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陆就竖大拇指头：“这话说得对头，从千古流传下来的资料上看，古代的妓女不是以服务者身份出现的，而是作为文化的传播者出来的，换句话说，青楼算是个平台，起到了新闻媒介的作用，文人与妓女互有所需，互相欣赏，互相依赖。文人从妓女那里享受情色和才艺，也让自己的诗词通过妓女广为传播；反过来，妓女从文人那里体味了色和艺，通过文人吟诗作赋宣传了自身，提高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双方更容易相互理解，相互同情，相互尊重，而成为朋友乃至知己。

这说明古代人就有宣传的欲望啊。”

高扬便说：“您老说得有理，比喻的也恰当，但那可不是我们的平台啊。”

众人都笑。

黄占九笑过后说：“文人对妓女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痴情。尤其那些失意文人的愤世之懑，往往总得要倚红偎翠方能尽消胸中块垒。看看关汉卿，一代大戏剧家，可他仕途不得志，终日混迹于勾栏妓院，把一腔悲悯全倾洒在妓女的香肤上。再看看大诗人杜牧，诗句气势豪宕。可这位文学大师失意之后，整日浸泡在‘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爷的秦淮红灯区寻找朱唇寄托。现在看来文人与妓女，除了灵与肉的交流，更多的则是产生了无数纸醉金迷、浅吟低唱的篇章。”

张一：“不能否认，在缺乏传媒手段的古代，青楼不但孕育过无数文人，而且妓女对唐诗宋词的传播也决不亚于当今歌手对新歌的推广。不过妓女出卖的是肉体，而文人则卖弄精神。”

齐麟说：“辩证一点儿看文人似乎对妓女总有一种天生的痴迷，像自称才子词人的柳永，就算是落第也没什么大不了，‘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爷。气得宋仁宗在别人推荐他时说他且去填词好了。黄老说的杜牧更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爷而白居易说自己与那个长安妓女‘同是天涯沦落人爷，这当然不是无病呻吟，因为当时文人和妓女一样，大都是穷困潦倒的。每一个失意的文人最初都很愤世，最后却很厌世，这个过程中要经历了多少痛苦与绝望啊！”

徐艳生怕冷落了自己，可一下抢着句话说，她说：“要我说，文人就是大流氓。这些男人太好色了。”

顾道子忙摆手说：“男人好色，女子痴情的也不少。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既有红拂因好色而夜奔的记录，也有祝英台因好色而十八相送的绝唱；更有白娘子水漫金山为丈夫的美丽传说，当然也有七仙女动凡心的感人故事，和王宝钏高抛绣球选情郎的风情。”

康伟业拍掌大笑：“哈哈，是的，还有供男人们消遣的小姐，和供女人们享乐的面首啊。”

黄占九慢条斯理地分析说：“才子没有了佳人陪伴，当然是一种缺憾，文人们感到了寂寞，那聚餐喝酒的事情自然就多。就跟现在一样，文人们聚会，一定得有女人作陪。不管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女人好色，均缘于春心萌动。春心萌动是生理本能，女人好色也就自然而然了。但女人好色是绝对有别于男人的。男人因是大老爷们，要提得起，放得下，所以，好色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些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而已。而女人之好色，是要心有寄托、身有依靠的，绝不是为好色而好。所以，好得热烈、好得痴情、好得凄婉动人。据说，每一个女人的好色经历都是一篇风花雪月的故事。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因情而吟唱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因情而终日以泪洗面还露水之恩；因情而为伊消得人憔悴，最后以身殉情，看《红楼梦》看到此处，哪一个男人不扼腕叹息，不潸然泪下？”

听他们纵谈男人女人的热烈样儿，高扬就感到好笑。他不想搅扰他们的兴致，但又不想插话。就不吱声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康伟业也是，本来就是个粗人，人家聊一些文化上的事，这是自己的弱项。想和高扬探讨点啥事儿，隔的又远，不能私聊。若是大声说，还扰了老艺术家的兴致，于是也不说话。

还是顾道子眼尖，看看高扬和康伟业受冷落，顾道子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他是召集人，而来的这两个主儿，他又都得罪不起，忙站起来说：“各位，各位，别一说女人就两眼放光，把自己的本性都露出来了。

是不是我们一起敬高站长和康总一杯呀！咱们搞艺术的是离不开媒体和企业支持的，当初要不是媒体给造势谁认识咱们呀！再说了，要不是康总这样财大气粗的大老板，花高价买我们的书法、字画，我们的作品又怎能那么值钱，又怎能挂到领导的办公室？吃水不忘掘井人啊，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敬高站长和康总，大家说好不好？”

“好，太应该了，顾老，你就说话吧，看咋喝？”齐麟显得很豪爽。

高扬边推辞，边想：“他们也不糊涂啊！”

