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彻夜失眠(2)

作者: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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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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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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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212字

按照原定计划,我在昨天下午两点一刻的时候,将一串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输入手机。我坐在床头,看着对面墙上曾经贴着我们照片的地方所留下的一块暗色的痕迹,紧张地等着一声接一声的“嘟嘟”响声过后,你的沉郁的一个“喂”字。


我知道那一刻的你,刚刚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你当然没有睡着。自从你的孩子离开,你说你再也没有过一次可以闭眼便进入梦乡的午休或者夜晚。你总是失眠,大段大段的时间都在混乱的胡思乱想中度过。没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你获得彻底的安静和睡眠,除了我。你说我是你的安眠药,是你的大麻、罂粟、吗啡,明知用后会后患无穷,却让你欲罢不能,无法戒除,可你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车声,风声,还有始终热气一样升腾着的鼎沸人声,想起我的容颜,笑语,眼泪,疯狂,喊叫。


你的声音终于响起,果然是有些睡眼惺忪的慵懒语调。我听见你漫不经心地喂了三声,而后便沉默不语。但你并没有挂断,似乎,你预料到对面是个非同寻常的听者,或者你刚刚在迷糊中感觉,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你没有追问,也没有冷漠地挂掉,而是任手机开着,一直到我终于无法止住剧烈起伏的呼吸,颤抖着声音说出我们分离9个月零22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是你的小白鼠。


锦,我想过千万次,我们在分离再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我想我或许会故作冷漠,来一声没有丝毫情感的“喂”,而后等你主动向我示好。或许我会固执地保持沉默,等待你的回答再做出相应的表情。或许我会歇斯底里地暴怒,指责你从来不给我回信,指责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指责那些我在离开之后才发现的与你相关的种种秘密。或许我会嬉皮笑脸,假装已经将你忘记,不再在乎你的一切。我们云淡风轻地聊起彼此的现在,好似一直都是这样带着隔膜的亲近。


但我没有想到,我依然像从未从你的身边离开过,像我不过是刚刚从你怀里离开了一刻,或者我们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我无法克制自己想你,主打地打电话与你求和。


我重复一句:我是你的小白鼠。锦,你没有看到我的已经流了满脸的泪水。我用了很大的气力,才克制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出声来,让你跟我一样无助和伤心。


然后我听到你用尽力压抑住的平静嗓音问我:小傻瓜,你在北京,是不是?


我点头,哽咽地回了一个字:是。


你突然无情冰冷起来,犹如一片骤然结冰的湖水:龙小白,我命令你现在就离开北京,随便你去哪个城市,你不要指望我会再去见你,永远都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你还存留幻想,以为我们会回到从前,以为我会继续容忍你的疯狂举止,那么你想错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苏锦安,不是你爱的那个苏锦安,请你记住!如果你继续死缠烂打,那么我将立刻换掉手机号码,如有可能,我会报警,或者干脆连这份工作都不再要!


锦,你一定以为我会被你佯装的冰冷吓住,或者真的就听信了你的威胁,离开北京,再不动任何与你见面的念头。可是锦你忘了,我不再是那个刚刚与你相识时的单纯幼稚的龙小白。我爱过你5年,在这5年里,我已经像一条蛇,蜿蜒至最高的一株野生的大树上,并因此看见了我所一直畏惧惶恐的未来的方向。


所以锦,我在你的冷漠里,反而瞬间平静下来,不再哭泣似一个毫无出息又软弱无能的孩子。那个隐匿在心中许久的私密计划,又冷硬地探出头来,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自私冰凉。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我的计划。


我说:锦,你想让我离开你,好,那么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犹豫地问道:什么条件?龙小白,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招。


我冷笑:我有那么可怖么?锦,只要你现在来见我一面,我立刻按照你说的,永远离开北京,再不扰乱你的生活。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或许真的会如一条蛇,越来越紧地缠绕着你,直到你窒息为止。锦,你了解我的,我什么都不惧怕,只要我能得到。


你停了大约有一分钟。我知道你在犹豫,我没有继续追问,看着床头那个还没有被扔掉的小小的闹钟,耐心地数着秒针一格一格滑过的啪嗒声。


你终于开了口: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现在过去,但是如果你骗我,你知道我会怎样选择。


我笑:我在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房间里。我等你过来,我们谁都不要欺骗对方。


说完了我没有等你说好,便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锦,在等你过来的那一个小时里,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我在想象,我打开门看到你后,我该怎么做,质问你为何从不给我回信,我到北京这么多天你都毫无反应?还是一下子扑上去,对你又撕又咬,像一条小狗见到出了远门的主人?或者拘谨客气毫无章法手足无措,并忘了自己要你来的初衷?


