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让家宜动手了呢，你这孩子怎么不会疼人呢，她大老远跟你来，你不是让她做这儿，就是做那儿的。”

李母扯起丁家宜往大屋里走去。

“老李啊，你看你儿子多有眼力啊，这么好的姑娘，娶到家了。”

“什么时候办婚事啊。”

“等我儿子毕业了，就结婚，到时候，你们可要来喝喜酒啊，依我，现在就想给他们办。说是学校有规定，不能结婚。”

“……，……”

丁家宜坐在一边，任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她突然想起了了艾立康，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同时她也想起了依依，想起了她对依依说过的每一句话。

是的，她当着依依的面说过，她的心永远也不会为李博而动的。

可是，如果依依知道……

她转身出了屋子，心里老大不痛快。站在门口，看着夜空的星星，想着自己的心事，很久，她才发觉李博就站在她身后。

“你……是不是在……想他？”

尽管他的声音很轻，还是吓了她一跳。

丁家宜回过头，用笑来掩饰自己，

“我在想我自己！”

“夜空真美，有那么多明亮的星星！”李博转了话题，感慨道。

丁家宜没有说话，仰着脸，看着天空，没有人知道，眼泪已经顺着她的脸庞顺流而下了。李博一直在一边装做漫不经心的看天，实则是在细心的观察她。

“真不知道，明年的夏天我们会不会在一起，会不会是在草原上看星星？”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家宜！”

“嗯？”她一惊。

“你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

“我在想，人为什么不能像星星一样快乐？”

“那是因为你忽视了快乐的存在！”

她扭头看着他。他看她的目光转向别处，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象所有的话都是跟她随便说着玩的。她还想一直看下去，他的母亲在屋里叫他们。

只好进屋。

晚上，客人走了以后，李博的母亲叫李博从屋顶的一个小箱子拿出一个布包。李博够不到，不想给她拿，再说，箱子上全是灰尘，落了厚厚的一层。

母亲却非叫他往下拿。

李博说明天，黑天瞎火的拿箱子干嘛？

李母温怒的看着儿子！李博只好屈从。踩着凳子，站了上去！把箱子拿下来，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箱子，递到母亲面前，母亲颤抖着把手伸进去，在最里面，有一个红布包。

“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博在一边不耐烦的问。

“去去！一边去，和你没关系的！又不是给你的！”

李母小心的剥开层层的包裹，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那个红布包。哇塞！一枚古老，但依然闪亮的耳环和戒指露了出来。

耳环不是金的，像是一种玛恼玉，在灯光下，越发晶莹，剔透。玲珑。戒指是银色的，应该是白金的。丁家宜惊讶的想，她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好象是看透丁家宜的心思一样，李母告诉丁家宜，这是她做新娘时，她婆婆送她的，期间的人生几起几落，每次不如意时，她都想把这件心爱的宝贝卖掉，但是如果卖掉的话，她就没有给将来的儿媳妇的礼物了。她一直盼着这一天，现在，终于盼来了。

丁家宜的手僵硬的伸出来。

但是，很快，她的手又从李母的手里抽了出来。

“你不愿意做我的儿媳妇吗？”李母担心的问。

她看着丁家宜抽出的手，失望像一层云，突然出现在李母的脸上。

李博在一边使劲的咳嗽了一声。丁家宜知道这声咳嗽的用心良苦。

“我……我有……”

“你有，是你的，意义也不一样，这个是我，你的婆婆给你的。将来，你对谁说起来，心情不一样。记住，婆婆给你的手饰不是想拴住你，而是在你戴上它时，就会想起爱情的甜蜜。”

丁家宜说不出话。这样一个农村女人也能说出这么哲理的话，看来，女人真的是为爱情而活着的动物。

“这是妈妈的定情物，现在，成了我们的定情物，这是妈妈的心。”李博接了过来，朝丁家宜呶了一下嘴。

他款款的捉起她的纤纤玉手，在上面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深情的看着丁家宜。

她的手在他手里不停的颤抖。

他缓缓地把那枚白金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并学着牧师的样子，对她说：“你愿意让我爱你一生一世吗？”

她点点头。

“我愿意。”

“你愿意嫁给李博君为妻吗？”

她再次点点头。

“我愿意。”

只可惜，她的耳朵上没有耳眼，所以，那副晶莹的耳环就会立马戴到她的耳朵上。李博就想出一个办法，把扎头用的皮套一边套住耳环，一边套在耳朵上，这样，丁家宜就可戴上那副耳环了。

丁家宜的鼻子突然酸涩起来。

这么多年压抑在心里的孤独，委屈，痛苦，绝望一齐涌上心头。还有对艾立康的恨。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一个人面对一个世界。她曾经以为，她是经得起诱惑的，经得起失去和长长的别离。经得起别人温暖的目光。

她再一次想到了那张在她心里快要模糊的面孔，想到了艾立康：我原来并不坚强。我原来一直渴望有人来爱我，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来爱我。

一滴眼泪，出奇不备，落了下来。她还在掩饰她自己。他还是看到了。

他家只有一铺炕，晚上，她们要睡到一张炕上，他的母亲是这样安排的，她睡炕头，丁家宜睡中间，李博睡在丁家宜的左侧。

夏天，那么热，穿得又少，天哪，这比赶鸭子上架还难。不行！不行！怎么也不能睡在一起。丁家宜为难的看着李博！

“你已经是我的儿媳妇了，你们睡在我身边，我才踏实。”

