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申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6:19
|本章字节:12576字
在戒毒所,兰妮失魂落魄地问医生诊断情况。他们介绍,黄伟是深度中毒,已经很难戒断,他的心脏、血压、呼吸系统、甲状腺都有严重问题。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吸死,或者靠坐牢强制戒毒。按照他们的说法,像黄伟毒瘾这么大,出去以后几乎百分之百复吸,只有坐牢才能避免终生觅毒吸死。
望着戒毒所门前的岗哨、高墙上的铁丝网,兰妮恍然觉得这就是一座监狱,儿子在坐牢。
和女儿分手后,兰妮被巨大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包围着,给江少杰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这种情况下,她不找他找谁呢?
“小伟得在那儿待多久?”
兰妮啜泣着摇摇头,接着她的目光突然凶狠起来,像一头愤怒的母狼:
“谁引诱的小伟?给我查,查出来我非扒他的皮不可!”
江少杰慢条斯理说他早私下问过,是黄伟和两个外地三陪女郎狎戏时误吸的,责任在他自己。后来为了提神,黄伟就主动吸上了。
他的结论是误吸,不存在丝毫的外界故意引诱:“不信,等小伟清醒些,你可以问他本人。”
兰妮喟叹,咬牙切齿问那两个***在哪。江少杰说她儿子从来没有向副手汇报他床上游戏的习惯。
好言好语劝她平静下来,江少杰话题一转,酒店怎么办?国不可一日无主,家不可一日无尊,人权财权不在手里,要紧的事他做不了主。兰妮要他酌情处理,既然小伟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只好多辛苦他。
“这怕不妥,”江少杰为难的样子,“小伟一向很固执、守财,谨小慎微,以往在很多事情上我都要花大量时间说服他。他不在期间我如果自行其是擅作主张,他回来肯定不高兴,甚至情绪化地不论对错跟我翻脸。我想过了,不如你亲自代理总经理,每天来酒店转转,日常工作我打理,大事我们一起商量。我可以多出主意,决策权在你手。这样将来万一小伟发难,你好替我搪塞一下。当然,出现明显失误我不会推脱责任。”
兰妮思忖一下,同意了。其实此刻她脑子空空,根本转不起来。
江少杰抓紧她的手,语调柔柔地说:“这样做的最大好处是,我们可以常在一起。”
兰妮顺势靠在他肩上。眼下,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
把兰妮送回家,江少杰立刻约见海岩。两人当晚坐在了一张酒桌上。
江少杰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频频举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配合,两人已互无芥蒂,越走越近。一个敢出手,一个敢伸手。
“海所,我还有个问题,像吸食这类烈性毒品的瘾君子通常结果会怎样?能戒掉吗?”
海岩说毒品若能戒断,就不是毒品了。
江少杰灿烂地笑了:“干杯!”
海岩捂住杯口:“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干的——肯定是你让那个毛孩子染上毒瘾的。”
“不,”江少杰忍俊不禁,“你在冤枉我。”
海岩说江少杰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这招儿够损的,倒很有想象力。”
两人痛饮一杯后,江少杰带着微醺的醉意说:“现在可以预言,不久的将来,我江少杰会成为希格尔为数不多的股东之一。我要从蛋糕上挖下一大块来。”
海岩心里盘算的是:我的份额呢?
“等我全面控制了局面,我们合作的前景更广阔了。海所,你答应吗?”
“什么?”
“全方位保护希格尔,我保证你获得比齐贵山多得多的利益。它得在绝对安全的状态下运转。你举荐的张四毛子之流只起痞子作用,难堪重任。”
海岩副所长轻描淡写道他将拭目以待。
这一天他们在豪园谈了很久。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一幕密谈被偶然经过的李所长看到了。
经过精心策划,江少杰把他的想法对新上任的代总经理兰妮和盘托出了。
“我一直在琢磨眼下酒店的出路。有人建议搞连锁店经营,开几家分号,应和大众化消费潮流,搞薄利多销,哈尔滨有一家饺子馆是成功的典范。但希格尔没有相应的优势——一套成形的统一管理模式和特色菜肴服务,也没有类似的市场推广经验,摊子铺得太大难免漏洞百出。我们的优越之处在于自营场所开阔壮观,资金雄厚,口碑良好,所以仍然应该坚持高消费赚取高利润的原则,提供高品位服务——我要让希格尔再做一次排头兵,作为献给你代任总经理的礼物……”
一番高谈阔论之后,江少杰把兰妮请到一楼大堂。
打烊后的大堂里已没有客人,只剩下少数几个服务员在打扫卫生。
江少杰兴奋地告诉兰妮,他的计划即是在大堂建一个大规模现代化洗浴中心:“中心水池在这儿,淋浴、桑拿浴室分列两旁,北墙角加一个楼梯通往楼上,2楼全部分隔成带有独立桑拿浴房的情侣包间……”
兰妮吃了一惊:“取消大堂餐饮?”
