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曦晃动冰块的动作顿了下，刚才车窗打开时她就发现了。

“没事，我去洗个手。”收回手，低醇温凉的嗓音响起，随后站起身向不远处走去……

哗啦啦的水声一直响着，霍靳言清洗着干透的血，夹杂着粉红色稀释血液的水流消失在盥洗盆内。

而他的视线却落在血水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动作，像是忆起了什么。

是你逼死我的。

你逼死我，你一辈子都要受尽煎熬。

手指在水流冲刷下渐渐收紧，青筋暴起的手背看起来极为骇人，或许是洗的太久，伤口处都已经泛白。

哗啦，霍靳言突然弯下腰将水泼到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水花四溅，周遭本想洗手的人见他这副模样，皆是敬而远之。

“你没事吧？”伴随着声音响起，素白的手犹豫着落在霍靳言背脊处。

倏的，霍靳言转身钳住对方手腕，表情森冷。

梁晨曦看着骇人的霍靳言，眼睛瞬间睁大，手腕处传来阵阵压力与疼痛，而他发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沿着脸部线条棱角淌落。

涣散的瞳孔渐渐收拢，本性流露出的残酷痕迹也渐渐消失，他似乎在见到梁晨曦面孔时，清醒了。

“没事。”霍靳言太阳穴的位置还在突突跳动着，掌心冰凉。

“那……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的手，我觉得它要断了……”

梁晨曦的视线僵硬的落在自己依旧被他拉住的手腕上，疼痛感直冲脑门……霍景睿咬着可乐吸管，爸爸一去好久，他怂恿着姐姐去帮自己看一下，没想到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表情都怪怪的。

梁晨曦借着喝饮料的动作缓解刚才霍靳言带给自己的压力，而霍靳言眼神避着她，眸色越发深沉。

“姐姐你手腕怎么红了一大片？”或许是在外面的关系，霍景睿的表情很生动，此时看着梁晨曦的手腕，那一圈红就像是腕表似的。

“没什么。”梁晨曦淡淡笑了笑，视线与霍靳言在空气里相汇，随后不着痕迹避开。

“景睿，吃完了我送你去新学校那边。”从霍景睿回国，霍靳言就在观察学校，这两天刚刚定下间双语学校。

本来今天想要带他去的，可没想到横生变故。

“姐姐可以和我一起去吗？”说到新学校，霍景睿表情紧张起来，声音里也带着迟疑，眼神希冀的望向梁晨曦。

梁晨曦半响没说话，舌尖蔓延着九珍果汁的味道，对于喝惯了咖啡的她来说，这味道真的太甜腻了。

“景睿，我……”本想用还有工作来推掉，可看着霍景睿睁大的眼睛，又想起情绪不稳定的霍靳言，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在她并未注意到的时候，霍靳言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依旧是风平浪静的……

新学校位于繁华地段，教学全程使用双语，s市有名的政界商界的人士子女都会被送到这里来上学，是真正的贵族学校。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霍景睿走在前面与校长一起，而梁晨曦与霍靳言并排站着，相较于前面两人的多言，他们足以称得上是寡语了。

谁都没有在提起刚才的事情，可事实上又没有谁能够忘记，之前可泫的事已经令梁晨曦对霍靳言感觉疑惑，现在……更甚！

他刚才的眼神，如同负伤的野兽，像是要将世间一切摧毁作为陪葬才罢休。

那张平静表象下隐藏着的惊涛骇浪，不过才露出冰山一角，已经让人感觉窒息与不安，下意识的抚着腕间淤红，视线却突然暗了。

从走神状态恢复，见霍靳言站在自己面前梁晨曦的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

霍靳言就那样看着她，漆黑却又迷人的眼里，没有半分起伏，景睿和校长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操场上仅剩下他们两人。

“景睿呢？”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岂料霍靳言却紧跟着向前迈了两步，原本拉开的距离重新恢复。

“校长带他去洗手间。”霍靳言轻描淡写的说，又向前走了步。

从远处看去，这两人就像是在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梁晨曦有些恼怒，面上像罩了层霜。

“霍靳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定住了，不再向后退，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倒是想要看看，霍靳言到底想做什么。

他没说话，瞳孔却越发深谙，俊颜镀了层光晕，英俊而又……让人无法移开眼球。

沉默里，霍靳言终于向她伸出了手……在梁晨曦警惕的视线里，霍靳言大掌的最终目的地，是她淤红的手腕。

“你……”梁晨曦的手向后抽了多次无果，只觉霍靳言力大无穷的，自己在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别动。”霍靳言低呵出声，眉宇清冷，掌心是凉的，透过皮肤很快融汇进梁晨曦的四肢百骸，纾解了本来的闷疼感。

