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懂如何操作，再加上没有实权亲戚，在他进了这个记者站两个月后，他一点效益也没有。眼看着就是年末了，试用期也快到了，他急得脑袋疼，就在这时，程瑶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和站里另外两个记者突击看报，主要看《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发展日报》等这些国家级的大报，这些报纸上凡是有歌颂东江省的新闻都要找出来，然后，将写这些报道记者的名字抹去，粘上本报记者程瑶的名字，再把他们《先锋时报》的报头盖在人家别的报头上进行复印，这样一来，别家报纸上发的文章就成了《先锋时报》记者程瑶发的了。再装订成册，送给东江省委宣传部的几位主要领导。这样一来，在驻东江省的几个记者站中，《先锋时报》驻东江省记者站成了业绩最突出的记者站了。当时的省委宣传部长也就是现在的省纪委书记冯子木每年都奖给《先锋时报》驻东江省记者站二十万元人民币。

刘仁怀看到这里，觉得这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便在试用期还没满时就离开了。经人介绍，他认识了高扬，高扬就把他招聘来。

这小伙实在，看到高扬这里编采和经营是分开的，高扬待人又不摆架子，还教他如何写稿和经营，他就说了实话，把在《先锋时报》驻东江省记者站时看到的都说给了高扬，高扬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年都给他们二十万呢，原来猫腻在这里啊！”

刘仁怀说：“我做的杨刚都说了，我没啥新的想法，这周还是和杨刚跑这个大学生社会实践活动稿子吧！”

高扬说：“可以，另外，小刘你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敢想，不要怕出错，人干工作没有不出错的，出一次错就意味着你又成熟了一次。

人都是在错误中长大的。只有不断地出错才能不断地成熟，当然，我说的这都是小错误，而不是大错误，更不是犯罪啊！要想获得真实，得从不真实开始。干我们这行的，你要学会融入社会，在采访单位出现的时候，人们越不对你另眼相看越好，人们越藐视你的存在越好，这时候你才能够获取最大限度的真实。就像你才说的采访吃闭门羹的事，这对你来讲，其实就是财富，起码你能知道，再碰上这样的事时，该咋对付了。”

大家笑了，他自己也笑了：“想法不成熟不要紧，提出来，大家议，这样就能完善，你说对吧！”

刘仁怀点头，他冲杨刚一眨眼说：“我就爱听咱们领导讲话，一套一套的，刚开始听觉着有些虚，但过后一吧嗒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杨刚就笑：“那是，我也老佩服他了。”

洪静马上接过来话茬儿：“这就是个人魅力吧，我以为就我们女生崇拜他哩，原来你们男生也是领导的粉丝啊。”

高扬眯着眼睛瞧着他们，心里有些美，脸上自然就带了出来，他说：“我那是就事论事，只不过思维有些跳跃罢了。”

洪静便笑着打趣：“也没人说你是显摆啊。”

还没等高扬反应过来，张琳琳摆了一下眼镜说：“是啊，站长，你的记性咋就那么好，咋啥都记住了呢？”

高扬便回答她：“我都记住啥了？”

洪静嘴快：“那可多了，引经据典的，不论是啥话题，你都能整出一大套来，就像是理论文章，我们老佩服你了，是吧，张姐？”

高扬就逗她：“你才不说我那是显摆嘛？”

没等洪静反驳，久未说话的新闻中心主任老王接上了话头：“这就是素质，一个记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新闻中心主任老王，真名王茂文，是从省报副总编辑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同志，因为高扬当初做记者时，就在他手底下，他也没少照顾高扬。故而一退休，高扬就把他请到站里来，一为他不在家时能替他看家、把关；二还可以出题目，带新记者搞业务学习，同时还可以编辑稿件。新来的记者或跑广告的弄来那些软广告想以新闻的方式发出来，都需老王来润色把关。故而，他在记者站的地位真可以用“举重若轻”来形容。他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

