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西蒙斯
|类型:诗词·散文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6
|本章字节:11688字
除了巨树之舰的船长海特·马斯蒂恩,还有另外六位圣徒,包括凯特·罗斯蒂恩,据介绍,他是星树的忠诚之音,缪尔的高阶神父,圣徒兄弟会的发言人。主桌旁坐着十几位驱逐者,包括西斯滕·考德威尔、纳弗森·韩宁。但还有不少和这些长得又高又瘦的典型驱逐者体型不一样的人,包括阿姆·奇贝塔、肯特·奎恩肯特,两人又矮又黑,眼睛生动活泼,手指间没有蹼,我想,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仙·奎恩塔纳·卡安,这位女性身上穿着一件由羽毛制成的华丽袍子,也可能那本来就是她身上长着的羽毛,她身旁的两位蓝色搭档也是一身蓝色羽毛,保罗·乌列和摩根·波顿,还有两人明显是驱逐者,他们的形态已经适应了真空,在整个宴席上自始至终穿着银色的拟肤束装,他们是崔芬耶·尼卡加特和帕洛·克洛尔。
有四名来自希伯伦的赛内赛·阿鲁伊特人出席会议——利利欧欧和欧欧亚亚,这两位我已经在前一次会议上认识了,另一对由伊妮娅介绍,分别叫阿阿洛洛和尼尼洛洛,他俩都有着纤细的绿色体型。我猜测这四人可能具有某种复杂的关系。
阿凯特拉里异星人似乎没有来,直到伊妮娅指了指远处树枝间的一个地方,那里的重力比这里还要低,那些血小板生物就在辐射蛛纱和发光鸟之间飘浮着。就连那些缚能的尔格——控制树舰密蔽场的生物——也以三个莫比斯立方体的形式出现,翻译磁碟封嵌在黑色的母模内。
费德里克·德索亚神父舰长坐在我的左手边,在他左手边坐着他的助手,格列高里亚斯中士。中士旁边是穿着军部黑色制服的费德曼·卡萨德上校,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来自古老霸主时期的全息像。在卡萨德旁边,坐着金刚亥母,她和右手边的古老军部战士一样,身板笔挺,满脸傲意。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一位目光炯炯有神、精神全神贯注的人,正是小男孩达赖喇嘛。
来自天山的其他难民都在餐厅平台上,主桌上坐着的人中,有罗莫顿珠、桑坦、乔治、阿布、大滝治之、远藤健四郎、沃铁、矻矻、恺伊等。在我们这张桌子上,那群圣徒对面正坐着贝提克、瑞秋和西奥·伯纳德。瑞秋的眼睛从没离开过卡萨德上校,当伊妮娅讲话时,她才偶尔望向她。看那样子,就仿佛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走上来一些小个子的圣徒仆从,伊妮娅小声跟我说,他们是克隆人船员。这些人为我们倒上水和烈酒,那一小会儿时间里,平台上便充斥了常见的细语声和礼貌的餐前对话。接着出现了一阵沉默,就像大家都在祈祷似的。不一会儿,凯特·罗斯蒂恩——星树的忠诚之音——站起身开始讲话,于是大家都站了起来。
“朋友们,”戴着兜帽的矮小身影说道,“缪尔的兄弟姐妹们,尊敬的驱逐者盟友,来自终极生命树的各位具有意识的兄弟姐妹,来自圣神的人类难民,以及——”星树的忠诚之音朝伊妮娅的方向俯了俯首,“我们最为尊敬的传道者。”
“聚在这儿的很多人都知道,如今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世纪,被伯劳教会称为‘救赎之日’的行动差不多已经完成准备。缪尔兄弟会的忠诚之音一直在追随预言和保护之路,等待着所有事件的发生,并在启示的土壤变得肥沃之后,撒播下种子。
