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本章字节:8182字
时光如梭,17年转眼就过去了。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志愿军司令部警卫排长高战元回国后调任到北京坦克第二训练学校。十几年过去了,当年西北军区骑兵大队的“枪神”职务上一路飙升,排长、副连、正连、副营,现在是军训处教研室的正营职副主任。
由于肖爱莲大姐要高战元“照顾”女兵唐雪雁,在血与火的朝鲜战场,女兵同年轻的警卫排长一起出生入死,圆满完成上级指派的各项战斗任务,回国后,由彭德怀将军亲自主持,举行了简单而朴素的婚礼。
时任军委装甲兵司令的许光达经常来坦克第二训练学校视察,观看了高战元组织的外军学员实车实弹射击,非常喜欢这个精干的年轻军人,同他成了“忘年交”,两人经常就坦克部队战术、技术问题长谈到深夜。谁知道,许光达这个为革命屡立功勋的将军,竟被人诬陷为“二月兵变”的“参谋长”关押起来。高战元冒着被批斗的危险,同教练团外军学员教练阎铁民一起坐着军用吉普车来到关押许光达的军委装甲兵招待所。
听到有人敲门,从里屋钻出来几个戴着袖章的红卫兵,凶神恶煞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坦克二校的。”
“坦克二校?没听说过。这里是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军事禁区,谁也不能进去!”
“许司令是我们老首长,我们看他一眼就走。”
一个满脸粉刺疙瘩的红卫兵小将理直气壮道:“不许进去,许光达正在写交代材料!”高战元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许司令的部下,就来看看他,送点水果。”阎铁民道:“我们放下水果,看许老一眼就走。”另一个红卫兵叼着烟卷道:“谁也不能看!许光达是反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修正派!”高战元知道,同这些不明事理的毛孩子不能来硬的,就软话乞求道:“红卫兵革命小将们,你们就让我进去吧,许老在淮海战役中救过我一命,俺现在总得去看看他。”那个满脸粉刺疙瘩的红卫兵盯着他网兜里的水果,大咧咧地说:“你是干什么的?”高战元回答:
“我是军人。”红卫兵不耐烦道:“知道你是军人,哪个部队的?”阎铁民介绍道:“这是我们第二坦克学校军训处教研室副主任高战元同志。”
“谁问你了?牛槽伸出个马嘴!”
“你……”阎铁民热血涌上头顶,恨不得抽那小兔崽子一巴掌。
叼着烟卷的红卫兵不屑一顾道:“说得轻巧?放你进去,谁知道你们会密谈什么阴谋?”这句话把经历过战争血与火考验的铁血军人高战元激怒了,他扬手“啪”地掴了那家伙一个响亮耳光,怒吼道:“妈拉个巴子,你们活腻歪了?老子当年骑着马在西北生擒土匪马老五的时候,你们这些兔崽子还在你爹的腿肚子里转筋呢,惹急了老子毙了你们几个!”叼烟的红卫兵被打得绕地转了两圈,跌坐到地上。另一个红卫兵大惊失色道:“解放军竟敢打人?”阎铁民冷笑道:“打人?解放军在战场上还用机枪扫人,看对谁了。”有个红卫兵冲着里屋高喊:“余干事,解放军打我们红卫兵小将!”
“吵吵什么!”随着一声威严的低喝,从里面房间走出两个专案组的军官。一个脸膛黑红,身材魁梧,个头有185米,像北方田野里的一株红高粱,名叫任大魁,是军委装甲兵司令部的军务参谋。另一个面皮白净,身材瘦小,小眼睛,大嘴巴,戴着眼镜,眼镜片后面看人的眼睛冷若冰霜,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诈和阴险,他是军委装甲兵政治部的秘书处干事,名叫余化龙。两个人都扎着武装皮带,佩带着54式手枪。
“你是哪个部队的?”余化龙冷冷地问,眼镜片后面似乎闪烁着毒蛇芯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高战元解释道:“我是坦克第二训练学校教研室副主任高战元,来看看许司令。”阎铁民进一步解释道:
“许司令是我们的老校长。”余化龙冷冷看了阎铁民一眼,说:“上级有令,许光达正在隔离审查,任何人不许看!”
“同志,看在我们都是装甲兵的份上,让我们进去吧。”
“许司令是我们的老首长,我们就进去看他一眼。”
“不行!”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酷?”
“我在执行中央首长的命令!”
高战元和阎铁民把好话说了半箩筐,冷漠的余化龙就是不让进。
红高粱一样的任大魁看不惯他以权欺人的做法,怒道:“余化龙,都是装甲兵部队的兄弟,你绷个脸,端得跟爷庙里的神像一样给谁看?”余化龙望了这个朴实的军人一眼,语气缓慢地反问:“只要出了问题你敢负责,我现在就让他们进去,关押许光达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任大魁被噎了回来,干瞪眼没办法。余化龙道:“要进去看可以,必须经过我们专案组副组长的同意。”阎铁民急切地问:“你们专案组副组长是谁?”任大魁回答道:“装甲兵司令部军训部副部长耿争旗。”高战元一听乐了,要说别人他还不敢打电话,耿争旗这个“坦克通”是他爱人唐雪雁的吉林老乡,这个老大哥为人正直,一身正气,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日伪军手里为人民解放军抢来了第一辆坦克,因为他的勇敢和智慧,才有了解放军后来的坦克部队,他是东北坦克大队的最初缔造者,如今这辆坦克被命名为“功臣号”,参加开国大典,受到毛主席、朱德总司令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检阅。
高战元随着任大魁来到门房的黑色手摇电话机旁,军官要通军委装甲兵司令部军训处的电话。
高战元接过电话道:“耿部长,我是坦克二校的小高。”
电话那头,耿争旗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小高?哪个小高?”
