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张志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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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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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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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686字

“没有这个人!”两位迷彩服异口同声回答。


无法解释,我不能说在教授花房曾经见过这个人。我向盆地底部望去,不见人影也不闻任何声息,一汪湖水恬静地泛着涟漪。那座院落完全隐蔽于山凹的密林里,一道剑似的白光从山腰处向我刺来,那是花房的玻璃屋顶反射的阳光。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甚是可怜,这块土地已被大大小小的独立王国占据,而我连一张通行证都没有。直到这时,我才深切地理解了岚想成为有钱人的心情,因为做一个穷人,偌大的天地竟然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再次驶入杂木林。我把课时表塞进副驾驶席前的储物箱,我怕看照片上女孩的眼神。车窗降下来,山风吹入车内,岚的气息叫我心里难受。真想扯开喉咙大喊,但在这死寂的山林里,无论我怎样叫喊,只有穿行于树梢儿的冷飕飕的风回之以冷漠的啸声。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视线模糊,怎么眨眼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我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不知为什么哭。不哭我还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孤独。那就为孤独而哭吧,体内所有的液体化为泪水排出时,我大概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哭得十分尽兴,手臂完全被泪水打湿,呼吸也变得通畅——就在这时,一股幽幽的松脂香气钻进鼻孔,肩膀被人捅了一下。


“哭够了吧?”一个女孩的声音,“哭够了就擦把脸,山里风硬,会把脸吹皴的。”


是金小米!她就坐在副驾驶席上,把手帕递到我面前。我揉了揉眼睛:银丝般的短发、大大的黑边眼镜、淡蓝色的眸子、莹白如玉的肌肤、鲜艳的红色开司米圆领衫、紧绷绷的牛仔裤、阿迪达斯运动鞋,还是花房时的那身装束,只是少了蓝大褂。她肯定是在我埋头哭泣的时候,像一只松鼠静悄悄地爬上了车。


“看来是真伤心了,为岚姑娘吧?”小米蛮有兴味地眯眼看着我。


“只是突然感觉孤独,一时没控制住。你怎么在这儿?”


“看见我不高兴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


“我是在找你。可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车里?”


“我在山上看见你和保安争执,知道你没有通行证进不来,所以跑下山来接你,这不,正好看见你在车里哭。哭得还真挺投入的,连我这么个大活人上了车也没察觉。告诉我,你平日里也是用这种方式发泄吗?”


“就这一次还让你撞见了。”我有点发窘。


“别不好意思。除了教授,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会哭的男人。你比他哭得含蓄多了,他那样子的哭法,一点美感也没有。”


“我找你不是为了探讨哭的美感的,我要你告诉我真相!”


小米前后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警觉起来。


“我是要告诉你的,”她说,“但在这里不行!难免有熟人经过,要是让教授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就糟了。开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看见前边那棵树了吗?就是有喜鹊窝的那棵白杨树。”


“看见了。”


“旁边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开就是了。”


白杨树旁边果然有一条小路。仅容车身通过,两边都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不时拐弯,铺着厚厚的枯叶起伏不平。总体感觉是在下坡,沿着山梁向谷底开去。一根状如男人的硕大石柱挡住去路。我踩下刹车踏板定睛观瞧:石柱约莫3米高,需两人合作方可抱拢,柱顶亮灿灿地反射着日光。


我把车在石柱前停稳,拉紧手刹。


“它叫元阳石,算是玉枷山一景!”小米见我注意那根石柱解释道,“下车吧,接下来就得靠两条腿了。”


下车按遥控器锁车键。脚下是一块平整的石台,没生杂草也没长青苔,光洁如镜,好像保洁员提着水桶墩布刚刚离开。


“在这里说不好吗?”我说。


这里确是谈话的理想场所。四周簇围着灌木丛,蛛网密布,长脚蜘蛛爬行其间。


草丛中,有几只白蛾在飞,还有甲壳虫和四脚蛇发出悉率声响。密林深处传来鸟鸣,声音短促洪亮,像一柄榔头敲打金属板。


小米倚着状石柱笑眯眯看着我。


“想知道真相?”


“急不可待!”


“女朋友失踪了?”


“如果只是失踪,我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是因为巫马岚变成了另一个女孩?”


“女孩的名字叫古笛!”


“知道得还挺详细嘛!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掏出烟来。手抖得很厉害,按了几下打火机才点燃。


“要注意哟!春天风大,山上到处是枯草!”小米盯着我手里的烟说。


“告诉我,”我狠吸一口烟吐出,“古笛是不是教授的女儿?”