“我是看着他成长的，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他自己努力奋斗的结果。一个记者要没有比别人站得高看得远的本领，那他就永远也不会成熟，更别想写出好新闻来。刚才高站长补充的那几点意见真的很中肯，我完全赞成，我们当记者的，就应该长一双善于发现新闻的眼睛，新闻无处不在，你没找到新闻，是因为你没有发现新闻。没有任何一个好的新闻线索是天上掉馅饼般容易的事，尤其是从一些边边角角的小事中发现大的新闻线索，或许在常人看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在一双善于发现的眼中就是完全不平凡的新闻线索。这周我看了几位记者写的稿子，主要还是模棱两可，把不是新闻的硬往新闻里拽，我们应该扪心自问一下，我们日复一日、不辞辛劳地塞给受众的是受众真正渴求的新闻信息吗？在我们的新闻作品里是否有虚有新闻之表、毫无新闻信息之实的空话、套话、废话、应景话、奉承话、遵命而说的话、得了好处不得不说的话呢？刚才几位记者的争论真的很好，这对提高我们的写作水平是很有益处的。

“记者的素质绝不是天生的，一个成功的记者所必备的素质大都是后天获得的。从我们以上所说到的记者素质看，除了悟性可能有遗传因素外，其他的都是通过后天的培养与训练才能做到的。当然，这种培养与训练有很多方法和渠道，在实际工作的实践中训练是最好的方法，不是有的大学毕业生来报社实习时说过嘛，在大学学四年，不如在报社呆四天。这就是实践和锻炼的结果。我在省报时，常给记者们讲课，在讲到应该怎样进行具体的培养和训练时，我提出三条意见：

“第一条，就是坚持每天写作，至少写一千字，写什么内容在这里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要停笔地写。无论大家在哪家媒体工作，不管是电视台，还是报社，文字写作能力都是对一个记者最最基本的要求。

作为职业记者，最低的要求就是要能够很容易地将你采集到的新闻和你对新闻的思考，用文字顺畅地表达出来，传达给受众。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这个记者是做不好的。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没有量的积累就不可能有质的飞跃。写作是记者的基本功，也是记者的看家本领，必须要不间断地练习才行。即使今天没有采访任务，也没有什么稿件需要交，那也不要让自己的笔停下来，你可以抄一段书，可以给朋友写一段话，可以将自己的一些感受记下来，或者上网写博客，去论坛回回帖子等等。

“第二条，要坚持每天看新闻，至少细看十条。将每天你认为重大的新闻事件记下来。而后，对一些持续发展的新闻事件跟踪看下去，看事件的进展，也看媒体对事件报道的方法和步骤，从中体会新闻写作的一些规律。记者工作离不开信息采集，在平日里就应该让自己始终不脱离新闻信息的海洋，现在有了互联网，可以说新闻信息获取已经变得很容易了。世界上每天发生的大事，几乎都可以在网上找到图文并茂的报道，这对现在的记者来讲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啊。还要看报纸，尤其是自己单位的报纸。要熟悉报纸的每一个版面和栏目，当你对报纸的版面和栏目烂记于心时，在采访时碰到新闻线索，你马上就可以知道该给哪个版面，哪个栏目，这自然就会有的放矢地去寻找新闻线索，你写出来的新闻就有自己的特色，别人就是想抄都不能完全抄袭。

“第三条，坚持对同源新闻进行对比，从中总结新闻采写中规律性的东西。经常作同源新闻的比较分析，对我们提高新闻采写水平是十分有利的，通过同源新闻对比，我们可以看到不同的记者对同一新闻题材的不同处理手法，包括角度的选择、材料的取舍、行文的组织等方面，从而发现哪一点是自己采访中所遗漏的，哪一点是自己所没有想到的，哪一点是自己今后可以借用的。这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

“如果我们在日常的生活和采访中，时时留意事件之间、新闻作品之间的不同，甄别其优劣，然后根据判断结果取优去劣，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了，那对自己的发展就是一种帮助，对自己的修炼就是一种积累。