“在即将到来的几个月、几年里,不仅仅是人类种族,许许多多种族的未来都将被决定。虽然我们有些人已经得到了美妙的礼物,已经可以瞥见未来的模式,看到在时空这块不平滑毯子上掷骰子的概率,但就算这些接受了赠礼的人,也知道我们和我们的后代并不只有唯一一个注定的未来。世事易变。未来就像是从着火的森林中冒起的滚滚浓烟,等待着特定的事件和个人的勇气,就像是风一样吹出各种各样现实的火星和余烬。
“今日,在这艘巨树之舰上……在新生并新受洗的‘伊戈德拉希尔’号上……我们将决定自身的去路,决定自己的未来。我们向缪尔领悟到的生命力祈祷,不仅希望星树的生物圈可以存活下来,也希望我们的兄弟会能存活下来,不仅希望我们的驱逐者同胞能存活下来,也希望遭受捕猎威胁的有感知的表亲们,赛内赛、阿凯拉特里、尔格和泽普棱,你们都能存活下来,不仅希望人类种族能存活下来,也希望我们的预言能够成真,所有美妙的生命种族——不只是人类,还有软壳龟、无限极海的灯嘴鱼、跳蛛和特斯拉树、旧地的浣熊、茂伊约的托马斯鹰——所有美妙的生命种族,都能作为这个宇宙蓬勃发展的生命圈中的一分子,加入可敬的新生时代。”
星树的忠诚之音转向伊妮娅,鞠了个躬。“敬爱的传道者,因为你的到来,我们今日齐聚此地。从我们的预言中以及通过我们兄弟会和其他接触了缔之虚这个纽带的人,我们知道,你是人类和内核、人类和其他种族达成和解的最佳,也是唯一的希望。我们也知道,时间很紧,即将到来的未来拥有着这个可能,前往大一统的结局,达成我们的解放……也可能是近乎全部的灭绝。在做出决定前,有些人必定有问题要问,你可否加入我们的讨论?现在,在驱逐者、圣徒、圣神和各种迥异的人类加入保卫人类灵魂的最后一战前,该不该将这些必须讲述、必须理解的东西讲述一番?”
“好的。”伊妮娅说。
星树的忠诚之音坐了下来。伊妮娅站起身,等了片刻。我从背心口袋中掏出记录板。
驱逐者西斯滕·考德威尔:伊妮娅女士,最令人敬仰的传道者,你能肯定地告诉我们,这个生物圈、我们的星树,能够免遭圣神的袭击吗?
伊妮娅:我不知道,自由人考德威尔。就算我知道,也不应该说出来。对未来这个庞大的混沌本轮的各种可能进行预言,那并不是我的工作。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接下来的几天和几周时间,将会决定这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生物圈到底是生存还是毁灭。从很大程度上来讲,决定这一切的,是我们自己的行动,但并没有一条正确的行动路线。
首先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这里有我的一些朋友,他们对星树和驱逐者空间还很陌生。如果有哪位主人愿意解释一下背景情况,比如驱逐者种族,生物圈和其他项目,驱逐者和圣徒的人生观,那将对我们的讨论有很大帮助。
驱逐者仙·奎恩塔纳·卡安:伊妮娅吾友,很高兴能为我们的新客人介绍一下情况。参加讨论的在座各位,你们必须明白各种结果对我们会有什么利害关系。
正如在座各位驱逐者和圣徒同胞所知晓的,驱逐者种族产生于八百多年前的几十个互相远离的星系。人类的种舰从旧地星系出发,船上载着受过基因技巧训练的移民,开始了伟大的大流亡前的扩张。这些种舰大多数都是慢于光速的飞行器:做工粗糙的巴萨德喷气式飞机组成的舰队、太阳能远航船、离子舰、核脉冲推进舰、引力发射戴森球,激光推动密蔽远航舰……只有少数后期的种舰才是早期的霍金驱动超光速飞船。