我也想过许多种你所会有的反应。我猜测你可能会立刻呵斥我,让我回家,或者上海,只要是跟你不同的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或者你脱掉衣服,无声无息地将我抱上床,并随手打开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安全套。也有可能,你带来了警察,以某个不能成立的理由,威胁我,以此让我彻底地将你忘记。


所有可能遇到的意外我都早已想好。如果你说不过几句话,转头就走,那么我会哭着求你,直到你肯坐下来,为我多停留一分钟。我在这多停留的一分钟里,离我想要成功实施的计划,就又近了一步。如果你什么都不肯做,那么没有关系,你就陪我喝一杯茶吧,酒红色的普洱,在纯净的玻璃杯里,如此诱人地闪亮着,犹如密林里一闪而过的一匹锦缎。如果你不喜欢喝茶,那么一杯纯净水总可以吧,我们总不会到了连坐下喝一杯白水的恩情都不再有。


锦,在你还有10分钟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将泡好的普洱茶,徐徐地倒入你的杯子。我准备了两只同样形状的玻璃杯子,一大一小。大的放在你的面前,小的放在我的面前。我还另外买了一只漂亮的碧绿色的杯子,我在里面放入几个茉莉花,而后冲入白水,花朵已经完全伸展开来,犹如水中漂浮的莲花,一瓣一瓣,那么纯净柔软,又婀娜芬芳。


锦,不论你选择喝白水,还是普洱茶,都可以。只要你喝,我就会忘记你所有对我的淡漠无情。那一刻,我看见你喝下去,我想我的心底将只有闪亮如晨露般的欢悦。


我所熟悉的脚步声终于有节奏地在老旧的水泥楼梯上响起,它们一下一下,敲击着这个沉闷无聊的午后,将那水碱一样漂浮在空气上面的一层尘灰色的慵懒,一点点击碎,撞开。我的心快要撞碎身体冲出来了。我早已站在门口,等着你抬起右手,敲击那扇老旧的铁门。


锦,你终于站在了我的面前。你穿着去年那件我买给你的米黄色的短袖纯棉衬衫,戴着我在你生日时送你的一条黑褐色的领带。你的皮鞋,着了灰尘,似乎有好多天没有擦过的样子。你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额头的皱纹又加深了,似乎在我走后,你就一直这样蹙眉工作与生活,再也没有过笑容。


锦,我本应该心疼地将你立刻抱住,可我还是安静地笑笑,就像我们是一对素常的夫妻,你下班回家,我要给你拿一双拖鞋,再递给你一杯解渴的白水。


我拉起你的手,我感觉到你的手有些僵硬,我回头温柔地笑笑:锦,走了这么久,你一定渴了,先坐下喝杯水我们再聊好么?


我紧张地等着你点头说好,你却不再向前,只在原地站着,那样复杂地看着我。也就有不到30秒的时间,你将我一下子推到后面的墙上,而后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你的右手用力地拽着我的头发,左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一下一下,像抚摸一块即将破碎的玉石,或者一缕很快逝去的花香。你的眼睛里,写满了温柔,愤怒,疑问,渴望,暴力,挣扎,苦楚。它们混杂在一起,犹如纠缠盘亘厮扯着向上生长的藤蔓、杂草、荆棘和花树。


你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将温热干燥的唇狂热地落在我的每一寸饥渴躁动的肌肤上。锦,那一刻,我多么渴望自己是一片花瓣,带着新鲜的欲望的芳香,被你揉碎在掌心里,并将自己的味道与温度,溶进你的身体。


我用剧烈起伏的呻吟,迎接着你的野性的欲望的冲撞,但我并没有在你密集砸下的吻里失去了理智。我第一次,在与你的激情中保持了自我,并引领你一点点地向那绽满了洁白花朵的床上移动。


就在成功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你突然地止住了。你重重地重新将我推到墙上去,而后将我的头发向后扯去。你冷冷地盯着我想要躲闪逃避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吐出见面后你的第一句话:龙小白,告诉我,你想要实施什么阴谋?


疼痛从发根传导至我的每一个神经末梢,我想摇头,却发现无法动弹。我吃力地请求你:把我放开,我就告诉你。


你的手松开了一些,但我依然没法逃离你四肢围起的结实的牢笼。我看着你审讯犯人一样陌生的视线,突然地就恢复了理智与勇气。我让自己柔和下来,像玻璃杯里那朵优雅舒展开来的茉莉。


我说:锦,我只是路过北京,突然想来看你,难道,你连陪我喝一杯茶或者白水的时间都不肯给我么?你可以忘记我,可是,我办不到,我只想坐在你的身边,与你喝一杯水,聊聊我们的近况。


你狐疑地看我不再躲闪的眼睛,沉默许久,才说:那么,你确信你不会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我知道你已经放松了对我的警惕,于是大胆地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你眼角的皱纹,用迷幻般的嗓音对你说:锦,跟我来,喝一杯我为你冲好的白水。


你果然受了诱惑,放开了我,跟着我走进卧室,而后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你肯定是渴了,看见那杯飘有白色茉莉花的净水,想也没想,便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完后你的身体便像打开了一扇封闭许久的窗户,一下子轻盈灵动起来。


你接着又喝下了那杯酒红色的普洱,这才停下来,将那口路上郁积着的气吐了出来。我微笑着将自己杯中的普洱茶喝掉,而后又倒入新的茶水。我将透明的玻璃茶壶放下,打开盖,续上新的热水。我还假装去洗手间,在里面用红色的唇膏重新将嘴唇涂抹一次。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桃红的女子,得意地绽出一抹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