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剑在那份合约上签下名字，笔一扔，走出了大厦。

夜幕下华灯初上，城市像水银点缀的星盘，秋风中凉意瑟瑟。

一辆车停在他面前，苗vivi降下车窗。

“你还是签了？”她似笑非笑看着他。

乔剑自嘲般地一笑。

“上车吧，”苗vivi一撩长发，直视前方，“你喜欢吃的批萨我已经烤好了。”

二层的复式小楼，铺以纯木的地板，朴拙的装潢与重金属的装饰品形成强烈的反差。吊灯微氲，苗vivi捧出热乎的批萨。这是乔剑最爱吃的口味。

“vivi……”乔剑看着这浓香。

“不要说了！”苗vivi打断他想要做的解释，她不想听他亲口说出不再来她这里的原因。

“要凉了，快吃吧。”她柔声说。

乔剑望着她别转身的背影，良久，松了松领带站起身：“不早了，我该走了。”

“乔剑！”苗vivi大声叫住他走到门边的高大身影。

乔剑一停。

“究竟，她好在哪里？！”她的声音轻轻发抖，努力压抑着。

乔剑没有回答。

“站住！”她冲过去张开手挡在门前，“你难道不觉得需要一个解释吗？还是你乔总有勾搭手下女艺人的癖好？”

乔剑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低声而阴沉地说：“住口。”

“你以为这样能得到她吗？”苗vivi直视着他，“难道你看不出来她爱的人不是你？”

乔剑像被人打了一拳，脸色一变挥开她。

苗vivi扶墙站稳回头大叫：“她后天回来知道你已经签了那演出约只会更讨厌你！你值得吗？”

乔剑再不回答，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苗vivi脸色苍白，滑坐在地上。

星羽没想到通告结束后一回北京就被等在机场接机的歌迷们问得一头雾水。

“小羽，你真的要跳辣舞吗？”

“小羽我们会去给你加油的！到时见！”

星羽一路上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卡萨一定知道，但他提前回京没有跟她们一起，看来只有去问乔剑了。

不过车上的报纸提前回答了她的疑问，娱乐版头条的大标题想不看到都难。

《纪星羽突破尺度首次辣舞，月底明星演唱会轰动出场》。

“星羽，你要跳辣舞我们怎么不知道？”echo顿时感到自己御用造型师的地位被藐视了，回头一看，星羽面沉似水、眉尖紧蹙，陷入沉思。

“这是怎么回事？”飞耀二楼乔剑的大办公室里，星羽把报纸放到乔剑的下巴下，抿着嘴。

“演出而已，上面没写明白吗？”乔剑把报纸压下在桌上，搭着手指气定神闲。

星羽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要跳辣舞是怎么回事？”

“这是噱头而已，这个演出合约是我替你签的。”乔剑说，“这些消息也是我知道的。星羽，好好准备吧。”

星羽觉得不可思议：“等等！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这演出我唱几首歌？”

“一首。”

“一首？！”星羽眉毛扬了起来，“只表演一首歌却用我的名字来做主要宣传，欺骗我的歌迷那么老远过来，只能听到一首歌？还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要穿裙子作噱头？”

她拿起报纸：“这么贵的票价！”

“星羽，”乔剑说，“你只要唱好自己的歌，别的不用考虑。这种用夸张的方法来宣传是常有的事，我们是商人，是要照顾票房的。这些事你不用明白。”

“对不起，我不去！”星羽扔下报纸扭头就走。

“合约已经签了，没有商量的余地。”乔剑语气波澜不惊，“票两天前已经开始卖了，你的歌迷几乎包下了vip。”

星羽站住，愤怒让她轻轻发抖。

乔剑放缓语气：“没有跟钱过不去的明星，想成为一个可以一直红下去的巨星就不能太清高。”

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打造她成为多栖明星的大梦。

星羽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你想让你的粉丝失望的话就不要去。”乔剑望着她。

星羽目似寒冰、咬紧嘴唇，一转身猛地摔门而去。

总经理办公室外的工作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侧耳听着里面激烈的争吵。星羽夺门而出，大家吓了一跳看着她满身杀气冲下楼去，苏奇连忙追下去。

小东抱着企划案抬抬眼镜：“乖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乔总叫板。”

“还在说这些，我看这次她是真生气了。”echo敲了他一记，也不放心地快步跟了下去。

大家小声议论起来：“乔总这一招明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们说星羽会去吗？”

“她难道能不去吗？”

“奇怪，这次不像乔总得风格啊……”

“算了，星羽的固执也该改改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来这里。

尤其是，又被这双深潭般莫测的眼睛盯着的时候……灵魂有点出窍的感觉。

“你的弦又拨错了。”莫名闲闲说，摇摇头。

星羽放下吉他一扬下巴：“哪里有？我弹得很正确！”

莫名失笑，这家伙永远这么狡辩：“刚回来就像吃了炸药，女人果然是喜怒无常的动物。”

星羽的脸突然一红——她干嘛这么控制不住地跑来这里，恩，她一定是想念这里的镜子……

星羽抬头瞄了一眼，练功房的大镜子似乎在笑她欲盖弥彰。

一阵强劲的舞曲节奏响起，她一愣，莫名递上一只手。

“来吧，”他微笑看她，“想跳舞了吧？”

