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岭雪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5
|本章字节:15558字
“奶奶,告诉我爸爸和妈妈的故事。”自横第一千次地要求着。
珊瑚园里,明亮的太阳,依稀的花香,青葱连绵的绿色藤被上结满红色的珊瑚粒,如珠如宝。这是自横的主意,他说这就叫做绿肥红瘦,老人多看看这两种颜色会心情舒畅,身体健康,显得喜庆。
然而珊瑚架下的周自横本人,却苍白而憔悴,愁肠百结。他不再是那个成功集体里刚愎自用的周董事长了,而只是周公周婆的软弱无助的大孙子横。
“横呀,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咳,奶奶给你做点心吃,咳,好不好?”周婆心疼地问着,长辈对于小辈的疼爱,好像永远和吃食离不开。
然而自横要求着:“奶奶,您什么也不用做,就好好坐在这里,给我讲一讲我爸爸和我妈妈当年的故事好不好?他们是怎么爱上的?爸爸用什么方法追到我妈的?”
“你呀。”周婆叹息,为难地看着孙子,眼神渐渐凝结。她一直希望孙子可以对感情认真,然而当真看到他为了爱情如此痛苦,却又舍不得起来,那个叫做红尘的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么好的大孙子,她竞然看不上?红尘,多怪的名字,听上去就有种妖妖的感觉。然而,所有的孩子都是大人心中永远的痛,是前世的债,予取予求的。看着孙子这样地哀求,她除了答应,还有什么选择呢?
在绿叶红珠的掩映下,周婆轻轻叹息着,开始了悠悠的讲述:“你爸爸小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野。”
在老人的眼中,十三岁和三十岁没什么区别,只要是孩子,就永远都是“小的时候”。
——“你爸爸小的时候,咳,脾气很倔,咳,不爱说话,好想个事儿咳,主意正着哪,做什么事儿,想定了就做,一点儿不含糊,咳,很杀伐决断的。”
自横心里一动,这倒有点像红尘的形容。
“你爸和你妈是小学同学,咳,又是中学同学。小学时他们还不怎么样。可到了中学,咳,他们那个班里,就他两个是旧同学,咳,自然觉得亲近些。你妈长得漂亮,老有毛小子招惹她,在放学路上堵她,你妈胆子小,放学不敢回家。你爸就自告奋勇要送她,咳,还替她打架。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都有下心了,可也都还小,都没好意思说出口。直到‘文革’那会儿,他们又一块儿报名下乡,咳,你爸这才捅破了窗户纸,咳,离开南京的头一天晚上,你爸牵着你妈的手来家里跟我说:妈,你放心吧,我和妃嫣一块儿走,两个人互相照应,咳,互相关心,不会有事的。我们俩一块儿扎根乡下,要是婚也在农村结,咳,再来看您的时候,说不定抱个孙子来见您。说得那姑娘妃嫣呀,脸红得跟块布似的……”老人的眼睛有点湿,“妃嫣真是个好姑娘,润柔,文静,能歌善舞,又漂亮,咳,可惜就是太漂亮了。人家说红颜薄命,咳,她也就害在这漂亮上了。”
“后来呢?”自横问,“他们在农村结婚了吗?”
“后来……咳,后来招兵,他们一块儿参了军,你妈妈被文工团挑了去,你爸就当了通讯兵……咳,再后来你妈就死了,难产,留下你这个金贵种子,被奶奶嘴里含着手心捧着地养到这么大,好让你惹奶奶生气。”
“怎么会呢,奶奶?”自横涎着脸逗奶奶笑,“您的大孙子怎么敢呀,他敢惹您生气,不怕您的金箍咒和鸡毛掸子吗?小时候又不是没捱过。”
终于知道爸爸妈妈的故事了,那时烟花,多么地光芒灿烂,温柔绮丽。那样的爱情,只能发生在那样的年月里吧?日久生情,渐渐温暖,就好像狐狸对小王子说的,一开始你不要坐在我身边,要有一点距离,用眼睛斜斜地瞟着我,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和红尘,就差在这个距离上吧?应该一点一点地靠近她,不该太急于求成,吓了她。她是一个古典的女孩子,自持自爱,是应该给多一点耐心和爱心,慢慢温暖她的。不可以太快催促,更不可以太容易放弃。他要追到她,一点一点靠近,直到亲密无间!
