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本章字节:8116字
除夕的爆竹声,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中此起彼伏。坦克b团工兵连排长耿强徘徊在师首长的临时家属院门前。土坯房里的翘尾巴烟囱,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冒出一缕缕袅袅炊烟,小鸡炖蘑菇的熟悉香味在风雪里弥漫,不断钻进嗅觉器官,让年轻的工兵排长垂涎欲滴。
耿强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听说母亲千里迢迢从洮河岸边的家属院来到师部所在地陪父亲过春节,他几次想回家看看母亲,但他想起父亲那张冷峻如铁的脸,就连忙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经历过战争生死考验的老军人对子女要求非常严格,耿强提干3个月后,丢掉了那双部队配发的绿色土线袜子,自己偷偷上街买了一双尼龙丝袜子。不知谁把这事捅到军委装甲兵司令部军训部。
耿争旗回家后,将儿子一顿猛“啃”:“你这排长还想不想当了?”
“我怎么了?”
“你提干才几个月就变修了?”
“谁在背后告我黑状?我身上怎么就有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思想了?”
“背的牛头不认赃?你看看自己脚!”
“我脚怎么了?”耿强低头看着部队配发的黑皮鞋。
“部队配发的袜子呢?”
“我扔了。夏天穿那玩意捂脚!”
“扔了?部队每天晚上组织斗私批修,你到底参加没有?”耿争旗眼睛瞪得跟鸡蛋一样。“参加了。”
“斗私批修是对牛弹琴吗?”
“我已经给你们连长、指导员打过电话了,专门召开党小组会和党员大会,狠批你的修字一闪念!”
“爸——”
耿争旗从自己的军裤口袋里掏出一双部队配发的绿色粗线袜子:
“把你那双黑色尼龙袜子脱下来,把这个换上!”耿强气咻咻地从父亲手里接过袜子摔门而出。
“滴——滴——”随着两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挂着001军牌的军用吉普开进师部临时家属院。
刚检查完弹药库春节值班的耿争旗,透过弥漫的风雪,远远就看见了儿子那熟悉的背影。
耿强回头看见父亲的小车,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小车“嘎——”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耿争旗从小车上跳下来。
耿强敬了个军礼,激动地叫道“爸爸——”
“小样?眼看除夕了,你不回连队跟战士一起过年,跑回来做什么?”
“部队移防河西后,我就一直没回家,听说妈妈从洮河过来,我搭乘到军供站买菜的车赶回来,就看她一眼。”“坦克a师全面备战,就你有妈妈?”
“既然师长不批准,那我就回去了!”
“小犊子你还不服气?”
“我哪敢?一个小排长敢不服从师长?”
“小样,你当排长多长时间了?”
“1年零3个月。”
“到坦克b团多长时间了?”
“5个多月了,咋?”
“摸过坦克没?”
耿强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工兵出身!”
“可我耿争旗带的是简编坦克师!通信、射击、驾驶三大专业你懂哪门?”
“我……”
“坦克a师的主战武器是坦克火炮!你身为一个坦克团的排长,不懂坦克专业,不会战术训练,你合格吗?”
“我主训课目是打坦克,主要我能握着爆破筒、炸药包炸毁敌人行进间的坦克就足够了,我不可能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你必须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耿争旗的儿子,而我是中国西部新组建的坦克师师长!明年6月份,我送你到装甲兵学院去培训两年!”
耿强的妈妈听见争吵声,拉开门,见丈夫和儿子站在风雪里争吵,连忙跑过来:“一个马槽栓不住两头好叫驴。爷儿俩前世有仇哇?几个月不见,一见面就吵吵,站在自家门口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也不怕郭政委他们听见笑话!”
耿争旗虽然是统帅千军万马坦克师师长,但在自幼青梅竹马的老伴面前却从不发脾气。女人数说着老伴,亲热地拉着儿子的手进了自家黄泥麦草抹的土坯房。
“呵,小鸡炖蘑菇?妈,我已经大半年没吃过你做的小鸡炖蘑菇了!”耿强走进门就嗅到小鸡炖蘑菇的香味了。“小样!君子谋道,小人谋食,快扯只鸡腿回连队去!”耿争旗用鼻孔哼了一声。
“老耿,我们大半年没见孩子了,你就不能让他在家里高高兴兴过个年吗?”女人瞪了丈夫一眼。
“不行!他必须回连队同战士一起过年!”
耿强扯了一只鸡腿吃着。
“饺子已经包好了,让我给孩子下碗饺子吧。”耿争旗叹道:“好吧,吃完饺子赶紧回去!”