江少杰做了肯定的回答。在他的蓝图上,餐饮部今后只保留包房,主要功能转向为洗浴中心服务,洗浴中心将作为主打项目推出,并宣称这是高消费的最新潮流。以后在希格尔,那些够档次、享受得起的客人,足不出户就可以得到餐饮、洗浴、娱乐一条龙式的服务,还包括、按摩女郎的特殊服务。
“如其落实,我可以保证希格尔再次站在容海最前列,把所有的对手甩在后面。”
兰妮担心,如此一来,希格尔的准色情色彩岂不是更浓了?江少杰的回答是呈上一沓南方沿海各大城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大大小小洗浴城的照片。
问到投资额,江少杰讳莫如深,只称计划书刚刚起草,还未来得及请专家做详尽预算。不过要想在冬季到来之前掘进第一桶金,他要求兰妮尽快答复。
出乎江少杰的意料,兰妮的回答是只需考虑3天。
第三天,电话铃声在江少杰的期盼中响了。兰妮告诉他,3天来她一直在亲朋好友中做咨询,还听说容海已经有两三家底气十足的老板在筹办同类项目。这种形势下,希格尔还等什么?
江少杰喜出望外。
放下电话,他连忙找出计划书和设计草图,准备送到黄家别墅给兰妮过目。
开着兰妮新给他买的宝马x5轿车上路,江少杰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开销即将得到的1000万了。
宝马驶入一条单行线中段,被迫停下了,因为前面堵车。江少杰等得不耐烦,便打开收音机。通常,容海交通广播电台对交通异常情况总能做出及时播报,提醒司机绕行。果然,播音小姐甜甜的声音正在播送前方十字路口车辆肇事的消息。江少杰等不及,违章调头往回走,打算从另一条路赶往黄家。
只开出一箭之地,江少杰停下了。
因为他听到了收音机里说肇事的农夫车是“湖滨净菜服务公司”的。
江少杰知道湖滨净菜公司的老板是谁,于是毫不迟疑地下车,匆匆徒步赶往肇事现场。
在围观的人群外围,江少杰翘首看见现场中央一辆自身并无大碍的农夫车,把一辆崭新的广州本田撞得很惨,发动机都变了形。农夫车车门上果然喷有“湖滨净菜服务公司”的白漆。大概是因为警察还没到现场,本田车的车主——一个额头上鲜血直流的胖子,正在愤怒地责骂农夫车司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听胖子的口气,责任全在农夫车。江少杰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杏妹挤进来。
“先生,实在对不起,先上医院吧。”杏妹赔着笑脸说。
“上个屁医院,我的车怎么办!”胖子说。
“我们赔……”
“你赔得起吗?我这是新车,20多万……”
江少杰本能的反应是过去帮腔,偏偏这时兰妮打来催促电话,便满怀惆怅地离开了。
傍晚时分,宝马车来到韩子成家。
韩家的所在方位江少杰早就知道,却是第一次来。但如果白天记下本田的车号,或许还不会来。
来到栅栏门前,他发现门是锁着的。院子里有一个3岁大的男孩在弹玻璃球。
“小朋友,这是韩子成家吗?”
男孩抬起头,扑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让江少杰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爸叫韩子成,我妈叫他当家的。”冬冬说,“你呢?你是谁?”
听孩子这么一说,江少杰胸膛里涌动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流——原来是杏妹的儿子!
“我是你爸你妈的好朋友,姓江。”
“江叔叔好。”
“哎,真乖。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冬。”
“冬冬几岁了?”
孩子的目光忽然从他身上移开了,兴奋地叫起来:“妈妈!”
江少杰回头发现,杏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旁边。两个人都感到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冬冬看出了异样:“妈妈咋不说话?江叔叔说你们是好朋友。”
江少杰率先打破僵局,连忙解释白天看见了汽车肇事:“恐怕得赔偿人家吧?也许我能帮助你们,这事交给我吧。”
杏妹生硬地说不关别人的事,她不需要帮助。
“杏妹,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并没有……”
“请你走开!”杏妹嗓门突然高了起来,接着开锁进院,抱起孩子进屋摔上房门。
江少杰在院外站了很久才上车走掉。当晚,他托海岩向交警支队的熟人打听消息,很快得知杏妹的农夫车没上保险,需赔偿本田车车主8万元修理费。
本田车车主姓苏,一家广告公司的小老板。这天夜里,苏老板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韩子成下班后回到家里才知道发生车祸事件。
杏妹哭了一夜,成子劝了一夜。
“干点事儿,咋这么难啊……”
8万块钱,等于砍掉她一半的身家。问题还在于她的财产主要体现在流动资金上,把钱抽出来,生意肯定受到很大影响。两口子商量,实在不行就卖冰箱彩电,由他们单独负责赔偿。
第二天,杏妹来到往日充满欢声笑语的车间。宣布完自己的决定,车库里更是死一般沉静。
“这么多钱不能让周经理一个人背。”王凤突然站出来说话了,“大家想一想,净菜公司是经理一个人创下的产业,咱们这些下岗职工都从中受了益,比在原单位挣的还多。没这个乡下妹子有大伙今天吗?车不能卖,流动资产更不能抽,那是咱们的饭碗。我的意思是大家凑一凑,有股份的老员工多拿些,没股份的尽力而为,一定得把这个窟窿堵上!”
