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丹·西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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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诗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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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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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340字

吾等遥尊天父心愿,


此战不胜决不回头。


你是人类慈惠恩主,


圣父右臂能力所驻,


你是天父所许恩施,


赐我信众富丽言辞。


全能仁慈圣父圣子,


起死回生荣耀圆满,


神剑圣盾齐齐赐下,


圣神天堂一一驱策,


乌尔班十六世教皇陛下:基督之敌必将投降。


众人:阿门。


教皇陛下和典礼司仪下。


教皇没有返回教皇住所,而是带着枢机进了西斯廷教堂旁的小房间中。


“泪水屋,”卢杜萨美枢机说道,“我有好几年没来这儿了。”这间小屋褐色的地板砖已经相当古老,呈现出一丝黑色,屋内贴着红色的柔细墙纸,顶上是低矮的中古风格的拱形天顶,几盏金色的烛台发出刺目的光芒,没有窗户,但一堵鲜红的墙壁上垂挂着一块沉重的帘幔,颜色却很不搭调,是白色的。小屋几乎没有任何家具,只在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古怪的靠背长椅,另有一张黑色的小型桌上祭坛,上铺一块白色亚麻布,中部一具骷髅骨架,垂着一件黄色的法衣和十字褡,非常古旧,令人心生不安,旁边有一双白鞋,装饰得近乎荒谬,因时间久远,足尖已经弯曲。


“这身法衣属于教皇庇护十二世,”教宗说道,“一九三九年他当选后,就在这间屋子里穿着这身衣服。我们把它从梵蒂冈博物馆取了出来,放在这里,偶尔会来看看。”


“教皇庇护十二世。”卢杜萨美枢机沉思道。国务秘书试图回忆这位久已故去的教皇有什么特别的重要之处,他想到的,唯有庇护十二世的那尊令人不安的雕像。那雕像由弗朗西斯科·梅西纳造于一九六四年——几乎是两千年前——现已屈尊移驾至梵蒂冈下的秘密走道中。梅西纳在塑造庇护十二世的雕像时,用的是粗线条的方式,眼镜和眼窝一样空洞虚无,右臂防卫性地抬起,张开细瘦如柴的手指,仿佛是要挡开那个时代的恶魔。


“是个持战教皇?”卢杜萨美猜道。


乌尔班十六世一脸倦意地摇摇头。由于在授勋仪式上长时间戴着金色法冠,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条凹痕。“的确,这位教皇在旧地的世界大战时期统治教会,但我们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圣父说道,“而是他以极其黑暗的心态,被迫实行的复杂行为,去保护教会和梵蒂冈。”


卢杜萨美缓缓地点点头。“纳粹和法西斯,”他喃喃道,“当然。”与内核的联合,并非毫无价值。


教皇的仆从已经在仅有的那张桌子上摆好了茶,现在,国务秘书就像是教皇陛下的私仆,他将茶水斟进一只精细的瓷杯,毕恭毕敬递到陛下面前。乌尔班十六世疲倦地点点头,表示感谢,继而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卢杜萨美回到屋子中间那件悬挂的古衣前,以挑剔的眼光望着教宗。他的心脏又要犯病了。难道我们又要来一次重生,又要召开选举密会?


“你注意到没有,是谁被选中担当骑士代表?”教皇问道,声音有力了一点。他抬起头来,射出灼热但悲伤的目光。


卢杜萨美久久不能平静,他踌躇了片刻。“哦,有……是前任商团首席执行官。矶崎健三。他将是仙后座四六一四圣战骑士团的名誉首领。”


“改过自新。”教皇陛下微笑道。


卢杜萨美揉揉下颌。“陛下,这赎罪苦行将远比矶崎所希望的要艰苦。”


教皇抬起头。“预计会有严重伤亡?”