周自横的信心再次昂扬了起来。
洛红尘接到了周自横委托花店专人专递的大束天堂鸟和一封亲笔信。她有一点意外,这个年代,肯用钢笔写字的人已经不多见了,何况又是电脑高手,上网发个email或在网络商城订束花不知多简单方便,何劳亲力亲为?
可见周自横的诚意。
颜色娇艳的大朵香花向来是她的最爱,倒不知自横何以猜得到。
信写在浮凸有致的雪白暗纹纸上,密密的三大张。红尘不急着看信,却用google搜索了一下天堂鸟的花语:爱你在心口难开的痴情男子,脸上蓦然热了起来,不会是巧合吧?自横一定特意咨询过花店小姐才订了这束花的。
她将信纸覆在脸上陶醉地闻着,嗅那隐隐的花笺幽香。这是真正的情书呐,这时代,还有谁肯写情书呢?她把纸翻过去,对着太阳光照着,看纵横的笔迹。他的字写得好好,好有力,是小时练过书法的痕迹。是颜体,她小时候也练过,认得出来。
她坐下来,伏在书桌前,对着信纸做握毫沉思状。昨夜他写信时,便是这个样子的吧?他一定边想边写,写一写又停一停,是用了心的呢,写这样长的信,在他一定很少见吧?她想象着他写信的样子,在办公室里,隔着玻璃窗,她悄悄观察过他,每当他很专注地做事的时候,就喜欢上唇咬下唇,好像写字打电脑全都需要用牙齿帮忙似的。昨晚,他也有咬嘴唇吗?
她微笑了。终于徐徐地,徐徐地展开信纸来。欢乐不可以一下子享尽了,她要把这欢乐延续得尽可能长一些,要慢慢地享用。实在是从小到大她所拥有的快乐太少了,少到已经习惯了悲剧,以为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与她无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那晚她从“火车头酒吧”回到家,接到梅绮跟踪而至的电话时,她会很痛快地答应辞职,以此避开周自横的追求。
在电话里,梅绮声泪俱下,对她讲述自己和周自横三年来的交往,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牺牲,她说:“洛小姐,你才23岁,可是我已经28了,不小了再也输不起了。我跟了周自横三年。三年,说起来时间不算长,可是对一个年轻女人来说,三年和一生没有什么差别。我不能失去自横,我没有你那么坚强自立,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那种依附男人而生的软骨头。我依附自横惯了,早已经没有了自我。你一定瞧不起我这样的人吧?可是我的确是个没出息的女人,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她说得这样真诚,这样可怜,又这样地周全,堵住所有的出口一滴不漏,环叫红尘说什么呢?如果她不想趟进这浑水里玩一场三角游戏,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辞职。
梅绮在电话里还说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损失的,你只要肯辞职,再也不和周自横来往,我会先付你一年薪水十万元,怎么样?如果你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再商量。”
这样赤裸裸的金钱交易,让红尘不怒反笑:“现代茶花女?梅小姐,你不像是周自横的女朋友,倒像他父亲。”
梅绮怔忡:“你是说我老?”
红尘不再解释,只淡淡说:“我会再找一份工作的。梅小姐,总之我答应你不再到‘成功’去上班,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了。”说罢挂了电话。
在洛红尘心目中,金钱与感情是完全挂不上钩的两回事,虽然,她是那样地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笔钱。
姥姥、姥爷都已经很老了,老得可以做标本了,连守着绣花店做点小生意的能力也没有了。去年,姥姥把“无针绣坊”交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姥姥已经彻底地放弃了,老到没有任何斗志的地步,说得残酷一点,就是只等着大限来到了。
她一边看店一边张罗转让,“无针绣坊”关闭的那天,姥爷扶着姥姥,在夫子庙前黯然地低下了头。没有流泪。他们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
按说姥爷洛长明今年67,尚不到古稀,又是退伍军人,不该那样不经老才对。可是他却比同龄人更快地倒下去,早早地迈人了风烛残年的行列,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惨死和父亲的疯病吧?
