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0
|本章字节:10066字
听到张维直的话,郭正清突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他暂时还不能回家,但已经离开了那个不是正常人待的、令人十分压抑的环境,郭正清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灿烂的笑容,他不客气地向张维直伸出一只手,骂了一声:“你这个狗官,快拿烟来!”
第四十章万箭齐发金岗区商业银行突然热闹起来了。办公大楼的每一层楼梯口都挂了一个崭新的举报箱,楼道里人来人往,不是去找工作组反映情况的,就是举着一沓厚厚的会计记账单据的查账人员,步履匆匆地走过;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愁眉不展,还有的人一脸的恍恍惚惚,忐忑不安。
自前任行长汪心意突然去世,姚玉玺继任以后,金岗区支行就一直比较混乱,一切事情都显得杂乱无章。行务会、行长办公会很少开了,行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姚玉玺一人说了算。即使间或遇到一些略为棘手的特殊事情,非要集体研究不行,也是将几个行长叫来走个过程,其实,还是做做样子,一切事情由姚玉玺一人说了算。姚玉玺的意见就是行长办公会的决议,即使个别行长有不同意见,也总是以少数服从多数为由给以否定。久而久之,大家的气儿不顺,心里哪里能舒服?干起工作也只能是应付一下场面,得过且过。为行里操心出力的人少了,在背后议论、说二话的人多了。行里的各项业务指标迅速下滑,金岗区支行在全市各行的排队逐渐滑到了后进行列。但姚玉玺却照样春光满面,洋洋得意,行长当得有滋有味。他自恃身后有戴强这个强大的靠山给他撑腰壮胆,他便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广大员工只能敢怒而不敢言。有理论家说:失去监督的权力就会产生腐败。这话一点也不错,正好在姚玉玺身上得到了应验。
这次省分行工作组的到来与市检察院的进驻,使整个支行机关就好像点燃了导火索的炸药包,又好像一口蒸馍的大锅被揭开了笼盖,聚集了好久的能量就像爆炸的火药或聚集起来的蒸气那样爆发出来,真有锐不可当之势。听说省行领导要找大家谈话了解情况,行里的同志们都在默默地思考,准备随时向办案人员提供线索,反映情况。有的人等不及通知,竟不时地在办案人员的门口踅来踅去。
赵仁瑞主任负责与行里的干部、员工们谈话。此刻,他正静静地坐在桌子旁边,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歪着脑袋,眯缝着双眼,一字不落地仔细倾听着资金组织科科长李冬仙的侃侃而谈。不论她讲什么,他都不去打断她。负责记录的是跟着他从省行来的留着偏分头、戴着近视眼镜的年轻小伙子吉贤明。小吉是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清瘦的脸上仍挂着书生的稚气,他听着李冬仙的叙述,手中的圆珠笔在记录本上飞舞。随着叙述者的愈来愈激愤的情绪变化,随着那一个个令人愤慨的故事情节的进展,他的脸色也由于激动而变得通红。李冬仙科长谈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小吉便记录了五六页稿纸。等她的叙述接近结束的时候,赵主任才笑着问她:“冬仙同志,你列举了这么多实事来证明郭正清同志的清白与廉洁,这一点刚才许多同志都谈到了,我也完全相信郭正清同志是一个好同志,是一个称职的好行长,但是为什么却有人到检察院举报他受贿呢?并且检察院的人就真的从他家的麦缸里搜出来10万元钱呢?大家都说这是栽赃陷害,可为什么有人要陷害他呢,又是谁在陷害他呢?你应该和同志们面对这些问题,再好好思考思考,是否能尽快找出答案来?”