“约百分之四十的伤亡,”卢杜萨美低沉地说道,“其中半数无法再获重生。那一区域的战斗异常惨烈。”


“别处呢?”教宗问。


卢杜萨美叹了口气。“陛下,动荡已经扩展到大约六十个圣神星球。约有三百万人受到了感染,他们已经摒弃了十字形。的确发生了战斗,但局势还在圣神当局的掌控之下。复兴之矢是最糟的一个……约有七十五万人感染,而且还在迅速蔓延。”


教皇疲惫地点点头,喝了口茶。“西蒙·奥古斯蒂诺,跟我们说些积极振奋的消息。”


“就在典礼前,从天山星系跃迁来一艘无人信使飞船,”枢机说,“是穆斯塔法枢机发来的全息信息,我们立即进行了解密。”


教皇拿起茶杯和茶碟,静静等待。


“他们遇见了那个恶魔之子,”卢杜萨美说,“就在达赖喇嘛的东宫殿中。”


“然后……”陛下催促道。


“由于恶魔伯劳的出现,我们没能采取行动,”卢杜萨美说,他看了看手腕上触显通信志的记录,“但这些人的身份已经确定,名叫伊妮娅的孩子……按标准年算,已经二十多岁,她的保镖,劳尔·安迪密恩,九年前我们在无限极海上曾逮捕过他,但被他逃走了……那里还有一些其他人。”


教皇细瘦的手指摸了摸薄薄的嘴唇。“伯劳呢?”


“阿尔贝都的贵族卫队……军官……威胁到女孩时,伯劳才出现,”卢杜萨美枢机说道,“然后又消失了。没有发生战斗。”


“但穆斯塔法枢机没有充分利用那一时机?”教皇问。


卢杜萨美点点头。


“现在,你仍旧认为穆斯塔法是此项工作的合适人选吗?”乌尔班十六世喃喃道。


“是的,圣父。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在展开逮捕前,我们本就计划先和他们接触一下。”


“‘拉斐尔’号呢?”教皇问。


“还没踪迹,”国务秘书回答,“但穆斯塔法和吴玛姬元帅确信,德索亚会在他们抓捕女孩之前出现在天山星系。”


“我们当然希望会这样,”教宗说,“西蒙·奥古斯蒂诺,你知道这艘变节的飞船对我们的圣战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吗?”


卢杜萨美知道,这句问话只是一种修辞手法。五年来,他和圣父及坐卧不宁的圣神舰队元帅一直在研读作战汇报、伤亡名单和吨位损失数。好几十次,“拉斐尔”号和叛变的德索亚舰长都差一点被抓获甚至是被击毁,但他们每一次都成功地逃进了驱逐者领空,身后撇下的是一堆散乱的护卫舰、翻滚的巨船,还有四分五裂的圣神战舰。圣神舰队竟然抓不住一艘叛变的大天使飞船,这真是奇耻大辱,圣神只能将此事捂得严严实实。


而现在,一切就将结束。


“阿尔贝都所在的派别计算出一个结果,认为德索亚上钩的可能性达到百分之九十四。”枢机说道。


“自打圣神舰队和宗教法庭撒下那个诱饵后,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教皇问道,他喝光茶,把杯子和茶碟放在长椅边上。


“五个标准星期。”卢杜萨美回答,“吴玛姬布置了一切,她在一艘火炬护卫舰的ai中置入了一条加密信息,宣称‘拉斐尔’号在蛇夫星系的边缘跃迁。但加密程度也不是很高,‘拉斐尔’上经过驱逐者增强的系统可以将其解密。”


“难道德索亚和他的那伙人不会察觉出这是个陷阱吗?”这个曾一度是雷纳·霍伊特神父的人若有所思道。


“不可能,陛下。”枢机说,“以前我们用过那个加密模式,曾给德索亚透露过可靠的消息……”


教皇猛地昂起头。“卢杜萨美枢机,”他厉声说道,“你是说,你们曾经牺牲了无辜的圣神人员和战舰……这些人永远也无法重生……只是为了确保这些叛变者不怀疑这些消息?”


“是的,圣父。”卢杜萨美说。


教皇吐了口大气,点点头:“可惜……但考虑到其中牵涉的利益关系……还是可以理解。”


“而且,”枢机继续道,“安插在这些船上的船员中,还有一些军官,他们会将‘拉斐尔’捕获,事实上,这些人早被宗教法庭……啊……控制了,并知道我们打算何时对伊妮娅和天山星球采取行动。”


“这一切在几个月前就事先准备好了?”教皇问。


“是的,陛下。几个月前,阿尔贝都顾问和内核探测到的天山远距传输器出现了活动的迹象,于是向我们提出了提前几个月部署行动的计划。”


教宗将双手平摆在穿着袍子的大腿上。他的手指呈现出靛蓝之色。“恶魔之子的这条脱逃路线被毁掉了吗?”