这些移民就是我们的祖先,他们大多数人经历了长久的沉眠,时间比现在的冰冻沉眠要长得多。但这些人都是旧地星系数一数二的基艺家、纳米技术员、基因工程师,他们的使命是寻找适宜定居的星球,并在缺乏地球化改造技术的前提下,将飞船上成千上万的冰冻旧地生命进行基因和纳米处理,制造成各种适应当地星球、能够活下来的生物。
如我们所知,有几艘种舰来到了适宜居住的星球——新地、鲸心、巴纳之域。但是,大多数种舰所抵达的星系,都无法让任何生命存活。这些移民本有一个选择——他们可以继续探索,寄希望于飞船的维生系统能够维持尽可能长的旅行时间,几十年甚至几世纪之久——或者,他们可以凭借基因塑造的技术,对他们自身和他们方舟上的胚胎进行处理,以适应比原先种舰策划人员所想象的更为恶劣的环境。
他们的确这么做了。这些人类运用最先进的纳米技术——这种在旧地和早期霸主时代被技术内核镇压的技术——改造了自身,适应了极其不适宜居住的星球,甚至还有那些星球和恒星间的更为不适宜居住的黑暗太空。过了几个世纪,霍金驱动器已经普及到了遥远的驱逐者游群中,但寻找外星球的欲望已经消退。他们现在想做的,是继续改造自身,改造旧地所有的遗孤,以适应太空的各种各样不同的恶劣条件。
在这个新使命的驱使下,他们发展出了自己的人生观……我们的人生观,其中充满了宗教般的热情,想要把生命播遍整个银河……整个宇宙。不仅仅是人类……不仅仅是旧地的生命……而是各种各样的无限复杂的生命体。
今晚,在我们的客人中,有几位可能并不知道我们驱逐者以及圣徒同胞的目标,我们不仅仅是要创造一个眼前这样的星树生物圈……更希望有一天,在星树和头顶那颗黄色恒星之间的太空,将被空气、水和生命覆盖。
缪尔兄弟会和我们松散的驱逐者联邦想要的,只不过是让每个恒星周围的每个星球的表面、大海和空气充满绿意融融的生命。更重要的是,我们倾尽全力,使得银河变得生机勃勃……绿色的触须伸进附近的银河……生命的超弦。
这一观点所导致的意外结果,同样也是教会和圣神意图消灭我们的原因,那就是,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自行调整人类的进化,让它符合环境的需要。迄今为止,还没有和智人有明显和独立区别的人类种族,也就是说,如果圣神人类和圣徒人类愿意,我们完全可以混种繁殖。但是,这种区别在慢慢增大,基因隔离也在扩大。已经有一些驱逐者具有了和人类不同的形态,可以说是近似于新的人类种族……并且,这些区别会通过基因遗传给我们的后代。
这不是教会所能容忍的。这便是这场可怕战争的缘由,它会决定人类是必须永远维持一个种族形态,还是可以继续我们在宇宙中的这场多样性的大狂欢。
伊妮娅:谢谢,自由人仙·奎恩塔纳·卡安。我敢肯定,你的介绍对我这些刚刚来到驱逐者空间的朋友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当然,对于其余人来说,当我们做出这些划时代的决定时,它同样是重要的。还有谁想讲话吗?
达赖喇嘛:伊妮娅吾友,我有句话想讲,还想提个问题。事实上,圣神给予了永生的允诺,甚至连我也曾犹豫过,曾考虑过是不是要皈依基督教的信仰,当然只是在一念之间。这里的每一位都热爱生命,这是我们大家的共性。那么,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十字形对我们有害?我必须说,虽然它是一种共生体,或者说是寄生虫,但这对我,或者对许多人来说,都不是不能接受的理由。我们的体内本来就拥有很多种生命形式,比如说肠道内的细菌,它们以我们为食,但并不会伤害我们。伊妮娅吾友,十字形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回避它?