李冬仙沉思着点了点头,走了。接着是会计科的副科长李东东。李东东年轻气盛,刚直倔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说起话来就像打机关枪一样干脆利索。他一开始就将进攻的矛头对准了众矢之的梁艳和姚玉玺,他激动地说:“要说梁艳,还是我比较了解她,自我从会计学校毕业分配到银行工作就与她一起在会计科上班,论能力,她能写会算,能说会道,但就是太精明,太势利,太自私,唯利是图。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她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什么鬼点子都能想得出来!赵主任你这次来给彻底地查一查,看看我们的老行长汪心意一家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伤的伤,死的死,家破人亡的。查一查姚玉玺是如何像变魔术一样飞黄腾达的?再查一查梁艳与姚玉玺勾结在一起,伙同社会上的不法分子高明和黄水龙是如何骗取银行的贷款、贪污装修费而中饱他们私囊的?赵主任,他们的那点鬼把戏根本就瞒不住大家的眼睛,只要你查,他们的蹄蹄爪爪一定会暴露出来的,我们大伙都给你提供线索和证据。”
李东东长期在会计科上班,行里的贷款手续和各项开支的费用都要经过他的手,所以他手里掌握了大量情况,滔滔不绝地讲了多半个小时,讲得赵主任直点头。
支行综合办公室负责收发的韩岳英是行里的元老了,她与前任行长汪心意的老婆、主管行里总务会计的彭丽丽在一起工作了5年多,她们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所以她对前任行长汪心意家里的事无所不知,了如指掌。现任行长姚玉玺也与她在一个办公室里待了3年多,她对于姚玉玺的性情喜好及与他交往的那些狐朋狗友的所作所为,早就看在眼里,气在心头。甭看她整天在办公室忙忙碌碌,默默无闻,但她是一个牛皮纸灯笼——肚里亮,并且她的肚子里装满了形形色色的精彩的故事。韩岳英看到行里近一二年的混乱、行领导的昏庸,她也像大部分员工一样义愤填膺,心急如焚。她将改变这种局面的希望寄托在人们都信得过的郭正清和魏宝贵身上。可郭正清刚刚有所举动,就忽然被检察院拘留到看守所去了,韩岳英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今天,当她看到行里的同志们纷纷到省行的赵主任那里反映情况时,她也决心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可正当她要走进赵主任问话的办公室时,竟在门口遇上了县农贸公司的老板张庆祥。她又只好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外面来的客人。
张庆祥虽然和韩岳英很少打交道,但他经常到行里来办各种手续。韩岳英对他也很了解,并知道他的农贸公司是商业银行有名的优良客户。由于张庆祥的农贸公司十分讲究商品的质量及良好的服务和诚信,加上银行近年来对他的支持,使农贸公司这几年的经营效益和经营规模越来越引起人们的瞩目。当张庆祥昨天晚上听说银行的郭正清副行长因为受贿问题被抓进了看守所,连省行的领导也前来调查他的问题时,他立刻就坐不住了,他要来找领导反映郭正清的情况。他见人就说,肯定是弄错了,郭正清根本就不是那号人,他怎么会收贿呢?打死我也不信!请领导一定要慎重,可不敢冤枉了这么好的人呀!
就在韩岳英要推开赵主任那间办公室的门时,却看见张庆祥急急忙忙走来,并且嘴里正在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诉说,韩岳英只好说:“张经理,你先进去吧,快把你的心里话,对我们省里来的领导好好说说。”
当赵主任听了张庆祥自报家门,说他是本市农贸公司的老板时,立刻来了兴趣,他笑嘻嘻地说:“你们也听说了郭正清的事,知道我们来调查他?”
“听说了,许多人都知道了,大家都议论开了,说要联名到检察院去保郭正清!郭行长可是个好人啊!一定是检察院搞错了,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你听我给你说几件事情,看看他是不是那种人!”说着,他坐下来打开了话匣子。
“那已经是4年以前的事了,我们公司在做一宗大生意时,因为不小心,上了一个大骗子的当,被骗走了130多万元。这样一来,公司本来就很紧张的资金立刻就断了链子,应该购进的大量商品进不来,欠外面的订货发不出去,商品周转难以为继。公司因为不能按时履行已经签订的供货合同,对方要求索赔,眼看着公司就要倒闭。这时,郭行长在下边检查工作时发现,一向很讲信用的饲料加工厂和养鸡场的到期贷款却出现难以归还的现象,连正常的资金周转都有了问题。究其原因还是我们公司欠了养鸡场的鸡蛋款,养鸡场又欠了饲料厂的饲料款,形成了三角债,发生了连锁反应。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带着信贷科的杨义兵科长来到我公司,坐下来与我们共同研究对策,商量我们公司如何走出困境的办法。结果,以我们公司临街的营业门面房作抵押,一笔贷给我们100万元,才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一下子就让我们几家公司都转起来了。说老实话,我们眼看就要倒闭的公司,转眼之间起死回生,我们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人说银行大门的台阶高,不好进,银行的人脸难看,事难办,但我们就怎么没见过呀!我们公司被骗以后,自知理亏,哪里还敢去银行贷款?但郭行长却找上门来,主动给我们发放贷款,把我们从泥坑中拉出来!你说我们怎么能不好好感谢他?要不,那还算人吗?我们在公司门口的饭店订了一桌好饭,但怎么也把他们请不去。死拉硬扯地要走,我实在过意不去,硬要给他带一条‘芙蓉王’,可他说,他吸不惯,还是他的‘白蝴蝶’有劲儿!嗨!赵主任,你说,他这样连客户的一点便宜都不沾的人,谁不感动呀!说他受贿,又有谁信呢?”
