“我不喜欢她，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慕晴。我对她那么好，其实只是因为她对我也很好。你知道吗？在我读初中的那年，我妈离开了我。那时候我爸爸每天忙于工作，我就像一个被人彻底遗弃的野孩子。是慕晴一直陪着我，不知道那时候如果没有她，我能不能熬过那段孤独寂寞的日子。所以，我不是喜欢她才对她好，就当是为了感激吧。”

斯晚说完的时候，将头转向窗外。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暖暖的，又冷冷的。

叶茜看着斯晚的侧脸，吞了吞口水：“所以，斯晚，如果我现在向你表白的话，你不会因为慕晴拒绝我的吧？”

向斯晚转头，叶茜正真诚地看着他，丝毫不避讳她眼中流露的感情。

“我不管你心里有没有喜欢她，即使你真的，我可以接受你心里有她。”

向斯晚皱眉：“叶茜，你为什么要这么卑微？”

“爱情从来都是卑微的，不是吗？”叶茜将苹果递给斯晚，“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人生很短，我不想后悔。斯晚，我一直都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表面上毫无在乎感情，对象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其实我们是最渴望得到爱的。我渴望得到你的爱，一年前你突然离开，我错过了一次机会，现在，我不想错过第二次了。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斯晚，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叶茜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向斯晚，虽然她表现得那么平静，可是向斯晚却感到她的手在轻颤。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出现，一直在身边朋友突然向他表白。也许，他又太明白这种感受了吧。他看着叶茜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心疼。

但随即他便慢慢地低下了头。

叶茜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那一刻，连向斯晚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也许是陈慕晴之前向他撮合和叶茜在一起的话，也许是她刚刚离开时的眼神，他的脑海里很乱。但他的余光看到叶茜轻颤的手时，那种乱渐渐集合成一团，变得很疼。

在向斯晚低下头的这段时间，叶茜不是没想过向斯晚会拒绝她，她甚至都做好了如果向斯晚拒绝她就从此离开的打算。可是让她惊喜的是，在向斯晚重新抬头的时候，她听到他说：“好。”

那一刻，时光仿佛开出了花，就在她面前盛开着，美得抵得过这世间所有的繁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和这几年深夜独自痛哭的委屈一起都化作了冰凉的河水，流向她再也看不见的深谷。

她紧紧地握着斯晚的手，不可思议地尖叫了起来：“真的吗？斯晚，你真的答应了我吗？”

向斯晚伸出手将她的手覆盖，朝她重重地点头：“真的，叶茜，我们在一起。”

所以当陈慕晴打好水折回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叶茜和向斯晚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样子。

陈慕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那个画面的心情，她走上前去也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激动地说：“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真好。”但是随后陈慕晴的激动就变成了严厉，“你们永远都不能分开哦。如果让我知道了你们谁抛弃对方，我就从此和他绝交！”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向斯晚身上。很显然，她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向斯晚只是朝她微笑，咬了一口苹果，说：“这苹果真甜。”

但是陈慕晴看到，叶茜笑得更甜。

在陈慕晴和顾召南恋爱的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向斯晚和叶茜这对都是换对象和换衣服一样频繁的人能换到一块去，那样他们就可以结成四人帮，到处招摇。

可是没想到，这个心愿实现的时候，她却有点感伤。

叶茜当然看出她表情里的落寞，她站起来握着她的手：“慕晴，没事的，你还有我们。”

陈慕晴深吸一口气，她拍着叶茜的肩膀，微笑着说：“没事的，我没事。”

陈慕晴是真的替叶茜高兴，毕竟她知道叶茜再也不用在深夜里为了得不到的爱情独自痛哭。可是为什么她看到向斯晚的眼神时，却觉得他并不是特别开心？

如果说叶茜和向斯晚在一起让陈慕晴的心情好一些，那么工作又将她那仅有的快乐给剥夺了。

叶茜这几天在医院照顾着斯晚，陈慕晴因为这两天耽误，工作的事堆积比较多，只得加班。加班当然倒还是好，虽然辛苦点。那晚陈妈还问她在公司如何，陈慕晴微笑着说挺好的。其实是挺好的，工资开得高，作为一个大四的实习生，她只有偷乐的份。

