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惊又吓，和胤祥一起，把四阿哥扶上床。

胤祥懊恼死了：“都是我不好，明知道四哥的伤还没好，这几天又日夜操劳，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

我看向四阿哥，惨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下颌的胡须青青一片，想必是这些天忙得连整理仪容的时间都没有。心里不由一阵酸痛，他为了大清朝尽心尽力，没日没夜地操劳，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为了追回国库欠款，赈灾济民，不惜得罪满朝文武，宁做一个孤臣。可是最后，竟输在邬思道的几句戏言上，又怎么会甘心呢？

可是，我非但不能帮他，反而连累他受伤，让他蒙受耻辱，还间接地造成了那些传言的兴起，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盈满了愧疚。

我好想弥补，可是许多事情，又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的身体。

细心地擦去他额上的冷汗，我紧张地盯着太医为他重新处理伤口，打开包扎后，我们才知道，四阿哥的伤口竟然早已溃烂化浓，一团团浓黑的颜色，触目惊心。

我的眼泪差一点儿流出来，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太医举着小刀，小心翼翼地剔除腐烂的血肉……

我已经不忍再看了……

四阿哥一定很疼，否则，以他的刚强，若不是在昏迷中，就是疼死也不会吭一声的。

现在没有外人，四爷，您尽管喊吧，不要再咬自己的嘴唇了，它已经鲜血淋漓了。

那么坚强的胤祥也忍不住落泪，握着胤禛的手：“四哥，四哥，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太医终于把伤口处理完毕，抹了抹头上的汗，开始重新上药包扎。

临去之时，老太医语重心长地说：“十三爷，不是老臣多嘴，若四爷再这样不珍惜自己，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他。”

我直想哭，四爷并非不珍惜自己，而是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可以重得过大清社稷，也包括他自己。

太医走后，我小心翼翼地为四阿哥擦拭身上的血迹，与胤祥一起，亲自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连他咬破的嘴唇，我也用柔软的湿布，一点点地擦去血痕，然后再轻轻地抹上治疗外伤的药膏，一抬头，才发现胤祥正在古怪地看着我。

我诧异：“你看我做什么？”

胤祥叹气：“若不是亲耳听到你拒绝四哥的那些话，我真的以为你对四哥一往情深呢！我实在搞不懂你，既然对他那么好，又为什么不肯嫁给他呢？”

我瞪他：“这是两回事，好不好？”

胤祥哼了一声：“明明就是一回事！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大胆任性，行为古怪，疯疯癫癫的，除了有一点小聪明外，简直一无是处，四哥怎么就看上你了呢？还有那个邬思道，为了你神魂颠倒的……”

他虽然在嘴里拼命地说我不好，却又在发现我脸上沾了血迹之后，恶狠狠地举起袖子，帮我擦去了。

我望着他袖口的一片殷红，脸也跟着红了：“什么神魂颠倒呀？你胡说什么？”

还有，竟敢说我一无是处，等着瞧！

胤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当我傻子吗？四哥跟皇阿玛向你求亲的时候，那家伙甩了三次飞刀，扎了三个人的脚，还说什么一时失手，鬼才相信？我看他要抓狂了！”

我吱吱呜呜的，没办法狡辩，心里却欢喜得很。

“而且……”胤祥的神色凝重了，“我也想不出来，若非为了你，邬思道为什么反而帮助八哥，他明明一直站在四哥这边的。他那样做，只有一个可能，他怕四哥将来真的做了皇帝，他就再也没有能力和四哥争女人了，所以，他就干脆让四哥做不成皇帝……”

我一怔：“不是的，十三爷，你误会了……”

一声浅浅的呻吟打断了我的话，我们连忙向床上看去，才发现四阿哥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对上我的一刹那，好像亮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去。

我连忙俯过身去：“四爷，好一些没有？”

胤禛的神色还有些迷茫，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苍白的面容上多少疲惫，多少伤感，多少无奈，多少悲哀，宛如梦呓一般地低语：“明雅……我也许真的会输……输了大清……也输了你……”

一句话，惹得我的泪哗哗地往下掉，我哽咽：“傻瓜……谁说你会输，这大清江山，除了四爷，再也没有人可以承担……”

苦涩的笑意慢慢浮上胤禛的唇角，他轻轻偏过头去，重新闭上了眼睛：“谢谢你……”

很快，便又陷入沉睡。

痴痴地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我的心里充满了怜惜，但是我知道，这种怜惜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敬重。

四阿哥胤禛，这个在历史上饱受争议的帝王，或许专断一些，或许霸道一些，也或许有些不择手段，有些不留余地，可是作为一个王者，他却是合格并且出色的，因为他真正做到了心怀天下。

他可以为了受灾百姓，不惜放弃身份，亲自到任家庄请求援助；他可以为了国库欠债，不惜得罪所有权贵；他可以为了朝庭上的事务，不顾自己的伤势，日夜操劳，心力交瘁，直至晕倒。

身为皇子，却每日粗茶淡饭，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允许厨房改善伙食，一件衣服穿了两年，也不舍得丢掉，甚至连一杯好茶也舍不得喝，只因为他知道灾区百姓连清水都喝不上。

可是，必要的时候，他又比谁都狠，任家庄为富不任，不愿出钱赈灾，他便下令年羹尧灭了全庄老少，把庄里的钱财搜刮一空，再全部送往灾区。

为了追讨国库欠款，更是逼得多少名臣老将变卖家产，尊严尽失，他的雷厉风行，他的铁腕手段，也让多少人心寒心冷。

只不过，他的狠与绝，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朝庭，为了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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