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雨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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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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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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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222字

安小惠去看父亲的晚上,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就在父亲的家,而且脸色不好,她打开门的时候,彼此都惊得目瞪口呆,相互惊讶地看着对方。她和他这是复婚了?


事实上,安小惠打开家门时,安梅正收拾自己的东西,法院的离婚判决已经下来了。她是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走。


刘望富说什么也不让她收拾。她为他敲诈吉腾飞的三十万块钱而感到愤怒和羞辱。


事实上安梅也刚刚进来,听见有人按门玲,起身去开,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按门玲的人是——她的女儿安小惠。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以为是在做梦,但不是。站在她眼前的就是她的女儿安小惠。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她回来了。


她呆若木鸡,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她的表情因为这意外的惊喜变了形。


两个人彼此对望了有半分钟,安梅奔过去,紧紧抱住女儿,她说不出话,由于内心的激动,假如你再走近一点,就会看到她在默默流泪,两颊上挂满了泪水。她的泪水就像绷带里渗出的血,缓缓向外流淌,止不住,停不下。


刘望富在一边扎着手,同样说不出话。他的眼睛涩涩的。


安梅的眼泪湿了女儿的肩膀,也许是受了母亲的感染,安小惠的眼圈也红了。她发现,母爱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母亲紧紧地抱着她,她感觉母亲的身体抖得很厉害,如果不是她扶着她,她会倒下去的。


“妈,对不起。”许久的哽咽之后,她说。


安梅推开她,把她拉到灯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看她是胖是瘦,是黑是白,的确,女儿比半年前好看了许多,时髦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这突然到来的激动,让她不知道跟女儿如何说话,她只是不停地流眼泪,笑着流眼泪。


“妈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妈……”她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妈……真的没想到你会生这么大的气,真的,妈后悔死了……什么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呢?”


她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女儿的头发,注视着女儿的脸,她看见眼泪从女儿的眼睛里,大颗颗地掉下来。却不说话。她再一次,再一次,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不论发生了什么,她再不想责备女儿一句,只要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梅一直在寻找适合的语言,这么久的分别,女儿已经不是半年多年前的女儿了,无论从举止,形态打扮,说话还是思想上,都有别于半年前那个女儿的,半年前的那个女儿是单纯的,明净的,透明的,一张白纸样。


现在的这张脸对人既有无穷的吸引力又好象拒人千里。


安梅长久地注视着怀里的这张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棕色头发,这种大街上刚刚流行的很张扬前卫的颜色,安梅不习惯。她记得女儿的头发一向是很黑的,散开来,真像一片瀑布。


无论是女儿的脸还是这一头棕色的头发都让她感到陌生,安梅好象从来就不认识她一样。眼前的女儿不是她心里的那个女儿,更不是从前的那个女儿,这完全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儿,一意孤行,很有主见。


她的打扮让她吃惊,化了妆,不是很浓。袖衫很短,一双修长的腿随便地搭在沙发上,大腿几乎裸露着,她那么随随便便,不以为然。她的眼睛里有一股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称的气息。这气息,让安梅无法走近她。


女儿的确很美丽,灯光照亮了她的面颊和身影,朦胧的灯光中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她的指甲长长的,涂着闪着光泽的淡粉色。她看起来那么花枝招展,令人倾倒……那张脸老是挂着不以为然和淡淡的表情。


安梅的眼睛掠过她的全身,她歪歪斜斜椅在沙发和她身边。如果不是她刚刚回来,如果不是她失踪了半年,安梅想,她一定还会打她一耳光。显然,她对眼前的女儿充满了深深的绝望和痛苦,以至于无法和她交谈。


安梅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很不平静的情绪,她不想再一次伤害她。


她必需找到适合她的话。


她必需小心翼翼,以避免不必要的战争。


因此,她和她的谈话也就相当的费力,甚至很多时候,她是无从开口,很长时间,她们只是彼此对望着彼此,说不出一句话。


“这半年多你……究竟在哪……跟谁生活在一起?”安梅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停了一下,显然是在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你不是希望我回家吗?我回来了你还问那么多干嘛?”安小惠从她身边挣脱,站了起来。她显然是有些不高兴母亲这么问她,可是安梅必需得问,她是她的女儿,她有权力过问。这就意味着母女两人之间必然要爆发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


安梅发现,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有着成熟女人心态的孩子,她们在彼此揣磨着彼此的心事。有些话,她觉得对女儿是难以启齿的。就在她捉磨着如何与女儿把谈话进行到底时,电话响了,她们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盯向电话,好象这个突然来临的电话是找她们两个人的,是她们彼此的私事,不想被两个人知道。两个人对望了一下彼此,她们是在做彼此的心里较量吗?安梅走过去,但这时,女儿已经顺手接了过去。


安梅神情紧张地看着女儿。在安梅紧盯着女儿的脸时,她心里忐忑不安地猜测着,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是找她的还是找女儿的?如果是找女儿的,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找你的。”小惠手一扬把电话递给了母亲。


“我的?”安梅一愣。“是谁在找我?”她怎么也想像不出此刻是谁打来的电话,接过电话的那一刻,安梅再次愣了住了:


吉腾飞!


她听出是他以后,嘴唇都哆嗦了!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他不是跟她生气了吗?


