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妆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8
|本章字节:6642字
江南最美的时候该是这梅雨时节了。
可是这却是碧君最厌烦的日子。到处泥泞不堪,老房子里会若有若无散出一股霉味儿。
她在琉璃宫中住着时也是如此,更不必说现在了。
杏花楼静立在烟雨之中。这是她入宫之前的居处,如今她又回来了。一生在男人手上辗转,她已经过不惯凄清的日子。
她曾经痴想过做他的王妃,可是终于还是不成,他只肯把她养在这青楼里,连个名正言顺的妾侍身份都不给她。
她爱他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姚碧君这般的女人,就该配上这权力巅峰的男人。
太阳刚刚落山,小丫头为她磨了新墨,正要在薄暮微光中提笔赋首新词的时候,王府来人急急把她召去。她抱了“绿绮”,如往常一样换上红衫,缓步走入王府大厅。其实她最厌烦红色,只觉俗不可耐,然而他却喜欢。他也是风雅之人,琴棋书画都有造诣,却偏偏喜欢这么俗艳的颜色。只是此话轮不到她来说,她的生计便是讨好别人,她只能顺从他。
她竟在席上见到了大周天子,于是施展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取他的欢心。无奈,她琴声还未停,天子却已经打起了瞌睡。
他在一侧望着她笑了一下,她难得看见他有笑容,忽然就心中一动,弹错了一个音。
天子揉着眼睛醒了,带着歉意对他说:“我赶路太急了,有些困倦。她还是以前的脾气,想起来一件事情就立刻要办到,前几天忽然想起你来,就一定要我来看看。我差了景云过来她都不许,说他来了几次也没办成事情。”
他默然低头。
天子又抬起眼来上下打量她。她立刻打起精神,微微含羞敛眉,做出她最美丽的姿态来。
天子便侧头对他说:“是个美人。”
他淡淡回道:“不如送入宫中,换她出来。”
天子朗声大笑:“让我带个女人回宫?那你们就等着看我驾薨吧,哈哈。”
他仍是淡淡的:“那你怎么一入吴越就遍访美人?”
天子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微笑着说:“我遍访美人,是因为她说你身边总要有个女人照顾,交待我务必为你寻一位王妃。”说着大笑起来:“家有悍妻,不敢不从啊。”
他微微侧过脸去,神色间无比寂寥,却不愿让这份神色落入别人眼中,便只好侧脸躲开:“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
天子轻声劝他:“你总不能一直这样……”
他十分无礼地打断圣言:“我曾听耶律澜说过她怕黑,你出来也好几天了,还不回去陪她,在这里啰嗦什么。”
天子微微点头:“是,她母亲早逝,很小就一人独住了,所以一直怕黑。只是……我不与她同住已经有些日子了,最近一直是榕儿在陪她。榕儿越长越象你,她每天看着榕儿,每天都催我过来亲自给你选妃。”
他的声音柔和了些:“她曾经给我传过讯息,说你待榕儿很好,我们都很是感激。你为何不陪她同住了?是有新宠了么?”
天子微皱眉头:“你怎么就从来都不信我能好好待她,我是不敢跟她同住了,她新近刚刚有喜。”
他再也没说话,只是怔怔然饮酒。
夜宴到二更方散。
她收拾起琴来,刚要离去。一个侍从过来,低低说声“王爷有请”。
她莫名一阵欣喜,随着那侍从去了。
自从他受封吴越王,将她也带至这故乡居处,却是再也没有碰过她了,每次都是听听琴而已。
夜色深沉,他房内并没有点灯。她借着月色走进去,到了床前,先理理妆才柔声问安。
帘帐开了,他轻轻握住她手拉到床上来。
她也算阅人无数了,今日却有些紧张。
三年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她甚至在想,她能重入他的怀抱,是不是说,他愿意娶她了。
然而,他显然不怎么记得过去了,不记得他们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情事。
于是她变得更紧张起来。
他觉到了她的紧张,轻声问道:“怎么?不愿意?”说着竟然离了身。
她急忙大力摇头,腻到他身上去。她愿意,当然愿意,于情于利,她都愿意。
他解开她的罗衣,却并不把衣服除下,只是一路吻啄下去。她呻吟出声时,他柔声到她耳边交待:“若是弄痛了你,告诉我。别忍着,知道么?”