“我们做记者的，首先要知道记者不是作家，不能像曹雪芹、罗贯中一样坐在家里任思绪飞扬，杜撰出多姿多彩的故事来。任何形象思维、合理想象都不行，对于基本事实添油加醋、移花接木都是违背新闻道德的。更别说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肆意编造、哗众取宠了。刚才洪静和杨刚的争论就很说明问题，你用散文的笔法对新闻素材去组合，那无可厚非，但若用的手段去制造新闻就不行了，那就是职务犯罪，属于造谣、诬陷、诽谤……应依法论处。还有，我们记者也不是裁判，不能随心所欲地品头论足、褒贬是非。特别是对有争议的事件，媒体发表出来是要让全社会见仁见智、共同关注讨论的。而有些记者偏爱做裁判，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试图让整个社会都随着他的意愿去品评是非曲直。记者更不是上帝，舆论监督固然十分必要，但它决不能代替执法。说到这里，我有个大事要向站长汇报，昨天小刘接到几封村民来信，情况大同小异，但有一封是反映河东市兴安煤矿存在安全隐患的。他们有好几个井都出现了透水事件，可矿上为了追进度，还逼迫工人下井，只是采取了很简单的措施，此事如不处理，将有可能酿成大的事故！”

“是吗？咋又是河东的？”高扬追问了一句。

“是的。”记者刘仁怀找出这封群众来信递给高扬。

四

高扬打开信，见是a4纸打印的，由此可见，这种举报信肯定不会只给他们一家。不只东江省的各大新闻媒体，恐怕省领导手里也会有这样内容的信函。看了看落款是这个月的7日，今天是15日，才八天的时间，应该是最近的事情，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领导：

我们是河东市兴安煤矿的一群有良知的群众，今天想向你们反映一个问题。兴安煤矿为了追求产量，不顾工人的死活，让工人强行到存在滴漏、冒顶等存在安全隐患的矿井中作业，此事如不抓紧处理，一旦到了雨季，那就可能冒顶，矿井垮塌活埋人！

我们这是一个中型煤矿，现在劳动法上规定每周两个休息日，可在这里却是空话。每月我们最少要上二十六个班，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就这，让你干的活你还得必须干完，不然就不给记工。这一天没出事算你走运，出了事你自己倒霉不说，还要严加处理。

我们兴安矿现有能生产的矿井十几个，3号井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此井深一百二十米左右，因煤层浅，煤质好，一直是高产井，可今年，不知为何山体松动，原来架好的支架竟然松动，时常发出响声，有时还会莫名奇妙地渗出水来。工人们见此情景非常害怕，都不敢下井，可为了追求进度，矿上居然采取边掘进、边夯实、边加固的措施继续让工人们下井，根本不查找支架松动和渗水的原因。加固用的只是十几厘米的圆木，一旦垮塌根本抗不住压力，现在雨季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此井再不封闭，到时就会酿成恶性事故。

今天向您反映此事，希望您能过问此事，人的生命可不是儿戏啊！

读完此信，高扬一脸的凝重。他说：“这可真不是小事，一会儿我和洪欣书记的秘书通一下电话，看他们是不是也接到了，实在不行，就下去到实地去看一看。要是真能避免一起恶性事故，那我们也是积了大德了！”

主管经营的王治成说：“我们还汇报吗？”

高扬摆了一下手说：“不用了，你们干的事我都知道，我跟你说，记者站搞经营的事就跟我们自己家里过日子一样，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每个人每天生活必须要面对的七件事，每个报社开门也要面对三件事：新闻采编、报纸发行、广告经营。做好这三件事不仅是每个报社生存的需要，更是报社发展必须要做好的工作。而我们驻地记者站作为报社的派出机构，事实上同样也离不开，而且也无法回避这三件事。”

王治成点头说：“哦，我知道该咋做了。”

高扬很严肃地说：“我这里只想提醒你，中宣部和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要求报社的各驻地记者站于新闻采编之外，不得从事报纸发行、广告经营活动的有关专项管理规定出台后，给各报社驻地记者站工作带来了很大压力，一方面我们要遵守关于记者站管理的有关规定，另一方面又要完成报社交给的报纸发行和广告经营等指标性任务。难我们也要做，只要不违法。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好度。另外，治成你这几天多跑跑城建局，他们在江北开发。看看能不能弄个楼盘下来，咱们也建个发展大厦，届时每人一套房子，也不枉大家在《发展日报》干一回呀！”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兴奋了，年轻人齐声夸“站长英明”、“站长伟大”、“跟着站长不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