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1
|本章字节:5480字
但我还是不能不在那些女人对于狸藻的言辞里,红了脸。我想知道她们口中描述的狸藻脏兮兮的下身究竟是怎样的,还有,她真的和很多与父亲一样的男人上过床吗?可是如果是那样,那她的男人还怎么会和她一起睡觉?哦,对了,那个煤黑皮肤的男人每天和狸藻躺在床上的时候,究竟会做什么?会因为听了流言就打他的老婆吗?或者,他会不会根本就不能和狸藻做那种事,所以狸藻才会想要去跟别的男人睡觉?
我在给一个金鱼眼的老女人描画好最后一缕灰扑扑的头发之后,便决定,我要跟踪狸藻与她的煤黑男人的***,为与父亲一样被她的妖气蛊惑住的男人,找到一个离开她的理由。
锦,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我背起书包,走出龙十崖镇时,内心咕嘟咕嘟发酵着的巨大的隐秘的兴奋。有一点像偷情,或者隔墙窥视偷情的男女。
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小镇,确定马路上来往穿梭的人们没有丝毫诡异的表情之后,这才放心地踩着凉丝丝的石头趟过了龙沙河。
一踏上河岸,我便犹如到了另外一个国度,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像要做贼。我知道那天父亲没有来邻镇出诊,但还是有些惊慌,怕一抬头看见了他,更重要的,是怕在狸藻家里遇到了他。喔,我还紧张地想,假若看到父亲与狸藻在床上呢?我会怎么办?或者恰恰狸藻的男人也回来了,将他们捉奸在床,那怎么办?我该帮着狸藻的男人打狸藻一通,还是帮助父亲逃出狸藻家里?
我心里乱成了一团,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真是没有出息,战争片子里哪个特务像我一样,还没有探听到情报就先将自己撂倒在地的?
所以我强壮了胆子,问一个端一盆水出来当街倒掉的婆婆,狸藻家住在哪儿?这婆婆疑惑地看我一眼,我马上明白过来,我说的狸藻她肯定不知道是谁,或许这个源自母亲口中的绰号,还没有流传到邻镇上来。于是我尽力地描述,说她家有一个孩子,男人在矿上做工,很黑,她有一头秀发,乌黑发亮,她还很漂亮,人人都喜欢看她。
这样的解释果然奏了效,婆婆朝路南一指,说:喏,看见了没,那家房顶上伸出一个大黑烟囱的就是她家。说完了她便懒得再搭理我,独自进家去了,但进了院子之后,她还是狐疑地回头看我一眼。
锦,我就在这一眼里,又生出重重顾虑,担心这一去会窥到震惊两个小镇的秘密。我穿越一条街道就能抵达狸藻家门口,揭开事情的真相,这样的激动,鼓励着我,一步步靠近那个黑色的冲天的烟囱。
狸藻家的院墙,很矮,12岁还没有长全个子的我,几乎是一踮脚就可以窥视到狸藻家的宽敞的院子。说句实在话,在我踮起脚跟看到第一眼狸藻家庭院的时候,我心里涌起的全是嫉妒。我嫉妒狸藻家怎么可以有这么大这么干净的庭院,我嫉妒庭院里那一盆开得旺盛的玻璃海棠,我嫉妒院子里飘散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有那个在庭院一株丁香树下安静地看着孩子的漂亮女人。
那个女人,显然就是狸藻。
那真是我活到12岁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她在那株丁香树下,简直像一幅画。这个比喻有点俗气,但在12岁的我的眼睛里,那就是一幅绝美的画。可以挂到我们家墙上,让整个屋子熠熠生辉,也可以做明星贴画,放在歌词本里。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一种古典又不失风情的美,不要说是男人,就是我这样的小孩子,看见了都会喜欢她,喜欢往她怀里钻,因为觉得她的怀里会很香很甜。喔,如果是在喝奶的婴儿,一定会扯开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喝她的奶吧。
所以我几乎是看得呆了,连腿脚发麻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的煤黑男人已经下工回来,走到我的身后,一把将我揪住。
狸藻的男人显然是把我当成了小偷,但又有些怀疑一个女孩子会下得了偷窃的手,于是便将我拉着,交给他的女人处理。
而我,就这样突然地站在了狸藻的面前,被她的温柔的光环笼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以为狸藻会骂我,她却柔声问我一句:你是邻镇来的吧,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但又觉得你面熟呢。
我低头玩弄着从父亲医药箱里捡拾来的废弃的吊瓶输液管编制成的手链,默不做声。这样的小细节,却是引来狸藻一声低低的问询:你是龙大夫的二女儿吗?
我几乎是惊骇地张大了嘴巴,抬头看她。而她的男人,则在这时,从屋里端着脸盆出来,朝狸藻嘟囔一句:问出来没有,她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我不知道狸藻会不会出卖我,紧张得几乎急出汗来,右手使劲地扯着左手上的手链。而狸藻,则轻声一笑,说,没什么,是邻镇的小孩子,闻到院子里的花香,好奇看一眼而已。
锦,那一刻,我真恨不能上前将狸藻抱住,亲她一口,或者喊她一声干妈我也愿意。喔,如果她愿意认我这个干女儿的话。
这是我和狸藻之间的秘密,我们彼此对望一眼,便避开了狸藻的男人。也就是从这一眼里,我知道,狸藻一定是喜欢我的父亲的。否则,她不会因此为我隐瞒身份,并从屋子里拿出一个陶瓷罐来,从里面神秘地变出几粒亮晶晶的大白兔奶糖,又剥开其中的一粒,温柔地塞到我的嘴里。
锦,我此生难忘那粒奶糖的味道,带着一股温润的体香,还有甜蜜的情愫,丝丝地浸入我的心肺。
喔,锦,我就这样被狸藻俘获,像许多个男人一样如此轻易地爱上了她,想要娶她,想要对她好,想要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想要给她自己磨的豆腐,自己开采的煤矿,自己打下的铁锅,自己批发来的糖果,自己偷来的丝锦。
还有,像父亲一样,天天以看病的名义,来为她把脉,温柔地,轻轻地,将她的手握住,而后闭上眼睛,享受她脉搏的跳动。
真的,锦,我爱上了狸藻。我甚至因此想要变成一个法官,立刻宣判我的常年吵架吵得鸡飞狗跳的父母离婚,并毫不犹豫地让父亲风光地娶了这个女人。
我至今也搞不明白,我的以偷窥私情的名义,与狸藻的相见,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锦,因此你可以想象到,在日后的漫长的岁月里,我是如何在父亲的这段婚外情上,扮演了一个非同寻常的角色。
锦,还是让我暂且地搁浅这段历史,回到而今的龙十崖镇吧。
我一进家门,家里那种熟悉的压抑的气息便像寿衣一样哗地一下将我罩住。并没有人将我当成荣归故里的英雄夹道欢迎,况且我也不是英雄,因为与唐麦加的那段至今还存有疑案的过往,我还一度被龙姓家族认为是与狸藻一样,给本族带来污点的女人。再加上我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孤零零地在城市里飘着,不能给任何需要办事的龙十崖镇人以切实的帮助,甚至连自己的弟弟也不能顾及。所以论起龙族家规,差不多属于连族谱都不应该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