可是，唯一的问题是：她要每天面对顾召南。

因为公司在业务上出了点问题，夏末回到公司以后也没有精力骚扰她，每天忙于应付各种客户。夏末忙起来的时候，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不可否认，工作的时候，夏末很拼命。

也许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坐到总经理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吧。据同事说，从夏末上任总经理以来，公司业务翻了几倍，原本没有多大出色的公司，在业界渐渐声名鹊起，而这些功劳，几乎全是夏末一个人的。可以说他肩负着整个公司的命运，大权在握，顾董也对他特别赏识。

但最近因为顾董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听同事说，顾董正在一点一点地分散着夏末的权力。陈慕晴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夏末做得再好，到底不姓顾，这家公司说到底不是他的。

了解了这些以后，陈慕晴每次在给夏末送文件的时候，之间那种厌恶便渐渐消失，特别是在医院看到夏末一个人孤独是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去关心他的样子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心里升起一丝对他的怜悯。

但只要夏末抬头朝她微笑，她就特别紧张。夏末种种恶心她的画面又会蹦进她的脑海里，让她躲之不及。

那次陈慕晴放下文件时，夏末突然从文件中抬起头。

陈慕晴紧张地握紧拳头，虽然她心里对他有些同情，可是她讨厌他看她的眼神。

夏末抬眉轻笑：“慕晴，你好像在怕我啊？”

陈慕晴突然拿起一份文件递到夏末面前，故意岔开话题：“夏总，这是新意公司的创意，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通知他们执行了。”

夏末只笑不语。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件宝物。半晌才开口：“最近和那个救你的朋友发展得如何？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陈慕晴答非所问：“那我就通知他们执行了。”

夏末在椅子上转了一个圈，很开心的样子：“慕晴，我也猜你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你没和他在一起，一定是在等我吧。那么，晚上一起吃饭？”

陈慕晴继续答非所问：“夏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工作了。”

但是出了门陈慕晴心里就开始发慌。

这段日子下来，她已经对夏末的性格完全了解。他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角色，她甚至可以想象他直接强硬地拉她去吃饭的表情。

但好在她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没到下班时间夏末便因公事出去了。

看到夏末离开的身影，陈慕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夏末，陈慕晴已经差不多可应对。一来他最近真的很忙，二来她认定了只要不理他，她的危险系数就会减少不少。可是另一个人，她就完全没办法了。

同事的八卦并非胡来，顾董确实在瓦解夏末的权力。在夏末忙于业务的时候，顾董交给了陈慕晴一个任务，要她和另一个人一起完全新项目的操作。

她的搭档，是顾召南。

其实顾召南能不能搞定新项目不重要，这不过是顾董在向大家暗示他重新调整公司内部结构的决心，当然了，也是特意在公司元老面前强推顾召南。顾董之所以选择了让新来的陈慕晴做他的搭档，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新来的，无帮无派，况且她的身份是总经理助理，这个身份显然对顾召南的帮助也很重要。

顾召南第一次拿着文件和她在小会议室里开会的时候，陈慕晴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陈慕晴，你行的，你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倒下，你必须要优雅得漂亮。”

事实上，在顾召南面前，陈慕晴真的做到了。她表现得不卑不亢，虽然每次在看顾召南的眼睛时，她心里有一百万只草泥马奔腾，可是她都是很平静地应对。

她这个样子，反倒是让顾召南有些不适应。那天开完会合上文件，他突然尴尬地问：“慕晴，你没事吧？”

顾召南不知道，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慕晴心里有多悲伤，就好像所有的星光都失去了颜色一样。

他问得可笑，她怎么可能没事。如果她真的没事，也不会每隔十分钟便借口去厕所，在卫生间里用冷水使劲拍在脸上，让她压抑得无法呼吸的胸腔释放一下。

她也以为她可以不再去在乎他，从他和胡晓在一起以后，从他把手链拿走以后，从他把那个见证了他们爱情的房间的钥匙要走以后，从他转身决绝地离开的以后。

可是她没想到，原来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对于她而言，根本就太难太难。难到她有些无法适应，难到她稍不小心就撑不下去。

但她到底还是撑住了，她的手在桌子死死地握着笔，依旧微笑着看他，回应给他的是淡淡的声音：“没事啊。怎么了？”

顾召南低低细语：“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她笑：“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便沉默，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