父亲的疯病……哎,父亲的疯病一直是红尘心头的伤。姥姥和姥爷痛恨父亲,他们说是父亲杀死了母亲的,所以对他没有牛分怜悯,也从不去探望他。但是红尘从初中开始,就会定期坐公共汽车,穿越牛个南京城偷偷地去郊外的精神病院探望父亲。父亲很英俊,即使疯着,神情呆滞口齿不清,可是轮廓分明的脸庞仍然显露出他在好着的时候是个多么英俊的青年。时间对于他是静止的,他的记忆从妻子去世那一刻起便定格了,所以岁月也很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过了这23年,他看起来,仍然是个年轻人,和红尘站在一起,不像父女,倒像兄妹。
她去看他,温柔地陪他说话,给他梳头。他有时候会很高兴,好像清醒了一点的样子,在她走的时候会留恋地问她,什么时候再来?可是到她再来的时候,他却又把她忘记了,于是一切从头开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他的关系,从未取得一点点进展。他每天老是痴痴地望着一个地方,轻轻喊“飞烟,飞烟”,或者是“非音”也未可知?但是在上个月,她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清楚地叫:“秀秀!秀秀!”
她哗地就哭了,洛秀是妈妈的名字,爸爸是把她当成妈妈了。他不记得时间的流逝,可是时间没有忘记他,已经悄悄把他的女儿培养长大,长到和当年的洛秀一般大了。他终于记起了“秀秀”,终于记起了她!
精神病院的医生对这一现象十分重视,像父亲周锋这样的病例是不多见的,而他离奇的好转更是一种奇迹。他就好像一个被上帝遗忘了的弃儿,在二十多年的迷失后又忽然被记了起来,而这种记忆则是通过他女儿那奇异的血缘力量来体现的。
医生决定为周锋组织一个特别医疗小组,可是这是需要大笔经费的。主治医生说,这二十年来,周锋的医疗费一直是由一个神秘的周姓户头提供的。这个户头定期就会收到一笔汇款,但是医生已经换了几茬,连院长也换了,所以没人知道那神秘户头的汇款究竟来自何人。
红尘决定要为父亲筹这笔款子,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如果父亲会好起来……哦,如果父亲会好起来,也许他会补偿她二十多年来从未享过的父爱,毕竟,他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哪!
是为了父亲的病,她才那样焦急地四处碰运气,渴望找一份高薪工作的,也才会因为一个选美广告而忽发奇想去“成功”应聘,就是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试一试呀。
很幸运她被周自横选中了,得到了这份工作;
很不幸她被周自横爱上了,惹下了这场麻烦。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红尘真不知自横对自己的好感是祸是福,而自己,又该庆幸还是自叹倒霉。她再叹一口气,终于完全地展开了信纸……
“红尘:
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孤儿的故事——
从前有一对相爱的年轻男女,他们一起上学,一起下乡,一起参军,一起憧憬未来幸福美满的生活。他们相爱,结合,并且有了一个男孩儿。在那个动荡的岁月里,无法揣测他们的路是否坎坷,可是相爱是美丽的,他们的爱如此纯粹而美好,他们的未来原本应该更加美好,可是那个年轻的女子,却来不及看一眼自己刚出世的孩子,就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不甘心痛苦地离去了。
那可怜的丈夫,还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父亲,却过早地经历了亡妻之痛。可想而知他对那小小男婴是多么地拒绝和恐惧吧?他不肯抱那个孩子,极少和他说话,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惨痛和沉思。那小小男孩子在爷爷奶奶的膝下长大,渴爱的心,想你一定比谁都清楚吧?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冷淡的父亲,在他七岁的时候也辞他而去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苍凉得无边无际的世界,和许多虚妄的无边无际的幻想。
除了爷爷奶奶,没有什么人对他特别地好过,而他,也从未想过要对什么人负责。但是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和他身世仿佛的女孩子,她就像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一样,在第一时间就走进他的心里了,让他的心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疼,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她,照顾她,陪伴她。
一个人没有人爱是可怜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让自己去爱,也很可怜罢?