偌大的学校操场，正是梧桐叶茂时，风吹起树叶刷刷作响，烈阳置于头顶，而霍靳言的影子将她罩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对不起。”低醇的声线听起来有些干涩，梁晨曦怔了下，似乎没想到会从霍靳言的口中听见这三个字。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当时的情况……总之我没放在心上。”

她真的觉得两人这样的距离太过危险了，不对，从度假村的初见开始，她就应该有这样的意识，霍靳言本就不是等闲之辈！

“霍靳言，我没有失过忆……”梁晨曦突然开了口，说了这样一句话，霍靳言本从西装裤口袋里掏拿什么的手顿了下，不动声色看着她。

“我看过那些言情，女主生过孩子失忆什么的，后又被男主找到的剧情比比皆是，我确定，我不是景睿的妈妈！”

梁晨曦这话说的很认真，霍靳言对她的接近有些太不同寻常了，这令神经敏gan的她瞬间警觉起来。

抽回手，那上面一圈的淤痕就权当是自己交了学费，让以后的自己多长点记性！

霍靳言终是将手重新伸了出来，一个圆盒状的东西出现在梁晨曦眼前，紧接着，他摊开她的手，放了进去。

“你说的我虽然没看过，但是……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深沉的眸落在她素净五官上，与之对视着，自然也清楚看到她闻言后试图隐藏的尴尬。

梁晨曦看着放进自己手心里的化瘀膏，回想起路上他突然停车离开了会儿，竟是去买这个东西了？

“梁晨曦，你……”

霍靳言的话还没说完，梁晨曦甚至隐约感觉到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到底有多么重要，可上完厕所的霍景睿在校长陪同下回来了。

“霍先生，霍太太，令公子……”校长刚想说入校手续的事，梁晨曦却截住了后半段。

“我不是霍太太！”凉凉的扫了眼校长，她表情清冷的开口，校长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明显透着惊讶。

站在霍靳言身旁的霍景睿乖巧的点了点头，脖颈上的绅士小领结也跟着动起来。

“景睿没有妈妈。”

这句话若是从一个大人的口中说出也不会这样惹人心疼，霍景睿像是早已习惯跟别人这样说，平静的开口。

平静到让梁晨曦心里感觉到些许的罪恶感，她刚才似乎不应该当着孩子的面那样说的，至少……也要等到景睿离开再解释。

校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惊讶过后佯装不知的一语带过，很快带着霍靳言去缴费办理入学手续，霍景睿在这里上学的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梁晨曦带着景睿从原处等着，霍景睿低着头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希望有个人能够陪陪爸爸的……”突然，小景睿开了口……梁晨曦侧头看着霍景睿，那个小小的身体看着很单薄，可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时候，还是乖巧甚至讨好的笑了。

那抹笑容，刺穿了梁晨曦的心脏，透过回忆，她似乎看到了儿时的那个自己，所有的乖巧与讨好，不过是想要换来那人的赞许。

慢慢的蹲下身子，以着等同的高度与霍景睿对视着，梁晨曦淡淡的勾起唇角，听到自己轻声开口。

“为什么……希望有个人能够陪陪他？”快要越界了，梁晨曦分明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这样的呐喊着，可看着景睿，她的心又软了。

“爸爸，很痛苦。”这话，霍景睿是与梁晨曦对视着说出口的，他的表情褪去了那种乖巧与讨好，带着这个年纪本不应该有的早熟。

“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他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半夜洗过澡后他都会来我的房间，看着我，有的时候和我一起睡。”

霍景睿轻声的说着，透过他干净的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快乐与无暇的。

“在国外的时候，爸爸每到特殊的日子都会消失，第二天弄的一身是伤回来。”霍景睿晃着两条腿，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却又让人莫名心疼。

“姐姐，你别怪爸爸好吗？”突然，他握着梁晨曦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知道景睿说的是手腕的那串淤痕。

“景睿，你知道……难道霍靳言对你……”梁晨曦眸底划过锐利的冷芒，如果霍靳言对景睿也出手过的话……

“没有，爸爸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他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姐姐……好人还是坏人……用心是能感觉到的！”

霍景睿说着，小手捂在心口的位置，澄澈的眼神惹人怜爱。

梁晨曦许久没有说话，或许她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应霍景睿，可对于自己来说，霍靳言这三个字，更加的神秘了起来。

“景睿。”跟随校长去缴费的霍靳言回来了，沉稳的脚步踏在地上，声音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