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惟七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06
|本章字节:5308字
乐正云的芙蓉面在灯下宛若透明,简直是水晶瓶中盛着的红酒,光看也醉人。
“还有杯子。”熟练地打开酒瓶,一阵微苦的甘醇气息飘荡在小小的空间里。
乐正云终于问:“你常喝酒吗?”
“不常喝。”赫连九州毫不介意,“但你可听说过,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的杯子碰上了他的,那清脆的敲击声仿佛打在他心上。
乐正云抿了一口酒,双唇泛起淡淡的粉红。
酒过三盏。
叮咚一声,原来是杯子掉在了地毯上。乐正云微微仰起头,手臂无声垂在一边。
“再……喝啊……”赫连九州也有几分醉意,推推他醉去的身子,那人便斜斜倚到她肩上。九州伸手去扶,却忘了手中还有酒杯,剩下的大半杯红酒哗啦一声倾倒在羽绒服上。九州摸着他身上一片湿润,嘀咕道:“湿了……”
胡乱地把那一层厚得可以裹两头大象的羽绒服扯下来,单薄双肩露出优美的弧线,醉倒的人头轻轻仰起,白皙如玉的颈曲线如山水写意。
九州醉眼怔怔地看着,似乎觉得哪儿有点奇怪。曲线……
嗯,曲线?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伸手去摸,薄薄汗意之中,果然有个核桃大小的……
喉结?!
赫连九州酒意顿失,犹豫着摸向“她”的胸口……平的,不是“太平公主”,而是男人才有的,平且硬的胸膛。
那刚被摸过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清浅犹带酒香。醉去的美人一无所知,赫连九州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
乐正云……绝色倾城的乐正云……怎么可能是……
车窗已被雾白,看不清窗外雪是否还在下。在深静的夜里,这辆酒意醺醺的车,似一只醉了的蚌,含着一枚桃花雨下的珍珠,和一条呆掉的木鱼……
清晨阳光将雪路照得分外白亮,光线落到车窗上。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寒鸦扇翅,青丝照水,沉睡了一夜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因饮酒而比平时略红的唇微微一动,但并未立刻醒来。
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先是被青都帮劫持,接着不分昼夜地为长乐银行的问题奔波,又遭遇亲人离世的痛彻心扉,全凭一股意念强撑。当人对生死世情全无留恋时,意志会变得很强,就像鱼垂死破网的力气,有它体重的十倍之强。
但,再遇到那鲜明少女,晏晏笑语,千回百转的一个梦突然在现实中复制,那种暖,或者是被称为幸福的东西,让他突然失去力气,只想好好睡一觉。正好有酒,就算自己昏昏睡去,也不至让她担心起疑吧……
一声山鸟的嘶鸣破开雪天沉闷,也让乐正云悠悠睁开眼来。春水般的眸子迷惑地眨了眨,便看见那女子远远挤在靠门的位置,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了?”乐正云撑坐起来,发现她抱着自己的羽绒服,像看陌生人一样紧紧打量着他的胸口。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一件薄薄的羊绒衫,乐正云脸上的桃花意顿时颜色消退。
赫连九州本有千言万语要质问,但看见他突然雪白的面颊,所有的疑问都化为了不忍。
“我……”乐正云艰涩地微张唇齿。
“我什么都知道了!”赫连九州叠声道,“反正,反正……我骗你一次,你也骗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各不相欠!”
说完这句,她就闭上嘴扭过头去。
很久没有声音。
九州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乐正云静静坐着,倔强的双肩仿佛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和。
两个都是骄傲的人,都不肯再开口,车内气氛凝至冰点。过了一会儿,车子发动了,山雪路滑,天地茫茫,载着一车的沉默和冷战,向前路缓缓开去。
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几个人围着一辆车查看着什么,一个人拼命地朝他们招手。
乐正云将车停下,打开车窗。一个男人的脸被冻得通红,鼻子高挺,两颊长着青春痘,凑到窗口,“我们的车子抛锚了,能否拖带一程?”说话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下山后,定当重谢。”
“爱莫能助。”乐正云竟冷冷地回了一句,复将车窗关上,差点夹到那男子递钞票进来的手。前方,几个人中一个矮子喊道:“少爷,你的眼镜找到啦!”
车内,九州终于憋不住了,“见人危难,为什么不帮一把?”她的性子虽傲,但心肠最为侠义,无法袖手旁观。
乐正云一言不发,就要将车启动。
“你不帮,我帮!”九州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几人只见雪中惊鸿一瞥,一个清艳女子已至车前,“我会修车,帮你们看看。”几人自是既惊喜又感激,方才递钱的青春痘摸索着将一副还沾着雪的银边眼镜戴上,还待说什么,灼灼其华的女子斜眼看了看他,眼角的尊贵傲气全未把他放在眼里。
这眼镜兄倒是十分识趣,要掏口袋的手僵了一僵,随即道:“小弟高度近视,方才眼镜掉进了雪地里,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有所轻慢,姐姐不要见怪。”
“谁是你姐姐?”九州冷哼了一声,向一旁道,“钳子!”
眼镜兄又讨了个没趣,似乎想到什么,狐疑地朝后面银色车子看了一眼,车子一动不动,四轮陷在雪中,赌气一般。
一个小时过去了,九州满头大汗,旁边几人却冻得直哆嗦。
“小……小姐,还要多久修好?”矮子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快了。”赫连九州头也不抬,聚精会神地捣鼓。在她专心工作时,是从来没有时间观念的,三分钟是“快了”,三十分钟是“快了”,三个小时也是“快了”。
“阿嚏……”不过,九州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她的鼻子还是被冷空气呛了一下。
这时,银色的车门打开了。众人纷纷望去,立刻呆在了雪地里。下车的人似风雪中一座单薄的山峰,千里冰封、万山苍茫,都悄悄隐退成他身后的幕景,被他那柔倦、清定又有一丝说不明意蕴的气质无声折服。
他走上前来,将一件大衣丢在九州身上,“上车,把汗擦了。”
九州不情愿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遇上他笼着寒霜的眼眸,雪洗的清明中却泄漏了关切。九州心中突然被猫挠了一下,又痒又轻,便乖乖听话地将大衣裹上。
眼镜兄似乎刚回过神来,扶着镜框,难以置信地激动道:“乐正小姐?真的是你?”
车上。
赫连九州的脸色比山石更黑。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多管闲事的作风,并不是每次都会帮到人。相反,惹来的麻烦比帮人的快乐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