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妆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8
|本章字节:6846字
陶花面色阴沉:“大军已破都城建康,吴越大半版图都已划入大周,正势如破竹,锐气盛时,怎么会挡在一个小小永嘉?我不是要催逼前方将士,只是朝中各种传言,如此下去恐怕不利你兄妹。”
秦梧听她语气稳重,是正经讨论国事军事,她便也收起刚刚的儿女脾气,正色答道:“永嘉郡城防牢固,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且是吴越名将钱元虎的家乡所在,由他亲自镇守。吴越退下的精兵全聚集于此,钱元虎有意割据为王,所以奋勇守城。我曾在阵前跟他交手,果真骁勇无匹。”
陶花冷冷一笑:“钱元虎是吴越名将,难道我大周竟无将领了?你是女子,尚披甲与他对阵,秦文拜我朝上将军,如今可是食素?”
秦梧猛然自座中站起,瞪视陶花半晌:“你——,哼!我以为你退居后宫,再也不问军事,却又为何苦苦催逼哥哥?不错,不能速下永嘉,误了你的婚期,是我等无能,这份差,秦梧当不了了!”说着就将身上甲胄弓箭全都解下摔到地上。她气愤之中,手势十分粗重,衣裙险险撕裂,箭支从囊中错落散出,一地狼狈。
陶花不知她为何发怒,茫然毫无头绪中还不及询问,先看见那些散落的箭支中竟有一支自己的铁箭。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哪里得来我的箭支?”
秦梧向着她冷笑:“我哪里得来你的箭支,这还用得着问么?莫非你的箭支赠予外人的有很多,你得问问才能知道,我是哪里得来的?”她低下头去,“我秦家对不住你陶家,此事已然无法挽回,我兄长曾说,他便是为此赔上性命,也决无怨言。为杀耶律德昌,他已险险丧命,大丈夫战死疆场,原也没什么。只是,你一定要将他凌迟才甘心么?”言毕已在抽泣。
陶花闻言更加不明所以:“家仇之事,我早已看开,秦将军应该也知道。这……这跟眼下也没什么关系。永嘉久攻不破,如今朝中怨声沸腾,都以为是将领沉迷女色……”
“女色?”秦梧抬头看住陶花,“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
赵恒岳在旁冷冷一声“秦梧”,秦梧转头去看他,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但是你也该知道,咱们两人也是兄妹。那时候你父亲被文瑾瑜迷住,你的母亲痛不欲生时,是我父亲日夜在旁安慰妹妹。”
秦梧跪下来:“大王,不必提及父母,秦梧也感念你的恩情。可是,是非曲直却不能因此而颠倒。”
陶花到此已经隐隐不安,她转向赵恒岳,声音严厉:“你到底做了什么?”
赵恒岳迎着她的目光,缓缓答言:“我知道你有一件事已经决心放下,只是十分难受,我是想帮你快点解脱。”
陶花顿时惊惧,想起他弑父杀弟的手段,想起郑丞相说他本性其实暴烈,她呆住半晌,越想越是害怕,狠力把手中的酒杯掷到他身上去:“你把秦文怎么了?!”说完就觉到胸口难受,喉间有一股血意冲上,要勉力控制才不致喷出。
他望着她,不答话,眼神中一缕淡淡哀伤。
她却是越发失措,心底的恐惧也让她乱了方寸,指着他厉声喝道:“你要是敢动他……我……我……”
“我把他杀了,你想怎么样吧?”他忽然笑起来。
她被他的无赖态度给折磨得没有对策,又怕他真的动这个念头,只能拼死而谏:“你敢杀他,我就敢陪着死!”
他听见这话,带一丝惨笑点头:“是,他才是你的那只燕子。”说完便疾步走了出去。
陶花知道自己匆忙出口的话语太伤人,想要追出,却不能把秦梧独自一人晾在这里,她也想知道秦文到底怎样了,只好怔怔重新坐下,对秦梧说:“你有话但讲无妨。我只听说,你哥哥跟吴越王宠妃姚碧君要好,此后便是永嘉久攻不下。”
秦梧苦苦一笑:“姚碧君?不错,当日我哥哥进建康城前,大王密传他,交待了三件事:第一件,是掌住吴越虎符,第二件,是封住府库军需,第三件,就是将这吴越姚妃带回给大王。”
陶花微微皱眉:“此事大王没有告诉我。”
“我哥哥进城之后一一照办,到了姚妃的住处,他怕有不便,特地带上了我同去。见到那姚妃时,果然是美艳动人,我们带去的兵士都看得痴了。哥哥以礼相待,请她回去拜见大王,她不允,在众人面前竟对哥哥直诉相思。哥哥不理她,让人绑了带走,那些兵士你推我阻,都不忍心下手。后来我亲自上前绑她,谁知她拨动吴宫机关,将我们三人陷于密室之中,而后竟拔我佩刀,说宁可一死。哥哥怕伤了她性命,就苦苦相劝,结果这姚妃说,既然相思不可得,唯愿与哥哥对饮三杯,便可听凭处置。我哥哥就信了她,自她手中接了三杯酒喝……”
陶花“哎呀”一声:“两军交战,敌人之酒怎能喝得?”