她接过电话以后,看了女儿一眼,女儿也在看她。


母亲的眼神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还是被她给捕捉到了。母亲背对着她,她好象是有意要背对女儿的,这样,她的表情就可以远离她的注视,她看不到母亲内心的一点变化和波澜起伏。这让她有一丝小小的不快,以往,母亲不是这样的,以往,母亲有一点小事都愿意跟她说起,倒是她不愿意听母亲的罗嗦。什么时候,母亲有了不愿意让她知道的秘密?


从内心里,她是很愿意亲近她的母亲的。她愿意像从前一样,跟她有说有笑。现在一切都变了,包括她自己。


安梅一句话没说,拿着听筒站了一会儿,把电话给挂了。


她的举动让安小惠的好奇心大发,母亲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把电话给扣了?难道……她想起她回史家胡同时,那个老太太对她说的那个男人。


“有男人约你对你来说是千年难得的一件好事,不要因为我扫了人家的兴吗?”她感觉到电话中的男人与母亲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实话实说。


安梅觉得女儿的话***不类,很刺耳,她不想跟她说这件事,于是她岔开话题,安梅要她说说她自己,最好是她自己说出来。


“你变得不像我的女儿,变得让我……”她长叹一口气,“变得让我越来越陌生……”


安小惠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的母亲,她的目光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她对她这样说话不感兴趣!她不爱听!不想听!我怎么变得让你越来越陌生?我不过是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爱了一个想爱的人,我不过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一次,我有什么不好?不对?还是我真的堕落得不可救药?


“我为什么生来就得跟着你受穷?我为什么生来就不能自作主张地追求一次美好生活?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地改变一下我贫困的日子?我为什么非得要按照你的意愿去生活?”


安小惠突然甩着二只手大叫起来,她的张开的嘴巴因为涂着发光的口红,所以,嘴巴就显得夸张了一些,吓了安梅一跳。她的这个动作把她想说的话,把她已经涌在心口的愤怒一下子给搅得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安梅六神无主地盯着女儿那张在她看来是很艳情的脸。她绝望极了,痛苦极了。她怎么变得这样?她怎么……天哪!她捂住脸,不再说一句话,而是失声痛哭。


见母亲哭了,许久,安小惠垂下了眼睛,她不是有意让母亲生气的,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沉默了一会儿,她走近母亲,低眉顺眼地说:


“如果我回来是给你丢人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走,可以在你面前永远消失掉!”说着抓起沙发上装得鼓鼓的背包就往外走去。


小惠!她的父亲刘望富在一边大叫道,他在阻止女儿。


安梅奔过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知不知道妈天天在盼你,在找你,在想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回来,妈会疯的,可是,你……你不要再伤妈的心好不好?妈求你了。”安梅的声音哽咽了。


安小惠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看着墙壁,但是她的眼泪却夺眶而出,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尤总,她最甜蜜的亲爱的尤总,她想,如果他爱她,心里有她,他就会给她打手机,会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四处找她……可是,这个晚上,他没打,这就更坚定了她去北京的决心。她只所以选择今天晚上回来,是想利用这几天时间和母亲呆在一起……可是,一见面她们就不停地争吵。她烦透了!她和她几乎无法交谈。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我在家耽误你约会。”她冷冷地说。


“我是尊重你才这么说的。”


“我不需要你这种尊重!我需要你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做人!”安梅终于忍无可忍。


安小惠紧闭双唇,不再跟她说一句话。


安梅已经意识到她的话有些过激,不管怎么说女儿毕竟是回来了,她尽量克制着自己,强压住不快的心情,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了抱她。不管她犯了什么样不可恕的错误,她都要试着原谅她,包容她,宽爱她,否则,她就不是一个好母亲。


“你才18岁,妈不希望你这样走完你的一生。”她声音一下子柔软了许多。


安小惠僵直地站着。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手机械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中满含着被压抑制住的怨恨。


无论她说什么,安小惠就是不说一句话。她就那么僵直地站着,她的目光在拒绝着她的一切亲近。


中间隔着巨大而冗长的沉默。


安小惠僵直站在那里的时候,刘望富站在地中间,他想打破她们母女间的沉默。


“你妈找你找得好苦!”刘望富走过来试图抱住女儿。


安小惠躲闪了一下,闪开了他的亲近。


父亲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概念了。这样的亲热让她很不自在,更不愿意同他多说一句话。打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好象从来就没喜欢过她,她也没喜欢过父亲。她和他是二个陌生的亲人。父亲整天就知道写诗,她从来就觉得诗是最狗屁不如的东西,换不来她喜欢的电脑,换不来潇洒的山地车,换不来她的学费钱,在她看来,诗人就是神经不正常的东西。她还记得她每次向父亲要钱时,父亲暴跳如雷的样子,如果不是他那个样子,说不定,她也不会去唱歌,不会后来在母亲伸手打了她一耳光以后,无处可去的她在茫茫黑夜里,想到了男人们的帮助。


晚上,安梅坚持女儿与她同睡,安小惠坚持要睡沙发。后来,她拗不过母亲,人是睡到一张床上,却是不肯挨母亲,身体隔得远远的。安梅的意途很明显,让刘望富睡到沙发上,她是想利用睡觉的时间拉近她和女儿之间的距离,想知道她内心深处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