下午,8名员工凑了4万元。不足部分归杏妹,这是大伙的一致意见。
杏妹心里热得像一炉火。
司机小李是李琴的弟弟,哭着鼻子告诉杏妹:“经理,我没脸在这儿干了。”
“想得美,车你就白撞了?老实儿给我洗菜去。”
小李破涕为笑,说只要不赶他走,干啥他都愿意。
杏妹望着一张张笑脸,动情地说:“大伙处得跟一家人似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好日子在后头呢,谁都不许走,反正我是豁出去跟你们绑一块儿干到底了。”
在一种高亢的心态下,杏妹和韩子成挺胸抬头去给苏老板送赔偿金。
苏老板的广告公司在容海市中心一幢写字楼里。韩子成夫妇穿过一大间敞开式办公室,来到总经理室的门前。秘书通报之后,头上贴着橡皮膏的胖子迎了出来。
听他们说明来意,胖子笑了:“周经理好健忘,你派人送来的赔偿费我已经收到了。”
杏妹以为自己听错了:“苏老板太客气了。我们公司是穷点儿,修车费还是要赔的。你点一下,这是8万元。”
胖子急了,说早上来过一个小伙子,亲手交给他8万元现金,自称是湖滨净菜公司的。怕他们不信,胖子还当场拿出尚未存入银行的那笔现款。
“周小姐,玩笑没这么开的,我就是再黑也得尊重交通队的裁决。”胖子最后说。
一肚子纳闷地离开广告公司,两口子坐马路牙子上开始绞尽脑汁猜谜语。
成子第一个猜是小李,被杏妹否了:“他家的条件我知道,砸锅卖铁也凑不上8万块。”
一辆同江少杰的坐骑相同的宝马轿车从马路上一闪,杏妹的思绪倏然被点亮。
“我知道是谁了。一定是他。”
“谁?”
杏妹便说了江少杰来过家里的事。“成子,去,把钱退给他,什么也不用说。”
成子却认为不妥,江少杰既然背着他们干,肯定不会认账。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他的钱咱一分不能要!”
成子被老婆逼得没法儿,就盯着马路对面的邮局盘算开了。两口子终究是两口子,杏妹一看他的眼神,立刻猜到老公在想什么。
开装修公司的唐老板已是第n次坐在希格尔大酒店常务副经理的办公室,和江少杰继续着马拉松式的谈判。时至今日,他仍摸不清江少杰的尺寸有多大。
“江总,我的报价够低了。现在到处搞竞标,大家已然是微利,我犯不上充大头给别人扛价。没活儿得白搭工资,要不工人就跑了。这个工程下来能剩十万八万撑死了……这样吧,我再让一步,前期资金我足额垫付,等验收合格你再给钱。不过呢,土建这一块你得行行好让给我,怎么样,江总?”
彼此都明白,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看谁先沉不住气。
“我听说江总还没结婚,连个住处都没有。不如我送江总一套三室两厅,地段、小区由你选。如何?”唐老板终于抛出了鱼饵。
江少杰漠然表示他对现金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同时暗示标的正是他定下的。
唐老板咬咬牙,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一组数字推过去。上面写着:500万。
江少杰瞥一眼,仍无动于衷。
“江总,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个大老粗,也是明白人。但凡我所能做到的,您只管吩咐。”
“你早这么说,何苦被吊到今天呢?”江少杰笑着,在“500”前面填个“1”。
唐老板大吃一惊,差点说出“你穷疯了”。江少杰看破他的心思,紧接着告诉对方标的是6300万,和唐老板的报价非常接近。但他划到装修公司的账将达到7300万,发票也要按这个数目开。
唐老板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弄清了面前这个高级打工仔的胃口:“明白了。那1500万,你要现金还是转账?”
江少杰提交给对方一个账号之后,唐老板要求立刻签字。
“还没完呢,急什么。”江少杰说,“我的另一个附加条件是,你得无偿为过世的家母造一座陵墓,材料从酒店工程里出。”
重新讨价还价,以江少杰在开工前首先拿到1400万元回扣,希格尔大酒店在银行冻结7500万元存款成交。装修公司在完工后才能拿到这笔钱。
两人正在讨论技术细节,曲三拿着一张汇款单走了进来。
“江总,有您的汇款单。”
“哪来的?”
“本市,湖滨净菜服务公司,8万元呢。”
江少杰在汇款单背面写了几个字:查无此人,退回。
黄玫去戒毒所探视过弟弟,匆匆赶回学校给本科生上课。
刚进实验室,她就听见了刘国祯教授的吼声:“我再说一遍,办不到,绝对办不到!你们死了心吧!”
黄玫连忙跑出去,把教授从系主任办公室拉走。
“老师,干吗又发这么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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