他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只希望那女孩子不要太拒绝他的好意,允许他和她做朋友,真诚地交往。他希望她不要离开他的公司,不要像避开洪水猛兽一样地对待他,不要不给一个理由就把他拉进黑名单,不要把他的好意一味视作别有用心,不要总是不停地对他说不不不,不要……他是不是还是太贪婪了?”
没有落款,好像一个愁眉苦脸的人把话说了一半,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下去。
洛红尘看着信,先是泪水盈然,一直忍着忍着不让自己流泪,看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扑哧”笑了,而眼泪也随之振落下来。
这个周自横呀,写得这样可怜,又这样真诚,可是在那样可怜真诚的求情之余,还是忘不了油腔滑调一番。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的,既然自己也知道自己贪婪,又干嘛提这么多要求呢?
洛红尘把信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他真的很贪婪很贪婪呀,可是,她忍心拒绝他的那些要求,忍心再对他说不吗?一个孤儿,一个和她一样渴爱的人,一个真心真意只想对她好的人,不是她一直渴望着的人吗,为什么还要继续拒绝他呢?他说他父亲留给他的,是“一个苍凉得无边无际的世界;和许多虚妄的无边无际的幻想”。岂不知她自己,也是一模一样的呀,一样的苍凉寂寞,一样的虚妄梦幻,他们是这世上同生并蒂的两株幼草,以彼此的呼吸制造氧气,呼吸,交流,再制造新的氧气赠予对方……如果他们不相怜相爱,还有什么人会怜爱他们?
但是,就这样回公司,就这样答应了他,怎样对梅绮交代?怎样对自己的骄傲和矜持交代?已经交了辞职信,一转身又去上班了,公司的同事会怎么看她?
还是,等等再看吧,想一想,再想一想,好吗?
洛红尘在等,在想的时候,梅绮也在等,在想。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自横究竟为什么会舍她而取红尘?
她想不明白,于是让黄放陪她一起想:“你觉得洛红尘比我漂亮吗?”
“没有。”黄放痛快地回答,认真地看看梅绮,更加肯定地说,“你比她漂亮。”
“那么,她比我温柔,善解情趣?”
“未见得。她那天只来了三分钟就走了,还和自横吵了一架。”
“那自横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喜欢一个疯子的女儿!”
“疯子的女儿?”黄放吃了一惊,“你是说洛红尘?”
“当然是说洛红尘。这半天我们还在说谁?”梅绮不耐烦地发着脾气,带着醉人的暴躁和狠劲儿,“那个疯子的女儿,杀人犯的女儿,他为什么会喜欢批,是猎奇吗?你说,他是因为猎奇吗?”
“也许……是吧。”黄放有些发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梅绮,“也许过几天,周自横新鲜劲儿过了,就又会回到你身边的。他以前不是也和你闹过几次小别扭吗?后来还不是和好了?”
“可这次不会了。”梅绮绝望地叫,“以前他没有逼我辞职!”
“自横逼你辞职?”黄放又吃一惊,“他为什么逼你辞职?”
“他说我把私人感情带进了工作里。可是他自己呢,还不是大张旗鼓地追求洛红尘,闹得满公司尽人皆知,连你也知道了。”梅绮哭起来,“洛红尘辞了职,他就跟疯了一样,还封锁消息呢,不让人知道,说姓洛的感冒了,过几天就会来上班。一个小助理感冒了,需要老板亲自对员工做解释吗?他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的花花心呢!”
“周自横来真的?”黄放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如果只是暂时和梅绮分居,他还可以理解,但是竟闹到要逼梅绮辞职,那么看来周自横这次是下定决心,再也不为这段情留一点余地了。
梅绮恨恨地说:“他不仁,我不义!想踢走我?没那么容易!我才不会让他们俩顺心得意!”