“妈……”丁家宜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心想：我不是你的儿媳妇。我是你儿子招聘来的女友，我们只有二十天的劳务合同。“我……”

“是不是不好意思？在妈身边有什么不好意思呢？”她抚摸着丁家宜的脸，粗糙的手让她很不习惯。她想躲，又躲不开。她身上有一股草药味，很呛人。

她把目光投给李博，希望得到他的援助，他却把头深深的低下了。

她知道，她的求助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天哪！打死她，也不想睡在一起，可是，除了睡在一起，她能睡到哪去呢？环视着屋子，她连一件像样的家俱都没找到，就别说沙发了。如果有沙发，不是她睡到上面就是李博。

她再次失望了，再怎么说也不能睡到地下，而到别人家去睡更不现实，李母想看儿子，也想看儿媳妇！所以，他们三个人必定睡在一起！

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谎言，丁家宜也希望李博能在此刻站出来，为她说几句什么，可是，李博没有。他深深的低下头来。

那一刻，她开始恨他。她觉得他的合同上有欺骗行为，他没有提及她和他同睡一床之事，如果他说到这一点，她不会同意，或者更改。

她就那么一直恨恨的看着他，他大概感觉到她目光中的含义，所以，他好久不曾抬头。

那个晚上，是那么漫长。

夏天的晚上，明月高高在上，星星眨着眼睛，笑看人间，窗子开着，晚风轻轻的从窗子吹进来。

炕上，并排躺着三个人。没有开灯，但丁家宜感觉到，都没有睡。她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放得很低很低。突然，她的手不知怎么在黑暗中触到了他的手。

天地良心，她不是故意的。

那么，他呢？

她不知道。总之，他们的手碰到了一起。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时，他的手触电似的闪开了。是的，他们在这一点上合同上有规定，除了在他母亲面前，是不能有任何亲密接触的。包括牵手。

她悬着的心安稳了许多。

可是，她还是害怕，万一，他妈睡着了，他……

“家宜……”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他母亲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你睡了？”

“没有。”借着月光，她感觉他的母亲在看她。

“你和小博在一起好上多长时间了？”

丁家宜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大段的沉默。而黑夜的沉默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嗯，妈，你还没睡呀？”李博在她身边翻动了一下身体。

丁家宜不停的往他妈这边靠，生怕一不小心，再与李博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相遇……还是离得很近。近得连翻身也要碰到。她一直平面躺着，她想翻一下身体，却不敢翻。她害怕碰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心悬到了嗓子眼。

还好，他终于说话了，他是帮她解围吗？不管是不是，总之，他说话就好了。

“我睡不着呀。”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原来，你没回来时，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可是，你和家宜一回来，我感觉，我什么病也没有了，浑身都是力量。小博，妈没想到你会找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妈就是现在闭上眼睛也值呀。”叹息了一口气，仿佛心有不甘，接着说：“妈不想死，妈要等着给你看孙子那一天。”

家宜的浑身一点也不自在，好在是黑夜，如果不黑天，她一定羞得无地自容。

夜，对于她来说，每一秒钟，都那么漫长。那么尴尬。她觉得屋子里好热，热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穿着白天的恤，短裙，浑身是汗。

“家宜。”她又在一边叫她。

“嗯？”家宜又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心突突的跳，不知道她又要问什么？

“小博平时对你好吗？”

“我们……”她为难的说出这二个字，就被李博给打断了。

“妈，你怎么老是说我的坏话啊？”

朦胧的月光下，她感觉她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果然是他的手，他使劲的捏了一下，旋既松开了。

“你怎么老是打断我和家宜的话呢？”他的母亲抗议了。“我那么喜欢家宜，我只想和他说说话，说点我们女人之间的话，你一个臭小子懂什么？睡吧。”她用命令的口气对她儿子说道。

“家宜？”

“嗯？”家宜浑身一激棱。

“你说他平时是不是老是欺负你？如果他再欺负你，你就跟妈说，有妈给你做主。”

“没……没有。”丁家宜有些结巴。

“如果以后有也不用害怕，妈最了解他了，倔得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他对我真的很好。”

“妈，你怎么老是揭我的短？”他大声说。表面是抗议，心里却很温暖。连他的声音里者有说不出的快乐和陶醉，还有一丝撒娇的味道。

月亮一点点的偏下去了，老太太渐渐有了睡意，直至发出均匀的酣声。丁家宜知道，她真的睡去了，而她，却一点也睡不去。

她感觉他也没睡。

他在轻轻的翻身。很轻很轻的，像是一个小偷，总怕弄出什么声音来。可是，夜很静，静得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见。

果然，很久以后，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家宜？”

“嗯？”

“我睡不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也是。”

“我们能出去走走好吗？”

她没有回答他，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轻轻的从炕上爬了起来。很轻很轻。他也轻手轻脚了下了炕。走出了屋外。

终于透了一口气，她的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

风很轻，月光依旧的柔和。偶尔有蝉声，孤独的叫碎了夜的平静。两个人并肩的走在草地上，静极了的夜，空旷而遥远。

家宜一直仰着脸看天上的星星。她是借此掩饰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依旧仰着脸。装做一无所知。

“我妈……没吓着你吧。”他一直看着她的脸。

她轻轻一笑。却说：“你看，星星那么亮，细看，好象是在笑，笑得那么灿烂，好象从来就没有过烦恼。”

“她在天堂。我们在人间。”

“我喜欢天堂。”

“天堂离我们很远。”

“所以，我喜欢。”她依旧仰着脸。突然一颗流星从天幕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