黄占九更豪放：“说得对，别都人五人六的，咱们搞艺术的不都是他娘的一些穷酸臭文人嘛，老祖宗在造字的时候就提醒后人了，一个‘贝爷加一个‘文爷则为‘败爷字。就是说，谁若拿文人当宝贝，谁就得失败！才说了半天文人和妓女，其实，这两样就是一个货色。所以，我看我们还是别自娱自乐了，先敬高站长和康总一杯吧！”

两个多小时，眨眼之间就过去了。老艺术家们也一个个的酒足饭饱，惬意地伸起了懒腰儿。高扬就喊服务小姐过来买单。

服务员说，单都买完了。高扬就感到诧异，问是谁买的。服务员就笑，不出声儿。

顾道子对他说：“是我找你吃饭，还能让你买单吗？”

高扬说：“那怎么行，这是说好了的。”

顾道子就笑：“我实话和你说吧，也不是我买的，有人买，不用你管了。”

高扬看到康伟业在一旁眯着眼睛笑，心里就明白了。扭头对杨晓茵说了一句：“防不胜防啊！”

杨晓茵真是聪明伶俐，她马上说：“韩顺的画肯定是康伟业在顾道子手里买的。”

高扬心里就是一惊：韩顺下水了？

四

初夏的滨江，生机盎然。时尚的女孩们将自己晶莹的臂背，炫耀地展现出来了。灿烂的笑脸上自然就多了些许的轻松。

洪静给康伟业打电话：“康总吗？我是《发展日报》驻东江省记者站的洪静，我们在一起吃过饭的。对，对，我们站长派我跑民营企业，让我和你联系。想请你谈一下民营企业发展与环保的问题。你看你啥时方便，咱们谈一下。”

洪静对康伟业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因为王治成被开除了，康伟业还向高扬行贿，送给他一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还几次三番地约他吃饭，并下套色诱，设局借找老艺术家之名，替他买单。高扬觉得河川的铅厂一定有事，便派洪静以做环境保护专题的名义观察一下他。看他有何反应，于是洪静才主动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康伟业对洪静还是有印象的，因为上次聚餐，那个快言快语的女记者，总是抢白他，这次见她主动相约，便答应了。于是，他坐在办公室等洪静。

洪静打扮得很时尚，牛仔裤配着流行款式的短袖衫，本来体型就窈窕婀娜，这曲线分明的牛仔裤一绷，显得更加性感妩媚，她在女秘书的引导下，走进康伟业的办公室。康伟业眼睛一亮，忙站起来招呼：

“哎呀，洪大记者。”

洪静很礼貌地和他握了一下手，康伟业没有喊女秘书，而是自己亲自动手给洪静煮咖啡。他很熟练地倒入咖啡豆，按动电源，先打碎，再烧煮。接了煮熟、滤好的咖啡后，递给洪静说：“这是纯正的巴西咖啡，你尝尝，我煮的如何？”

洪静望着咖啡上飘渺的雾气和杯里层层叠叠的泡沫。便赞叹地说：“真不错，看这泡沫多多，香色也浓郁强烈，就知道是好咖啡。”

康伟业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边走向老板桌边说：“看来洪记者是喝咖啡的行家啊！”

洪静心说，幸亏在高站长家看到过尚升煮咖啡的过程并介绍咖啡的功效。于是便尽可能地在记忆里搜索有关咖啡的知识，现学现卖。

“咖啡喝的倒不多，不过在高站长家听尚升老师介绍过——”

康伟业很感兴趣：“哦，她咋说？”

洪静就说：“尚升老师说咖啡，是品味、时尚、惬意生活的象征，像你这种又浓又香，面上浮着一层金黄泡沫的纯黑咖啡，浓稠滚烫，就像是从地狱里逃上来的魔鬼，让人一看便会陷入不可言喻的魅力诱惑中，有点让人难以忘怀啊。”

康伟业两眼直放光：“说的不错，比喻的好有诗意啊。”

洪静看他的模样便从心里往外恶心，想走，但任务还没完成，于是就用尚升说的咖啡知识进行铺垫：“尚升老师说咖啡磨得好坏对烹制过程有重大影响。磨制过程也要和烹制方法匹配，这是能从咖啡豆中提炼出最佳风味的关键一点。她还说，喝咖啡一定要合理、科学饮用，才能有益于健康，要做到适时适量。由于咖啡因里有刺激中枢神经或筋肉的作用，可使筋肉疲劳恢复，工作效率提升，刺激交感神经，容易造成骨质流失，对骨量的保存会有不利的影响，对于妇女来说，可能会增加骨质疏松的威胁。所以我是不大愿意喝咖啡的。”

康伟业说：“可我倒觉得咖啡可以消除疲劳。要消除疲劳，必须补充营养、休息与睡眠、促进代谢功能，而咖啡则具有这些功能。”

洪静本来就善说，快言快语的，加上她想起高扬常在每周的例会上讲的，要想让采访对象折服，必须扬长避短，拣自己熟悉的说，不熟的不说。这才能让人尊重你，于是便一路说开了——“是的，咖啡确实有许多好处，因为咖啡中的咖啡因是一种较为柔和的兴奋剂，它可以提高人体的灵敏度、注意力、加速人体的新陈代谢，改善人体的精神状态和体能。但啥事都要因人而异。例如，有些人对花粉过敏，有些人则不适合吃海鲜，像我就不大喜欢喝咖啡。”

