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钟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19
|本章字节:10744字
今天的晚报有这样一条消息:
实习记者王小妮报道:发生在本市多起残害妇女案件的凶手戴高,昨晚在雀桥路又一次对一名下夜班妇女行凶时,被巡逻的两位民警当场抓获。
刑侦队连续作战,连夜对凶手进行了审讯,凶手戴高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承认一年多来,发生在本市的多起残害妇女案件均是自己所为。以前本报曾对案件做过多次报道,应广大读者的要求,本报将对此案件的审理作连续追踪报道。
今天的晚报卖得很快,广大妇女们看了这条消息奔走相告。妇女们喜气洋洋,挥舞着手里的晚报,理直气壮地走在街上,笼罩在她们心头及家人一年有余的阴影终于散去了。她们的心里踏实了,从今天开始,她们会像以往一样,自由放心地在夜晚的暗角里幽会、逛街、购物、上班、下班……读了晚报的妇女,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在心里长长地吁了口气。天空是蓝的,城市是那么可爱,她们一下子觉得生活变得美好亮丽起来。
3月14日晚,赴约会的某公司青年女职员王某,在羊角胡同被歹徒杀害,次日晨被人发现,王某的容貌被毁,裤子被剥光,歹徒残忍地将王某的下体撕裂,然后逃之夭夭。
5月17日夜,下夜班的金城医院年轻护士李某,在走到夕照路时被歹徒从身后袭击,李某的***被割,下腹多处被刀刺破……
6月31日晚,新婚的金某在自己家中被跳窗而入的歹徒杀害……
……
据公安局的专家确认、分析,这些残害妇女的案件均一人所为,歹徒在伤害这些妇女的过程中,不为钱亦不为色,只为了伤害而伤害,被害者大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有目击者提供,凶犯三十出头,中等身材,面孔白净,手执一把尺余长尖刀。公安局的人曾以此为依据,画影图形,广泛地在大街小巷张贴,可收效并不大,曾有两名面目可疑的男士被群众检举揭发,经公安机关审查,均不是他们要抓的真凶。
这些消息,晚报曾作过系列报道。
晚报实习记者王小妮来到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时,刑侦队长苏群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年轻的李警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专注地看着队长苏群。苏群生得很孔武,属于虎背熊腰那一种,脸上的胡须很繁茂地生长着。李警员二十出头,刚从警校毕业,还没满实习期,昨晚就是这两个人抓获凶手戴高的。
王小妮就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苏群就睁开了眼睛,他望眼立在门里的王小妮,目光里有种很亮的东西闪了一下,李警员发现王小妮时很没神采地望了她一眼。王小妮便自我介绍,并拿出报社总编亲手写的介绍信。刑侦队长苏群对报社并不陌生,他经常配合报社记者工作,于是便有一篇又一篇有关刑事案件的消息见诸报端。
苏群看完介绍信,挥手让王小妮坐下,王小妮并不坐,仍那么美好地立着,脸上有笑,是很含蓄的那一种。王小妮就说:苏队长你还没有答应我呐。
苏群点烟,高兴地吸了一口道:凶犯抓住了,此案了结了,还有什么可采访的。
我要采访凶犯的动机,他为什么仇恨年轻漂亮的女人。王小妮一边说一边甩了甩长发。苏群看见了,心里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然后很职业地坐在那,很职业地说:案件正在审理,你不可能见到凶犯。
我并不一定非要见凶犯,我需要的只是背景材料。王小妮冲苏群眨了一下眼睛。
苏群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又动荡了一次,接下来他摊了摊手。他不想拒绝报社对这世人瞩目的案件的采访,况且他一见到王小妮,就有一种亲近感,他说不清这种亲近感缘何而来。王小妮并不属于那种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但她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看了让人很舒服的东西。
王小妮见苏群不语,便说:你答应了?