人常说,做贼心虚。平日间趾高气扬的信贷科长梁艳看到走廊里这些乱哄哄的走来走去的人们,心里恍恍惚惚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尽管从省行来的赵仁瑞主任在与大家的见面会上说,他和检察院经济科张科长是来调查郭正清的案子,正好遇到高明携款外逃的事,那么高明的案子也不得不纳入他们调查的范围了。梁艳反复在心里思索,赵主任和检察院调查的这两个案件很难和自己直接挂起钩来。再说,在调查高明的贷款问题时,万一牵扯到自己,也仅仅是个追究工作责任的问题,就算行里有人怀疑高明在贷款时给自己送了礼、行了贿,但他们也只能是怀疑,只能是凭分析和道听途说,检察院总不能根据猜测和分析来定案吧!想到这些,她不免又有几分得意。她带着一种惶恐不安又夹杂着几分洋洋得意的侥幸心情,不知不觉地在不经意之间就来到了姚玉玺的办公室。
姚玉玺此刻正愁眉不展,心神不安,干什么也没有心思。他像一个心律不齐、有严重早搏的心脏病患者,心里咚咚咚地乱跳一气,让他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不由自主地在办公室里踱开了步子,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看到梁艳进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等他吐出了一股烟雾,才小心翼翼地悄声问道:“人家找你谈话了吗?”
看到姚玉玺愁眉苦脸的样子,梁艳立刻有些担心,她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她害怕的是,在检察院的那些富有侦查和审讯经验的检察官面前,姚玉玺是否能镇定自若,守口如瓶,顺利渡过这个难关?假如这家伙在关键的时候被吓破了胆,胡乱交代一通,给检察官说了老实话。那自己不是同样完蛋了吗?她清楚地知道,目下,她和姚玉玺是一对拴在一起的蚂蚱,两个人已经是同命运,共甘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心里又十分清楚姚玉玺的致命的弱点,他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尽管他在追求金钱和权力时,显得那样贪得无厌,肆无忌惮;他在避过人们的眼睛的僻地里,与自己搞起那些男女云雨之事时,色胆包天,不管不顾,尽管他在床上尚且威猛骁悍,还能算是一个男子汉,但当他真正遇到大事时,却往往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成了唯唯诺诺的胆小鬼。不行,得给他打个预防针,千万不能让他在关键时刻扛不住而犯了致命的错误,让她跟着姚玉玺一起完蛋。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故作轻松地问道:“郭正清还没有放出来吧?”
“哪能马上就放出来?”姚玉玺摇了摇头。
“这家伙进了监狱,还让我们少操了一头心,如果让这家伙这几天再搅和进来,我们就更麻烦了!”说完,她瞅着姚玉玺,给他飞了一个媚眼,淫邪地一笑,问:“怎么样,今晚上能行吗?”
“都到这步天地了,你还有那心思?”姚玉玺沮丧地反问道。
梁艳听了他的话,不屑一顾,反而娇滴滴地甜甜地笑着,撇了撇嘴,剜了他一眼:“怕什么,胆小鬼!还是尽量放松一些,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晚上九点,老地方。”
在另一个房间里,张维直科长正在与魏宝贵主任等人,询问有关的业务经办人员,调查了解有关高明在行里贷款的基本情况和具体细节。小王正和支行两个负责管理档案的女同志在复印有关高明公司的贷款合同和借据。当张科长从他已经掌握的大量线索和证据中看到,高明公司近两年来从金岗区商业银行所贷的贷款大部分已经成了呆账贷款时,他真有些吃惊;当他看到形成这些呆滞贷款的原因和责任越来越明显地指向金岗区商业银行的行长姚玉玺和他的情人信贷科的科长梁艳时,便更加看清了这两个人所犯罪行的严重。他觉得在这里与这些知情人的谈话有点不合适了,魏主任便打发人到市委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把阵地转移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