秦梧流下泪来:“不错,他只是心急,想快些把这人送给大王。他说,听大王口气,似乎有意此女,若是大王真的喜欢她,那……那他或许就会放了你。哥哥说他以往对你不够好,才令你不得已而从了大王,他说一旦大王有了一位宠妃,你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他也就有机会重新对你好。”
陶花叹口气:“这酒可是有毒?”
“不是毒药,却是……却是比毒药更糟。”秦梧面孔忽然发红,不肯明说。
陶花立刻明白她所指,轻轻点头:“所以,那天晚上将军在宫内留宿。”
“不是!”秦梧却大叫起来:“我哥哥从始至终,待你至诚。自从七年前出使契丹归来,他就一直把你的桃花箭带在身边,他只是心思沉重些,整天逼自己念着家国天下,一直不许我说罢了。那天晚上,他命我将他捆绑起来。我亲见他难受得咬破了嘴唇,实在不忍心就去帮他解开绳子,谁知,绳子刚一松开,他便自箭囊中摸出一支箭来,刺进左肩……”秦梧语声惊恐,显是又回到当时情境。陶花听得心中骤然一紧,跌坐椅中。
“就这样,那一晚上在密室之中,先先后后总共刺了四箭。姚妃看得心惊胆战,最后是真心敬服了哥哥,对哥哥说她也是受人之托,若是哥哥不嫌弃,她愿以真心来服侍哥哥。可是我哥哥说,只望她能放我们出去,然后同去见大王。我们出来之后,来不及找军医包扎伤口,我只能亲手拔箭给他包扎,这支箭就落在了我这里。”
陶花拿过那支铁箭来,触目钻心:“他,他现在伤好了没?”
“呵,难得你还念着他的伤。我们出来之后见过大王,大王说把姚碧君赐给他,哥哥不肯受。大王也没办法,只是说姚妃已无去处,就把她先放在了左军之中。那几天,哥哥每日都在沉思,怎么想一个好办法能让你出来,随他前去收服吴越残军。正在此时,忽然有消息大王遇刺,你舍命救护受了重伤,大王当夜遍传婚讯,说是慰你忠勇痴情之心。”秦梧叹了口气:“我哥哥伤心欲绝,却也并没生你的气。谁知紧接着就来了你的军令,说要约束军纪。林景云又亲自往左军去了一趟,传的是你的令,话里话外都是指斥姚妃之事。那姓林的与哥哥不和,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好听。我哥哥当时就生了气,你胡乱疑心他,还搬出令箭来压人。当夜他就把那姚妃召到了帐中,他说,他不担这虚名。可怜他肩伤还正重着,约束之心,历历在目,却就把这女人给收了。我去劝过他,他还负着气,跟我说这欺辱弱女的声名他担不起,还不如两情相悦算了。”
“从那之后,姚碧君就一直随军了,我哥哥也从不避讳,可你……可你竟然也信之不疑。我哥哥是个会沉迷女色的人么?那颜素素难道比姚碧君差?大王命我们收服吴越残军,一路南下打到永嘉,建康来的飞鸽传书,哥哥从来都是亲自拆开,不许旁人染指,可是,却再也没听过你的消息,我也再没见过他的笑容。永嘉难攻,何况……何况他肩伤竟是一直不愈,已经数月有余,左臂举不过肩。与那钱元虎战过数次,哥哥有伤在身,一时胜不了。你们苦苦相催,哥哥日夜忧烦,也不知是为战事,还是为了……为了……”秦梧失声痛哭。
陶花侧头看着秦梧啼哭,竟不知劝阻,只是怔怔的。等她哭停了,陶花才回过神来,立时起身要走:“我这就带兵赴永嘉增援,等我去回过大王。”说完之后又自己停住,她当然明白,这前前后后,赵恒岳都脱不了干系。他如此苦心经营要隔阂秦、陶两人,如果她去问他,他焉能让她轻易就去了永嘉?
陶花略一思忖,从门外叫了一个侍卫进来,对他说:“你报给大王知道,我带公主营去增援永嘉,我自东路走,取道台州,秦将军自西路去的,我不会与将军会合,只是牵制敌军兵力。你将我的话,原原本本报给大王。”说罢不顾那侍卫相劝,即带着秦梧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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