“没错,”枢机说,“‘吉卜利尔’号将远距传送门所在的整座山都轰成了渣。陛下,远距传输器肯定无法再使用了,现在它被埋在了厚厚的岩石中。”


“内核确信这是天山的唯一一座远距传输器?”


“绝对确信,圣父。”


“那么,接下来和德索亚及其叛变大天使飞船的对抗,准备得怎么样了?”


“啊,陛下,这些具体战术细节应该由吴玛姬元帅来这里汇报……”


“西蒙·奥古斯蒂诺,我们相信你,你可以概括地汇报一下。”


“谢谢,圣父。圣神舰队在天山星系内部署了五十八艘行星级的巡洋舰。过去六个标准星期以来,它们一直隐藏在……”


“冒昧问一句,西蒙·奥古斯蒂诺,”教皇低语道,“你说有五十八艘大天使级战列舰,这是如何隐藏起来的?”


枢机微微一笑。“陛下,它们关闭了动力能源,正飘浮在内星系小行星带和星系外柯伊伯带的战略区域。它们在那里完全无法探测到,但一下达命令,它们随时可以跃迁。”


“‘拉斐尔’号这一回在劫难逃?”


“没错,陛下。”卢杜萨美枢机说道,“共有十一名圣神舰队指挥官守在那里,他们的性命就看这次伏击是否能成功。”


“卢杜萨美枢机,让我们大天使舰队的五分之一留在这么一个偏地星系,可是严重影响了圣战的效果。”


“是的,陛下。”枢机的双掌贴在袍子上,惊讶地发现掌中竟渗出了汗水。卢杜萨美知道,圣神舰队有十一名首脑的性命悬在此次任务的成败上,而他自己的未来也安危未定。


“只要能摧毁叛军,一切都是值得的。”教皇低语道。


卢杜萨美枢机深深吸了口气。


“据我们所想,德索亚舰长和这艘飞船都会被摧毁,而不是被抓获。”陛下说道。


“是的,圣父。命令是将这艘飞船轰成炮灰。”


“但我们不会伤害那个孩子?”


“是的,圣父。我们做了各种防范措施,确保这个名叫伊妮娅的传染源会被活捉归案。”


“西蒙·奥古斯蒂诺,这一点非常重要。”教皇低声道,感觉像在自言自语。这些细节他们已经研究了一百多遍。“我们必须活捉这个女孩,和她一起的其余人……要杀要剐随便……但这个女孩必须活捉。请重新向我们解说一下行动过程。”


卢杜萨美枢机闭上双眼。“一旦‘拉斐尔’号被拦截并摧毁,内核飞船将会飞入天山轨道,将星球上的人口全数尽灭。”


“用死光。”陛下低声道。


“技术上说……不尽如此。”枢机说,“如您所知,内核声称这一技术的结果是无法逆转的。它将导致永久的昏迷。”


“西蒙·奥古斯蒂诺,这回我们还运输这数百万人的尸体吗?”


“陛下,先得进行一些其他事宜。首先,我们的特别小组会到星球表面找到女孩,然后把她带到大天使护卫舰,运回佩森。我们会将她复活,隔离起来,并加以审问,然后……”


“处决,”教皇叹了口气,“向六十个星球上的数百万叛军发出宣告,他们这个传说中的救世主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是的,陛下。”


“西蒙·奥古斯蒂诺,我们都盼着和这孩子谈一谈,不管她是不是恶魔之子。”


“是,陛下。”


“那么,你认为德索亚舰长什么时候会踏入陷阱,自取灭亡?”


卢杜萨美枢机看着自己的通信志。


“不消几个小时,陛下,不消几个小时。”


“让我们祈祷一切马到成功。”教皇低语道,“让我们祈祷,拯救我们的教会和部族。”


泪水屋中,两个男人埋下了头。


从布达拉宫回来后的几天里,我终于开始对伊妮娅的计划和能力有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众人热烈欢迎我们的平安返回,那场面真是让我惊讶。瑞秋和西奥拥抱伊妮娅,还哭了。贝提克用完好的那只手捶打我的后背,然后拥抱我。平时不苟言笑的阿布先是拥抱乔治,继而沿着我们朝圣者的队列走下来,泪流满面地把我们都抱了个遍。整座寺庙满是欢呼声、拍手声和哭泣声。我终于意识到,许多人都不曾料到我们会从接待圣神的宴会上平安返回——至少伊妮娅不会。我们能回来,还真是死里逃生啊。