她含泪点了点头。三年前,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然而此外却从没有别人跟她说过了,他们从来是以让她痛苦为乐趣的。纵然是把她宠在手掌心的吴越皇帝,也一样喜欢听她的呻吟声,不管是如何发出的。
他十分聪明,很快就能分清楚她发声是因为痛苦还是欢乐。总是有些不同的吧,其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却是细心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他一如往日的温柔,温柔得让她无法相信他便是那个征服吴越、手刃钱元虎之人。她还记得在她入宫前曾侍奉过钱元虎,而后歇了三天不能待客。
她看见了他肩上的伤疤,有些心痛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微微笑了:“不是不想,只是不敢。”他想起了那人在帐前望着萧照怜咬牙切齿的样子。
她不太明白,只懂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讨他欢喜。他却不怎么喜欢她那些招数,到后来,他伏在她胸前,对她说:“你别动,好不好?还有,别叫我王爷,叫我名字。你以前都是叫我名字的。”
难道他想起旧事了?只是她不记得她居然敢叫过他的名字,然而她还是顺从了。
一如往日。当她在巅峰旋转不下时,她才明白他真的便是那个征服吴越、手刃钱元虎的将领。他如此勇猛凌厉,却又如此细心温柔,每一分力气都用在最恰到好处的地方,于是后力源源不绝,永无枯竭。想来他在战场之上,也便是这么对付敌人的。她恨不得把自己一切最好的都给他,让他也如她一样,享受这人间的极致,快乐得欲仙欲死。
可是她没能做到。
因为,他抱着她的脖颈哭了。
她吓坏了。三年前他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时常郁郁,却不至如此。
他在她肩侧流泪,悲声问她:“你就为我一句话,罚我受这些苦么?”
他的伤心瞬间让她痛心起来,也让她想起了曾听过的种种坊间流言——那些有关他的,伤心故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她紧紧抱住他,轻拍他肩背安慰。
他慢慢敛住悲声,仍是无限委屈对她诉苦:“三年了,你都不来看看我。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榕儿辛苦,可是,我好想你……只怕再不找个女人来,又会象上次一样了。”
她虽然并不明白他口中的“上次”是怎么回事,却已经明白了自己今日为何可以在此,享受这一夕之欢。她轻轻叹口气,心里有些落寞,原来,她只不过是他口中的“女人”而已,连个名字都没有。
可是,后来想想,她也不十分介意。没有名字又怎样?她也不是生下来就叫做碧君,甚至,她根本就不姓姚。
她听着他诉了很多苦,一直在怨她,哭哭睡睡,在她怀中过了一夜。
不知是为了这一夜,还是这一哭,还是为了这恰恰好的时刻,总之,第二天一早,他带她去见天子,说他愿迎娶姚碧君为吴越王妃。
天子竟然当庭就给了她难堪,当着她的面对他说:“你不用娶她做正妃。左相有个女儿,虽然不十分美丽,却是贤德才女,你一定会喜欢。”
他淡淡回答:“不必害那么多人了。”
后来她也曾跟他说起此事,说天子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从来不知怜香惜玉,从来不知留意女子的娇小心思,竟然把那样重的话说在她当面,让她吞了半日才吞下去。
他却叹了声气:他比我懂得女子心思,只是你没见到罢了。
从那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虽然还是同样温雅,却也开始野心勃勃。
作为吴越王妃,她也发现了他的很多秘密,她想过是不是要去告发。然而,终于还是没有,到最后甚至连她自己都参与了进去。没有女人忍心去害他,没有女人能够抵抗他的魅力。
只除了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