伊妮娅:(暂时闭上了双眼,叹了口气,又重新睁开,看着男孩。)上师,十字形是技术内核在绝望中产生的,事情发生在梅伊娜·悦石攻击远距传输器造成陨落前的那几个小时里。
正如我在各种讨论会上和你们讨论过的,技术内核的存在和思维形式,完全是一种寄生虫的方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类很久以来就是内核的共生合作体。我们的技术,是按照内核的意图创造出来的,并受到它们的限定。我们的社会,是按照内核的规划和内核的恐惧创造、改变,继而摧毁的。我们人类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内核人工智能实体的操纵之下。而它们之间也在上演着无穷尽的恐惧和寄生之舞。
陨落之后,内核失去了通过数据网和远距传输器对霸主的控制,也失去了最强大的计算引擎——人类通过所谓的远距传输器,穿过缔结的虚空,内核便直接寄生在数百亿人类的大脑中——于是,技术内核必须找到剥削人类的另一种方法,并且必须尽快找到。
于是就有了十字形。这是一种最精良、也最为害人的纳米技术。我们的驱逐者朋友使用先进的基因技术和纳米技术,是为了促进宇宙的生命事业的发展,而技术内核却用它来促进内核超级寄生体事业的发展。
每一个十字形都含有数十亿连接到内核的纳米技术实体,每一个又通过对缔之虚媒介的粗暴利用,联系着其他十字形和内核。几千年来,技术内核一直知道虚空的存在,并且一直在使用它,错误地使用它。所谓的霍金驱动器在虚空中撕扯出一个个孔洞,而远距传输器则在虚空的基础构造上划开一道道口子。那些内核驱动的元信息网和即时的超光通信线路从缔之虚中窃取信息,采取的方法将会让整个种族目盲,毁掉数以万计的记忆。但是,内核对虚空媒介最可怕、最见利忘义的滥用,乃是十字形。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十字形最神奇的地方,并不是它恢复生命的能力,好几个世纪以来,已经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复生技术,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够恢复已故之人的人格和记忆。你们只要想一想,要让一个人死而复生,这个过程中所需要的信息储存力,超过了6x1023字节,理解了这一点,你就明白十字形的神奇了。天主教会的统治集团中,有些人知道内核在重生中扮演的秘密角色,他们将这一骇人——甚至不可思议的——计算力归结为内核万方网的储存力。
但内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计算力。事实上,就算在它们的全盛期,在终极派企图创造完美虚拟计算实体——终极智能,一个可以分析出所有变数的分析者——的那段时间里,内核中也没有任何人工智能有能力记录并储存一个人类人格那么大的字节数据,然后将其复生。就算内核拥有这样的信息储存能力,它也绝不会有足够的能量,能将原子和分子精确重塑成人类的身体,更别提复制人类人格那精妙复杂的波形舞步了。
对于内核来说,重生一个人,到现在仍旧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是说,如果它们不去进一步破坏缔之虚,那个保存着所有有感知生物的记忆和情感的超现世星际媒介,那这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内核头也不回地便干出了这件事。为那些携有十字形的人类记录波阵面人格的,正是缔结的虚空……十字形本身只是内核诞下的纳米技术数据转移工具。
但是,每当一个人重生,便会有数以千计的人格——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从缔之虚的永久记录中被抹去。在你们中,有一些人已经喝过我的共享之酒,已经学会死者和生者的语言,已经试图聆听天体之音,并思考过向缔之虚迈出第一步的可能,对于你们,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一汪达尔人般的野蛮行径。必须阻止它。我必须阻止它。
(伊妮娅闭上双眼,过了许久,她才再一次睁开,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但这并不是十字形唯一邪恶的之处。
我再说一遍,内核的人工智能实体都是寄生体,它们永远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人工智能用十字形寄生物向人类提供重生的希望,究其原因,就是想通过教会控制人类,如果别的方法都不管用,它也能通过十字形向人类施加疼痛,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