星羽望着他，眼角突然飞起不羁的一笑，顺势拉着他的手潇洒站起，一个旋转开始翩然舞动。

小的时候，她总期望有一天能有一个舞台让她自由舞蹈歌唱。这舞台可以不用太大不用太亮，灯光照射着她一个人，哪怕周身都是黑暗也无妨。长大后，她拥有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华彩乐池，却忽然发现灯光太灿烂，高处不胜寒。

她的红舞鞋，她的麦克风，她苦苦跋涉的梦想，和她不得不面对的世界。

夕阳无声，乐曲弥漫，旋转、跳动、鼓点、踩起一波波翩然姿态。挺拔身姿螓首蛾眉，斜阳将她身影投射在地板泛光的迷朦里，像光影摇曳的梦境中花团锦簇的变幻谜语，无限蛊惑又轻逸飘渺，仿佛下一刻即流浪天涯，不入凡尘。

莫名托住她的细腰，她合着他脚下的节奏。

星羽回眸一笑。

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在她累了、倦了、想要哭了的时候，陪她跳舞。

门外的苏奇拉起echo：“走吧，她没事了。”

直跳到浑身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星羽才停下来，窗外已是云岫月来。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舒张开来，用力过度而感到的酸乏让她坐在地板上起不来了。

莫名汗湿衣衫，拎起毛巾擦着汗说：“现在痛快了吗？”

星羽脸一红。

“是在为穿短裙跳舞烦恼吗？”莫名笑道，不过她从小到大还真是没有穿裙子的习惯。

“我只是讨厌被强迫，被作秀。”星羽嗫嚅，“而且这次也不想穿裙子。”

“哦？那要什么时候想穿？”

“结婚时再……”星羽忙住口，嗔目横他一眼，垂下头去。

莫名却一黯，拿着毛巾的手放下。结婚时的她会站在谁的身旁？

“啊，好饿！”星羽抱住肚子，运动过度的后果就是变成大胃王。她一回头发现窗外不远处一个正拆新买的面包袋子的小孩，吞了吞口水：“如果现在有个香喷喷的面包放在我面前……”

莫名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说：“想要吗？我给你拿。”

“喂！”星羽连忙抓住他要冲出去的身体，“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那个面包吗？”

星羽又气又笑，这个人有时候不可理喻。

“我不要的，怎么能抢别人的东西？你这个霸道的冷血怪人！”

是吗？莫名轻笑，也许吧，除了她之外，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是重要的。

会议室的电视开着，星羽和苏奇还有加班的小东埋头吃盒饭。

“乔总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啊？”苏奇歪头问小东。

“钻石王老五。”小东头也不抬。

“这次我真的挺没想到。”苏奇支着筷子皱眉。

“他很少这样的，”小东终于有空闲说话，“他其实是一个很懂得尊重人的人，这么独断专行的做法我也第一次见。”

是么？苏奇有点怀疑。

一旁的星羽忽然直起身子盯着电视屏幕。

“周长泰系列电影新作《云》的女主角经过这么多天的猜测终于水落石出，幸运的新任女主演是刚出道不久的《明日之星》选秀冠军，来自c城的千宁。日前周长泰携千宁出席了在京举办的记者招待会，力捧这位美女新人……”

苏奇惊讶地看着屏幕，叫道：“千宁？这不是星羽推了的那个电影吗？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呵呵，”小东一笑，“也许厉害的是某些戏外功夫吧。”

星羽闻言扭头看他，苏奇也不解：“什么戏外功夫？”

“咳咳，”小东讪笑两声，“你们不知道吗？周长泰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游戏花丛，她的女主角都是跟他有点‘渊源’的，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什么？！”苏奇一惊，“你是说……”

星羽变了脸色。

小东摇摇头：“她也算有本领的了。多少女人送上门去都不一定能得到什么。除非红到星羽这样的地步，连周长泰这样的人都要拿着剧本礼貌上门，否则，千宁的做法也是司空见惯。”

星羽震惊不能自已——千宁，她竟然……！

她猛地站起身往门外就走。

“小羽！”苏奇拉住她，“你要去哪？”

星羽回过头，满眼痛惜：“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奇奇，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你还要问什么？她做都做了，也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人各有志，你阻止不了她！”苏奇叫道。

星羽惊愕地看着她：“奇奇，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她一向力弱受人欺负……”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千宁了！”苏奇喊了一声，鼻子也酸了，“她现在早已经不择手段。还记得比赛的时候吗？最后那场你的舞伴发了急病，实际上是她下的药，她连你都想害的！如果不是我撞见，也许那天倒下的还有你。”

星羽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所有这些话撞击着她的头脑，她不敢相信。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千宁了……”苏奇流下泪来，“小羽，我们一起玩大的好姐妹已经变了，那个受了欺负会在我们怀里哭的千宁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星羽脸色发白，推掉她的手，转身冲出门去。

“小羽！”苏奇一急追出去。

“星羽！”小东也看懵了。

苏奇追出飞耀门外，只见星羽白衣的身影一闪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出租车油门一踩眨眼汇入晚间的车流中。

苏奇急得跺脚，一转眼看到从练功房里出来的莫名，连忙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