接下来,我们开始着手悬空寺的收尾工程。我和罗莫、贝提克以及其他高空装配工一起进行连接顶部步行街的工程,而伊妮娅、瑞秋和西奥管理整个营地的各项细节工作。那天晚上,我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早点和我的挚爱上床睡觉。晚饭过后,我和她在高台走道上单独待了一小会儿,还迅速地热吻了片刻,我觉得伊妮娅也和我一样,很想马上和我享受亲昵的时光。但按日程,那晚是“论坛”夜——事后看来,也是最后的论坛夜——夜幕降临时,中部禅寺平台已经拥了一百多人。幸运的是,雨季一开始下了一阵灰茫茫的大雨后,便很快地停了下来。夕阳从昆仑山西部落下,夜晚凉爽宜人。一根根火把立在主线台阶旁,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经幡也猎猎作响。


今晚出席讨论会的还有几位与众不同的人物,让我大为惊讶:来自朵穆的卓莫错奇,尽管他说要去西部进行贸易,但却从布达拉宫回来;多吉帕姆也来了,身旁是九名受宠的比丘尼;还有不少来自布达拉宫宴会的着名宾客——大多数是年轻人——最年轻、最着名的,当数达赖喇嘛,他穿着素朴的红袍,戴着红帽,像是微服私访的打扮,总管事和管事不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来的,只有担当私人护卫的传令员——卡尔·林迦·威廉·永平寺。


屋子里人山人海,我站在最后面。论坛差不多进行了一个小时,这是名副其实的论坛,伊妮娅偶尔引导大家的讨论,但从没独自主宰所有的言论。但是,她的质问慢慢地将对话推向了她想要的方式。我发现,她是密宗和禅宗的大师,一些花费数十年研究戒律的僧侣向她提问,而她用公案和佛法作为回答。一名僧侣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利用圣神提供的工具来获得不朽,伊妮娅引用佛陀的话回答他:没有人会重生,万物服从无常——这是生灭变化的规律——接着她详细阐述了“无我”的意义,佛陀否认这世上存在名为灵魂的自我。


有人询问死亡,伊妮娅引用一则禅宗公案来进行回答:


“僧问道忍:‘一僧死,他去了何处?’道忍答:‘火尽草生。’”


“伊妮娅女士,”席矻矻说道,她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意思是不是‘无’?”


伊妮娅曾跟我说过,“无”是禅宗的一个简练优雅的概念,翻译过来就是说——“这问题毫无意义。”


我的小朋友微微一笑。这是个露天的空间,她正坐在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恒山之上,星辰明亮可见。但先知还没有升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轻声道。屋内静悄悄的,她的声音非常清晰。“同时也是指,这个僧侣就像是门钉一样死透了。他没去任何地方,更重要的是,他无处可去。他的生命同样无处可去,但那生命将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下去。人们因为僧侣的死而伤心,但生命并没由此减少。宇宙生命的天平上,没有任何东西被移去。消失的宇宙,是那僧侣意识和内心中的宇宙。雪峰尝谓玄沙:‘性真曾问我,僧死何处去;我云,便如冰化水。’玄沙云:‘妙极,但我不会如此答。’雪峰问:‘你如何答?’玄沙答:‘便如水归水。’”


片刻沉默之后,前排有人说道:“请告诉我们什么是缔结的虚空。”


“很久很久以前,”如往常一样,伊妮娅用这句话开启了长篇大论,“缔之虚便出现了。它超越了时间。从某种真切的意义上讲,缔之虚是时间的遗孤……空间的遗孤。


“但缔之虚没有时间的特点,没有空间的特点,当然也没有上帝的特点,缔结的虚空不是上帝。事实上,缔之虚的进化,虽然发生在时空标出宇宙界限的许久之后,但它不受时间束缚,不受空间拘管,从大爆炸的起点至小呜咽的终点,缔结的虚空可以跨越时空连续体随意前后走动,就像是渗进裂缝中的液体。”


伊妮娅顿了顿,抬起双手,按向太阳穴,自她儿时起我就很熟悉她这动作了。但今晚,她一点也不像孩子。那双眼睛充满了倦意,也盈满了生机。眼角旁已经出现因疲惫或忧虑而导致的皱纹。我爱那双眼睛。


“缔结的虚空是个有意识的生命,”她坚定地说道,“它来自有意识的生命——我们这里的许多人,同样是由有意识的生命创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