女人进了厨房,将炉子上已经烧开的水倒进锅里,将锅坐在熊熊燃烧的红泥火炉上,端出一屉已经包好的萝卜大肉饺子,扑通扑通地朝锅里下。
“耿强,你和程宝文之间有矛盾吗?”耿争旗严肃地望着撕扯着鸡腿吃的小儿子问道。望着爸爸严肃的表情,耿强吃着鸡腿摇头道:“没有。”“真的没有?”“没有!”耿争旗语重心长地说:“耿强,爸爸平常是对你要求严厉了一些,那是为了你的进步,你不要把大家对你的严格要求误解了!”耿强有些糊涂:“爸,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出了什么事情?”耿争旗的眼睛潮湿了:“我耿争旗正直一辈子,无论是在血与火的战场,还是在和平时期,对战友、对同志一直光明正大,黑白分明,从不搞阴谋诡计,更不会去背后给人捅刀子,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像我一样!”父亲今天是怎么了?平常说话坦克炮一样直来直去,对他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今天怎么说话这么隐晦艰涩叫人费解。耿强猜想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大事情。
“爸,您放心,你儿子能力可能欠缺一点,但绝对不是邪恶小人,宁可当面和同志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拍桌子骂娘打个头破血流,但从来不在背后搞阴谋诡计,这也是您和妈妈从小教育的结果。”
“你最近给军部没写过什么反应材料?”耿强摇头道:“我一小排长,写那玩意干啥?有啥事我给您不说直接反应到军里,我脑子有病?”耿争旗点头道:“没有就好!”“耿强,你们b团副团长程宝文这个人怎么样?”耿强又扯了一个鸡腿回答道:“你说程副团长?挺好。”
“能不能具体点?”
耿强擦起嘴角的油,咽下鸡肉说:“坦克二校教练团技术处长出身,军事技术过硬,坦克出了故障,他靠耳朵就能听出哪里有毛病,手到病除……”耿争旗冷峻地望着儿子:“这个人在政治上可靠吗?”耿强心理咯噔一下,紧张地问:“爸,程副团长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有人给军党委反映,说他反对毛主席的军事思想?”“啊?”耿强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能!爸,你别信那些人胡说,程宝文我最了解,政治合格、军事过硬,对党中央、毛主席绝对忠诚!”
“那次反坦克战役演习,程宝文是不是指使侦察连连长王增强冲向反坦克阵地,俘虏了你们的反坦克部队?”
耿强点了点头:“王增强那滚犊子还缴获了我们的武器!”耿正旗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程宝文简直就是猪,程宝文他怎么能让解放军一方缴枪投降,你们b团在演习总结中为什么不汇报这件事情?”望着父亲由于激动而涨红的方脸,耿强解释道:“当时我是挺恼火,扬言要去见团长政委,过后一想,既然是战争,敌我双方就是你死我活,我们击毁了苏军那么多坦克,狼群特工分队迂回穿插,迅速抢占我反坦克阵地就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全军搞过那么多军事演习,你见过哪一次军事演习解放军投降过?”“没见过。”
“谁给他的权力让他私自修改军事演习的方案?”耿争旗气愤地说。
“当时我也挺纳闷,演习中没有狼群坦克迂回穿插抢占反坦克阵地这一出,我还以为是师指挥所临时增加的。”“陈军长在电话里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出了这么大的军事政治事故我竟然隐情不报,问我还想不想当这个坦克师长?”
“政治事故?爸,有这么严重?谁告状?我把他的嘴撕了挂在耳朵上!”
“你问我我问谁去?人家写的是匿名信!”
“一定是我们坦克b团的人!妈的,背后捅刀子,小人!有朝一日我知道了是谁,非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做尿壶不可!”“程宝文的军旅生涯可能就这样画上句号了……”耿争旗长叹道。
“爸,军党委真要处理程副团长?”
“陈少山在电话里说,军工作组春节过后就到。”
“你就不能给说说情?”
“说情?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和郭政委都要给军党委写书面检查!”
“饺子来喽!”女人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出来。
耿强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饺子,闷闷不乐地说:“妈,我该走了!”女人道:“耿强,饺子都下出来了,你好歹吃几口呀。”耿强已经拉开门走在风雪里。
撵到门外的女人,看见儿子消失在风雪中,猜想一定是丈夫又把儿子骂了一顿,气不打一处来:“耿争旗,大过年的,你是成心不想让一家人团聚吗?”从不抽烟的耿争旗抽着用报纸卷的喇叭烟,烦躁地说:
“你嘟嘟囔囔还嫌我的心不烦吗?”女人生气地说:“这过的叫什么年?”
耿争旗站起来,打开门,风雪迎面扑来,冰凉的雪花不断扑在他滚烫的脸颊上,望着深邃的夜空,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想起自己奉命抢夺功臣号坦克的情景。
4个多月没回家的高战元终于冒着风雪在大年夜回到家里。
“爸爸——”看见一身雪花提着一包年货的高战元推门进来,正在院子雪地里放炮的怀玉一个蹦子跳起来,扑到爸爸的怀里。“怀玉?”
高战元高高举起儿子笑道:“好小子……”怀玉咯咯地笑。“想爸爸不?”“想。”“哪里想?”怀玉指着脸蛋说:“这里。”“你是想让爸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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