“我是坦克二校军训处教研室的高战元,我想进去看看许光达司令员,我听说司令员近来身体很不好……”后面的话高战元压低了声音。
“军委有命令,隔离审查期间任何人不能看!”
“你老哥给通融通融,我们就看一眼。”
“这……”
“我知道你为难,麻烦老哥了,周末我请你到家里吃小鸡炖蘑菇,有珍藏八年的长白山人参老酒。”
“你小子总拿这些屁话来忽悠我,哪一次落实过?就你家那个小唐哪里会做小鸡炖蘑菇?你要是嘴巴馋了想吃家乡饭菜,就到我家来,这里才有正宗的小鸡炖蘑菇。”
高战元嘿嘿笑道:“耿部长,大家伙儿都知道您是好人,你干脆好人做到底,破一次例,让我们和许司令好好唠唠嗑。”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片刻,耿争旗道:“你让任参谋接电话。”
任大魁接过电话。
电话里传来耿争旗副部长威严而充满军人阳刚之气的声音:“让来人进去!告诉余化龙,不许打骂许司令,不要搞人身攻击,许司令对革命有功,要让他吃好、休息好,必要的时候要让他看医生!”顿了顿,耿争旗道:“你让余化龙接电话。”余化龙接过话筒,头点得像鸡啄米:
“是,是,是……”
高战元和阎铁民提着水果走进关押将军的地方。
听到吵闹声,躺在病床上的许光达睁开了沉重的眼睛,用病弱的声音问:“谁呀?”
高战元走进将军的书房。短短几年,将军的头发竟然全白了,饱经战争风霜的脸也瘦削憔悴不堪。高战元几步上前,扑到将军的床前,拉着他枯瘦如柴的手伤心道:“司令员,是我,战元,你怎么病成这样?”阎铁民将一网兜水果放在床头。遭受迫害的许光达看见他们,惊喜道:“小阎,你怎么也来了?”阎铁民替将军把枕头垫高,哽咽道:“许司令,大家伙儿心里都惦记着你。”“谢谢,谢谢大家……”
看见两个一身军装的坦克兵,将军苦笑道:“我已经不是装甲兵司令了,你们别再这样叫我,让他们听见会连累你的。”高战元轻蔑道:
“怕什么?就那几个红卫兵?妈拉个巴子,惹急了老子崩了他狗娘养的兔崽子!”许光达摇手道:“别这样说,他们很厉害……”阎铁民气愤道:“那些小杂种懂他娘的蛋,听着大狗叫,小狗跟着瞎汪汪!”
“小高,你的火爆脾气要改一改,不然要吃亏的。”
高战元大咧咧道:“我一个猎人的儿子,大不了再回长白山打猎去!他们揪斗彭总,来到坦克二校,要我写揭露彭德怀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材料,我不写,他们不让我参加军事训练,惹急了,我一铁锹就砍在专案组那帮小兔崽子的腿上,他们最终也没敢把我咋的,我现在不照样在教研室。”许光达痛苦地摇头道:“犟牛脾气,典型的东北犟牛脾气。”顿了顿,许光达道:“你知道吗?彭总知道你的遭遇后,给周总理写信,要他们不要去部队扰乱秩序随意陷害其他军人,总理批示后,他们才没给你定罪。”高战元惊诧道:“彭总救了俺?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彭总了,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许光达喟然长叹道:“能怎么样?
看看我,你就明白彭总的处境了……”高战元眼睛一热,怒骂道:“妈拉个巴子!”
许光达将军关心地问阎铁民:“小阎,听说中苏边境经常起冲突,苏联扰我之心不死?”阎铁民忧虑道:“在中苏边境线上,苏军布置了55个步兵师,12个战役火箭师,10个坦克师,4个航空军团,总兵力在70万以上,除帕米尔高原无人区外,从汗腾格里峰北侧的1号界碑起至阿勒泰最北端友谊峰下的最后一块界碑,长达1800公里的边境线上,到处是重兵压境。司令员,你说说看,我们和苏军这一场战争能打起来不?”遭受迫害的将军仍然心怀家国天下,揭开被子,从病床上霍然坐起:“战争一旦爆发,我最担心西北防区,那里没有任何装甲突击力量,战元,你带军事地图了吗?”高战元摇头道:“我没带。”将军长叹一声,像被雷火击中的秃树一样颓然地倒在卷起的被筒上,眼角溢出泪水:“西北防区只有一个坦克a团布防在腾格里沙漠,如果苏军的装甲摩托化部队从阿拉山口和巴丹吉林沙漠撕开口子长驱直入怎么办?”阎铁民道:“军委没有考虑西北防区的薄弱环节吗?”
“顾此失彼,兵家之大忌啊!”
“司令员,那您给军委写一份建议,谈谈加强西北防区的坦克突击力量问题。”高战元动员将军道。
“我这个样子,谁还听我的?别说什么建议,我连一封信都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