康伟业听得着了迷，不住地赞叹：“是的，是的，想不到洪记者这么博学！也这么率真，钦佩。”

洪静就笑：“我是听尚老师讲的，我这是现学现卖，也不知记得准不准，我的个性就是愣头愣脑，有啥说啥，让康总见笑了！”

康伟业边羡慕边恭维：“现学现卖还这么高深，赶上专家了。我这常喝的却不知道这些知识，看来记者就是牛！”

洪静可不愿和他胡扯下去，便说：“呵呵，记者是杂家。但又啥都知道一点儿，啥都不精。探求知识和真理嘛。康总咱们切入正题吧，请您谈谈保护环境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好吗？”

康伟业则岔开了话题：“我想问一下，你们咋不用王治成了呢？”

洪静没有感到很意外，很自然地说：“我们记者站已将经营部取消了，他又不会写稿，当然就解聘了。”

“啊，是这样。说实在的，这小子确实不配当记者。见钱眼开，见色迈不动步。好了，不说他了。你刚才让我谈什么问题？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对河川”炼厂污染一事是咋处理的？”康伟业坐直了身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洪静。

洪静见招拆招：“具体的我不大了解，但好像站长还没指示写与不写，咋了，你咋对这事儿感兴趣？”

康伟业忙解释：“哈哈，没啥，没啥，你问的是发展和环境的关系是吧？其实我的回答很简单，发展就是硬道理，不发展老百姓吃什么？

穿什么？改革开放这么多年，老百姓人人心情舒畅，住高楼，穿名牌，吃海鲜。不都是靠发展来的吗？只有发展好了，环境才能得到改善。

你说对吗？”

“是的，这也是一种观点。你接着说。”洪静鼓励他。

看见洪静对他的发言感兴趣，他便放肆了起来：“发展是啥？发展就是发财。只要有财富，就没有人敢小瞧你。古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很有哲理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你看，你想买化妆品，你不给商店钱，人家肯定不会给你。你是女孩，你一定知道女孩都是爱美的。可你有钱就可以买进口的高档化装品，要是没钱就只能素面朝天了，或是买点廉价的雪花膏擦擦，要不然这年头咋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比如洪记者你，你看你年轻漂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活力，又有才气，你要是想过得舒心，就要时刻地想着发展，咋发展？就靠你那几个死工资，你得啥时候有车开？有宽敞的楼住？可你要是发掘一下自身资源，嫁个大款，那这一切就是唾手可得，伸手即来，你说对吗？”

洪静很厌恶地说：“人各有志，我讨厌卖身求荣的做法！”

康伟业就冷笑：“清高，你这是清高！我告诉你，女孩子必须懂得充分利用自身资源。与其让穷人来开发，不如让富人来占有，想要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来了。靠自己奋斗，等到猴年马月，头发白了，也不一定会如愿的！现在不是讲究新观念，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嘛，我理解一个中心就是一切以健康为中心。两个基本点，遇事潇洒一点，看世糊涂一点。还要牢记三个忘记四个拥有五个要六个不能，那就是忘记年龄，忘记过去，忘记恩怨。无论你有多弱或多强，一定要拥有真正爱你的人，拥有知心的朋友，拥有向上的事业，拥有温暖的住所。要唱，要跳，要俏，要笑，要苗条。不能饿了才吃，不能渴了才喝，不能困了才睡，不能累了才歇，不能病了才检查，不能老了才后悔。”

洪静很鄙夷地说：“那是你们这群人的观念，我们虽然穷，但奋斗的过程是让人陶醉的，也是终身难忘的，这才是一个人终身的财富呀！”

康伟业就色胆包天地实话实说：“洪大记者咋就是不开窍呢，过程？奋斗的过程那是要用血汗来铺就的，说白了吧，洪记者，从那天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如果肯跟我，我马上就让你住进二百坪的复式楼，楼下的那辆宝马320你马上就可以开着溜。比你当这个记者，整天跑东跑西汗流浃背的强多了嘛！”

洪静蹭地站起来，厉声正色，义正词严地说：“康总你是不是喝多了？请你放尊重点可以吗？”

康伟业丝毫没有收敛，而是继续放肆地说：“呵呵，笑话，看在高扬的面子上我已经很尊重你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一个个都人五人六地装啊，装啥纯情高尚？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我的条件给你开到这儿，同意的话，明天就给我打电话。不仅楼车全给你，还给你一百万的零花钱！”

洪静怒不可遏：“收起你的钱吧！老实说，康伟业，我鄙视你，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电梯口，就给高扬打电话：“气死我了，这人简直就是个流氓！”

剩下的康伟业，在屋里气咻咻地嚷：“装什么清高，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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