苏群很深刻地望了一眼她,让自己的脸被很浓的烟雾罩住。
李警员这时长叹口气,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实习记者王小妮深入刑侦队采访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苏群赶回家的时间是晚6点15分。苏群开始做饭,他做的饭是面条、鸡蛋。自从爱人和他分居以来,他很少回家吃饭,若吃便是面条、鸡蛋,他只会做这些。苏群吃完饭时,是6点53分。昨晚他一夜没睡,很困。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仍没忘记定闹钟。
9点55分的时候,闹钟响了。苏群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屏幕上出了两行字;奥运会足球预选赛,八强决赛。中国队——沙特队。
接下来比赛开始。从比赛开始那一瞬,苏群便不停地吸烟,喝水,手心、脚心均出了许多汗。
11点48分,裁判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结果1:1两队踢平。
接下来,苏群上了趟厕所,吃了两粒安定,然后入睡。
第二天上午,7点53分,苏群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实习记者王小妮已在等候了,李警员在打扫卫生。李警员不和王小妮说话,王小妮没话找话:你为什么要当警察?李警员:唔。王小妮:你热爱自己的工作么?李警员:唔。王小妮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李警员:鬼有意思。苏群听着王小妮很见习的问话在心里笑了笑,然后推门走了进来。
李警员看见苏群,很专注地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就笑了,笑得很灿烂。王小妮望见了那笑,拧了一下眉头。
苏群坐下,点烟,吸烟,说:昨晚肯定又审了一夜,一会儿我过去看看,有什么进展我通知你。
王小妮就很朦胧地冲苏群笑了笑。
李警员在照镜子,照得很仔细,也很周到,方方面面都照到了,把镜子放在衣袋里,一脸抒情。
王小妮又拧了一次眉头。
苏群对这些熟视无睹,他看了看表,起身走了出去。半晌回来,抱来一份卷宗,放在王小妮面前道:这是昨天审讯的结果,目前还是保密的,只准在这看,不能报道。
王小妮接过厚厚的卷宗,挺沉。很见习地惊呼:审出这么多?说完她新奇地翻阅卷宗。
审问戴高笔录如下:
问:姓名?
答:戴高。
问:年龄?
答:35岁。
问:籍贯?
答:河北。
问:工作单位?
答:幸福敬老院。
问:你作案有多久了?
答:大概有一年多了吧。
问:发生在本市一年多来残害妇女的五起案件都是你干的么?
答:(略沉思,回想)都是。
问:你为什么要去伤害她们?
答:不知道,我觉得那样很痛快,就像和她们睡了一次觉。
问:请交代你每次作案的过程。
答:(先想了一会儿,似在回忆)其实很简单,趁她们一个人时,我在背后下手,先把她们打蒙或者一刀刺死,然后干我想干的事。
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答:就是男人想干女人那点事。
问:从每次案发现场看,你并没有强奸她们,也没抢走她们的钱物,为什么你要说干了她们?
答:和她们***那是别的男人的事,我不行,以前行,大约在两年前就不行了。
(说到这戴高不说话了,神情有些黯淡,他向审问者要了支烟,点燃后吸了几口,神情平静了些,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杀了这么多女人,你们一定会枪毙我,其实我也不想活了,活着就想去杀那些女人。(戴高说到这眼睛里有些潮湿)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吧,免得你们问来问去的。(戴高吸完一支烟,又接上了一支,停了一会儿说)你们还记得两年前幸福大街68号楼那起煤气中毒的案子吗?(戴高望着审问者的脸)我知道你们记不得了,况且当时也不是你们过问的。当时死的那对夫妇被定性为煤气中毒,的确是煤气中毒,但不是他们失误,而是我干的。(说到这里戴高又笑了笑)说就说了吧,债多了不发愁。是我干的,是我用煤气杀死了他们。有些情况我还要向你们说明一下,要不然你们听不懂。
说来话长了,我是5年前结的婚,结婚那年我都30岁了。我在敬老院工作,天天和那些孤寡老人打交道,工作没什么意思,也没出息,工资又不高,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我。和我结婚的这个女人是我们院长的亲戚,我们院长做了一年多的工作,这女人才勉强答应嫁给我。一直到两年前和我离婚,她一直不满意我。那时我就想和她快些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就能拴住这个女人的心了。刚开始我们没有房子,只好住在敬老院一间堆放被褥的仓库里。后来还是好心的院长出面向别的单位借了一间房子,就是幸福大街68号楼。那是个两居室的房子,我们住一间,另外一间也住着一对新婚夫妇。他们感情很好,男的在工厂上班,女的是商场售货员。他们有时也打架,是男的打女的。刚开始我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后来知道了,他们是为了看球。男的是个球迷,我这人也喜欢看球,但没有他那么迷。