“是的。”


“巫马岚是不是确实死了?”


“如果你指的是那次车祸,巫马岚确实可以说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是巫马岚的灵魂借助古笛的身体死而复生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这样的。”


“那古笛在同一天失踪就可以理解为死亡,是这样吧?”


“从某种意义上这样讲也是正确的。”


“那你告诉我,两个死人,怎么可能在同一具尸体上复活呢?”


“你问得有道理。只有古笛可以称之为复活,至于巫马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是技术问题。当然,教授也是被情势所逼。”


“你必须告诉我详情。”


小米眯起眼睛冲我笑了。


“还是坐下谈吧。我虽然答应过全盘告之,但你也不能这样咄咄逼人呀,像审问犯人似的。”她示意我挨着她在石台边坐下,清了下嗓子接着说道,“问题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的。有些问题超出了你理解的范围。跟你说了,还可能以为我编造一通鬼话骗你。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就得相信我。否则,你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我相信你。”我诚恳地说。


“那好,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她捡起草棍拨掉爬上裤子的蚂蚁,然后扔下草棍,抬头看了眼天顶悠悠飘荡的絮状白云,“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你我需要彼此了解,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的巫马岚与我比起来,还算幸运得多呢!


有时我想,如果我在这座大山里死了,为我掉泪的大概只有松鼠。”


“求你!”我说,“直接切入主题好吗?”


她看我一眼,摇摇头无声地笑了。她的白发闪烁着熠熠银光,眼睛充满了梦幻的色彩,淡淡地泛出湖蓝色。肌肤宛如昆仑山的羊脂玉,在阳光下莹白透亮。微微的松脂幽香,从她的脖颈和腋下漾出,使人产生亲近之感。对这样一个女孩,我愿意相信她说的一切。


小米推了下眼镜,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22年前,1985年秋天的一个黄昏,在青羊河铁桥下面,两个放学后到河边玩耍的男孩,发现地上有一截草绳。男孩用力一拽,从土里拉出来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个女婴。两个男孩抓着女婴的胳膊和腿,悠荡着想抛向河里。一个流浪的老者路过,大声喊了一嗓子。女婴虽然没被抛进河里,但还是落在了水边。女婴哇地哭了,两个男孩吓跑了。老者拾了些柴草,拿出身上背的小米,用饭盒舀些河水煮成粥,口对口喂了下去。”


她停住,带着淡淡的微笑看我。我把烟捻熄,听她讲下去。


“夕阳像个大大的金球,整条河像铺了一层金膜,女婴躺在老者的怀里,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嘴里含着小米粥,竟然咯咯地笑了。从那一刻起,她就叫金小米了。


可喜欢这个名字?”她歪头看我。


“喜欢!像从童话里蹦出来的!”我点点头。


“我说过吧,我的身世不比巫马岚逊色。我们都像猫似的有九条命哩!”她笑了,笑得既自豪又可爱。


“后来呢?”我催促道。


“后来,我成了老者的养女,我叫他老爹。”她接着讲下去,“老爹背着我到处流浪。虽说是流浪,天涯海角到处都有家。我说的家,就是山洞。数不清的大山里,都有老爹的洞穴之家。说了你也不信,有的山洞老爹住了几百年,他说他已经四千多岁了。”


“我没听错吧,老爹有四千多岁?”


“要不我说你不会相信呢。老爹自小就教我读书写字,别笑话我没上过学,要论脑子里装的知识,你可能还赶不上我呢——有一天,我问他《史记》、《竹书纪年》


和《神仙传》里记载的彭祖的故事是不是真的。老爹说基本属实,因为他就是彭祖。


彭祖的事可曾听说过?”


“那个精通房中术的老寿星吧?”


“果然不同凡响!连彭祖发明了房中术都知道。”


“就算老爹是传说中的彭祖,活四千多岁也太匪夷所思了!”


“有日记!”


“日记?”


“老爹有写日记的习惯,散放在各地洞穴里。虽然断断续续,记得十分粗疏,但足以把几千年残留的点连成一条不间断的线。那些木牍竹简和笔墨纸张也不是轻易就能作假的。我一直整理这些日记,陆续录入电脑,迄今已经完成十分之一。”


我端详她的手,这时我这才发现,这位看似文弱的女孩,四肢强健得竟如同小兽般不可小觑。


“可以用扫描仪。”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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