“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还不知道。”梅绮再倒一杯酒,“不过我会知道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黄放担心地盖住杯子,劝她:“别再喝了,你会醉的。”
“我想醉。”梅绮忽然又哭了,“黄放,你记得吗?上次自横在你这里喝醉了,你把我叫来,让我领他回去;如果我醉了,你会替我找自横吗?他会领我回去吗?”
不等黄放回答,梅绮又哭着自问自答:“不,不会的。我知道周自横那个人,做事最绝了,他说了要和我分手,又逼我辞职,就绝不会再在乎我的死活。别说我醉在这里,就算我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来看一眼的。那个天杀的该死的没人性的周自横!”
梅绮哭着,骂着,诅咒着。黄放劝不了,又走不开,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决定给周自横打个电话。一向以来,他都在暗中帮着梅绮,不仅在周自横醉酒的时候通知梅绮来接他,而且在见到洛红尘和自横约会时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梅绮,以便给她机会反攻。这些做法,本来都是违背他做人原则的,可是一个人总是欠另一个人的债,梅绮欠了自横的,而他,欠了梅绮的。
然而电话结果果然和梅绮猜的一模一样。周自横的回答十分冷酷,语气里没半分余情:“她在什么地方喝醉了,为什么喝醉,都和我没一点关系了。”他甚至很轻佻地开了句玩笑,“老兄,你可别趁机又把她送到什么人的床上去呀。不过要真那么做了,也不关我的事。”
黄放气炸了肺,大骂一句:“周自横你个混蛋!”随手摔了电话。他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扯进周自横的感情漩涡里去的,原本他才真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呀,可是现在,真正的当事人都轻松得要命,他倒沾一手麻头理不清,简直自寻烦恼!梅绮真没说错:天杀的该死的没人性的周自横!
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梅绮,他深深叹息:弄到谁的床上去?除了让她在自己酒吧的小屋里休息一宿,还有别的方法可想吗?
洛红尘等了七天,想了七天,同时一直在报纸和网络上关注着“成功”的消息:
“秦淮八艳”报名已经结束,竞选正式拉开序幕,报名者的玉照纷纷登陆网站。而与此同时报上却称宣传部经理梅绮辞职。那么,现在的选美宣传工作由谁负责呢?网页制作和论坛管理本来是自己的事,现在她这个总经理助理也躲回了家,自横的压力岂非很大?他辞退梅绮当然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又不领情,他心里一定很不好过吧?
这期间,周自横每天一束鲜花,一封情信,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措辞一天比一天深沉。可是,从不提公司的事。他是不愿给自己制造压力,也是不愿让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他这样地体谅自己,自己难道不可以体谅他吗?
当收到第八束大丽菊的时候,红尘终于动摇了,想出一个试探的点子:自己辞职后,一直再没有去过公司。为什么不借口收拾用品回去探探风声呢?
然而待到进了“成功”大楼,每个同事见到她都亲热地问:洛小姐好些了吗,红尘这才知道,周自横压根没有向员工透露过她辞职的事。他看准了她会回来。
红尘有几分悻悻地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几天来积压的公事。然而荧屏一亮她就呆住了——电脑的页面,居然是一束怒放的大丽菊,流动字幕缓缓地滑过去:红尘,我在等你回来;红尘,我在等你回来;红尘,我在等你回来……
回车,上网,弹出qq,果然上面又有自横的留言:
“我在绿波廊留了位,可以一起吃午餐吗?如果不可以,可以一起去旋转餐厅吃晚餐吗?如果不可以,可以去火车头一起消夜吗?如果不可以……不可以再说不可以了,不可以那么残忍!”
红尘忍不住又笑了。这个霸道热情的周自横呀。他提要求的时候,总是这么可冷又蛮横吗?你简直不知道他这是太认真还是太油滑,是小心翼翼还是大言不惭。可是如果一直说不可以,他就会一直求下去求下去的,到了最后,自己还是会说可以的吧?那么,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就答应了他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