两年前,’94世界杯外围赛,中国队先输给也门,后来又输给伊拉克,小组出线没戏了。事儿就发生在伊拉克对中国踢球的那天夜里。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想看球,我老婆不让我看,我就没看。我先睡了一小会儿,接着就醒了,隐隐约约的我能听见我的邻居电视里传过来的声音。当时我想,即使球看不成,就争取今晚要个小孩儿吧,没准今晚就能让我爱人怀上。在这之前我们曾到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们都很正常,没有问题。后来医生又给我们讲了许多方式方法及时间等等,最后医生很幽默地鼓励我们,让我们再勤奋一些。
那天晚上,我就对她有了那方面的要求,她没有反对,却少有地主动。我们都感觉很好,正当我们夫妻双方齐心协力做那件事时,事情终于发生了。我们的邻居房内,先是“轰”然一声巨响,接下来邻居的女人披头散发一头撞开了我们的房门。我们的房门临睡前是插上的,那女人一定用了很大的劲。女人高呼:救命呀,杀人了。
当时我们夫妇俩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都吓得不轻,又很难堪。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晚中国足球输给了伊拉克,进军世界杯没戏了。男人先是砸了电视,又要杀女人。女人没有杀成,却把我们吓得不轻。
事隔没有两日,邻居夫妇和好如初。我们夫妇之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发现我再做夫妻的事不行了。怎么努力也不行,这病我懂,就是人们常说的阳萎。我的女人和我吵,吵也不行。
我们又一次去求医,医生得知我的病情后告诉我,让我放松,病因主要是精神方面的,药物不会起到根本作用,只能辅助。那些日子,我一边放松,一边吃药,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不行。我女人骂我,越骂我越不行。刚开始我以为换一个环境也许行,我们就试着换了几个地方,公园的草地上,敬老院那间堆满被褥的仓库里,都不行。
我女人比我还急,急得她一有空就在电线杆子底下转悠,你们别笑,电线杆子上贴的到处都是治各种男女病的广告。我们试着找了几个这样的江湖郎中,没用,一点用也没有。我女人看我真的没有希望了,便哭了,她哭了一夜,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第二天早晨,女人就跟我提出了离婚。刚才我说过,她嫁给我一直就不满意,再加上我又有了这病。我知道她的决心已定了,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是个废人了,我不能再拖累她了,就同意了。
离婚以后,我仍住在幸福大街68号楼。我一个人住在那间房子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邻居把电视砸了,男的发誓再也不看球了。他们没了电视,干那事的次数明显地多了。我们那幢楼是旧楼,建筑质量很差,隔音不好。他们做那事时,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越听那种声音越睡不着觉。我在黑夜里睁大眼睛,想我从前的女人,可她却和我离婚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恨上了我的邻居,他们那么快活,我却这么痛苦,我听着他们***的声音,我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有很多次我想冲进他们的房间,也惊吓他们一次,让那男的也阳萎。我想了千百次,可我一次也没有那么做。邻居男人阳萎也挽不回我失去的女人了,我知道我这辈子毁了。这样不阴不阳地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我这么一想,我就决定杀人了,我要杀死我的邻居,我这么痛苦,也不想让他们快活。
我自从晚上睡不着觉之后,我就主动要求上晚班。敬老院里,晚上也有人值班,那些老人经常在夜晚犯病,他们死去的时间也大都在晚上。
那天晚上我一边值班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放映一部外国电影,一个男人为了害死他的女人,采用的就是让女人煤气中毒的方法,这个细节触动了我,我想,何不让我的邻居也来一次煤气中毒,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说干就干,那天晚上我偷偷地溜回了幸福大街68号楼,我先在煤气灶上坐了一小锅水,然后打开煤气,我做这一切时动作很轻,邻居肯定没有发觉,我离开时在他们房下听了听,他们仍兴致勃勃地做那件事。
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敬老院,我想象着那小锅水烧开后浇灭了煤气,然后煤气进入他们的房间……
下半夜,敬老院一个老头的心脏病犯了,我和院长一直在抢救那位老人,直到天亮,老人才苏醒,我几乎忘掉了煤气的事。
快中午时,我回到了幸福大街68号楼,楼门口聚了很多人,有警察,也有看热闹的人,两个警察把那对夫妇抬了出来,他们身上盖着白布,我想他们肯定什么也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