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光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2
|本章字节:10502字
出了非浅的公寓,雨还在下个不停。她趿拉着凉拖踩水,他忍俊不禁:“你当是踩浪花吗?”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又没踩到你身上。”
他啧着:“幸亏我明智,跟你分开打伞,不必同你一起丢人。”
非浅不理他,一路踩到小区门口,再眼巴巴地等着出租车。仲微伸手过来拉她的伞柄拖着走。她着慌地问:“干吗?”
他倒是语气温和:“附近有药店吗?”
“有,在超市一层,你要买什么。”
仲微定定地看着她不答话,眼神无比霸道,像是在说,你的前面的带路。
她王二小的性质被唤醒,犟着不肯挪动一步,单手叉腰高举伞柄,脆声说:“不交代清楚,哪都不去。”
他“扑”地笑出来:“幼儿园的小阿姨教你扮演茶壶吗?”
非浅看着他的笑容放弃了坚持:“去药店做什么?”一边问,一边往超市方向走。
他明白过来,高兴地跟了上去:“买柴胡。”
她转了头去定睛问:“你感冒了吗?”
他无语,冷着脸敷衍说:“就算吧。”
超市离小区并没有多远,只是雨大显得有些路途艰难,雨水哗啦啦地打在伞上好像能砸出许多坑来。路上那些低着头行路匆匆的人仿佛都是心事重重,大多数人在雨天心情都是阴郁的。可是,仲微回头看着姜非浅不觉笑意涌现一时难收,她实在是因为签了合同心情大好,玩心复燃,提着裙子一步一步高兴地踩水,愉悦之极像是小鱼入溪游走摆尾。他觉得眼前的姜非浅已然不食人间烟火,是即将飘飘升天的仙子,在周围的灰黑色调里独独她有颜色,鲜亮夺目。
到药房买完柴胡,仲微自顾自大步往超市入口走。非浅小跑跟过来,不解地咕哝:“又要买什么啊,天都要黑了,到底吃不吃饭了。”
他一脸正义:“当然吃了,你做给我吃。”
她问:“凭什么?”
他淡薄的口气假意委屈:“我心情不好。”
她又没了坚持,周仲微丢了车反倒成了姜非浅的软肋,她想问问究竟天理何在。
一起去买东西时仲微推着购物车一脸喜气洋洋,好像五岁的小男孩儿终于可以帮妈妈做了些事情的那种满足神色。非浅好笑地问:“你平时不逛超市的吗?”
他像看文盲一样看她:“不逛超市怎么还能叫生活。”
她问:“那怎么看你那么新鲜。”
“因为从来不和女人一起逛超市。”他说,“家的味道太重了。”
她笑起来:“周公子,这句台词捕获不少少女芳心吧。”
他也笑起来:“还真是。”
真是什么呢,他说话从来没有个真假界限,轻重难辨。
非浅的心情是真得好得没了边儿,凡事好商量一般,他说要吃苦瓜,她就仔细挑了小而精致的那种。他说要吃嫩姜肉末,她又认真地择了嫩子姜。他说要吃茭白,她规矩地选了新鲜的茭白。他说要喝鲤鱼汤,她才背着手跟他反驳:“不许吃鲤鱼。”
仲微问:“为什么?”
“因为鲤鱼是要跃龙门的。”非浅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过鱼鲜区。
他干笑两声上去捉她,吃定她一般:“可是我想喝鱼汤。”
非浅绞着眉头为难地说:“那就,挑条鲫鱼吧。”
他嫌弃:“鲫鱼刺多。”
她扬了声调问:“你还吃不吃了?”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说重话,他不敢不听,说到底还是要哄着她的,点了头拉她去挑鱼。
后来又买了很多的东西,似乎跟之前换了个节拍,他要一她偏拣二,他要买剁椒她去买泡椒,他要买苹果她去挑了鸭梨,他要买豆浆她扛了大桶的牛奶,他哭笑不得,她嘻哈不止。转到零食区的时候又反转了角色,她拿了乐事薯片他换成烤香蕉片,她拿了妙脆角他换成琥珀核桃,她前脚拿他后脚换。非浅气不过,叉着腰问:“周公子,买回去是你吃还是我吃?”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吃这些零食,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仲微不接话,反倒问回去:“姜小姐不怕长胖啊,膨化食品不是垃圾类的吗?”
她顶嘴:“我想吃,你管得着吗?”
他就喜欢逗她玩:“怎么管不着啊,我不管你谁管你,要不是我管你早病死了也没准。”
非浅咬牙:“用不着你的假仁假义,一副黄鼠狼的嘴脸看着就让人心烦。”
标准的小两口吵架,就是那种抛开逻辑不顾,只要对着干驳意不驳理,不到床尾就能早早和好的小吵小闹。却吸引来了路过的大妈,恰好是非浅那栋楼的居委,人家被逗得发笑,过来打招呼:“是男朋友啊,头次见。”
非浅正琢磨着如何阐明他们的关系,“不是”还没说出口,周仲微先低了脑袋,标准青年才俊的腼腆加局促不安让他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不是男朋友。”
大妈看着仲微乐起来:“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埃”
非浅转了眼珠说:“回头我把上月煤气数抄了给您送过去。”
大妈也是识相的人,说着“不急不急”就急急忙忙地推着车走掉了。
仲微绷着脸却抑不住笑意,非浅也忍不住笑出来,推推他说:“你呀,师奶杀手。”
他一仰头:“是大小通吃。”
她推着车开怀笑起来,错过了他的深情注视。那一刻,他觉得她美丽异常,不论是此时的笑脸还是刚才皱着的眉头,是故意作对的小情绪还是依顺他时的善良,都是美的,从里到外。
结完账出来,仲微提着大袋小袋,用奇怪的语气说:“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刚才没觉得呀。”
非浅两手空空,只帮他拿伞,应声说:“怎么没交钱的人出点苦力还抱怨起来啦。”
他低头看她,讲得不慌不忙:“我钱包在车上。”她又失了强势,乖乖举着伞,他在心里偷笑。
一路上走得很稳当,非浅看着他手里的提袋,忽然想起了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mv,最后的最后女歌手结束演唱的时候,画面里的女主角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路灯下等她的男孩儿,然后挽起男孩儿的胳膊两个人开心地迈开同样的步调,虽然歌曲结束却有甜蜜萦绕,久久不散。非浅也很想要那样一场纯洁的爱情,和路灯下的等待有关,和单车上的吹风有关,和路边摊的夜宵有关,可是没遇上的时候就落入了残酷的陷阱,从此错过了那样的年龄那样的爱情。如果可以,她想要简单的男友,她想要和他并肩作战,和他白手起家。大学毕业那年同寝室的武汉女孩儿和统计专业的男友结婚了,临登记前在寝室她们忍不住地祝福,那女孩儿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未来。”语气是茫然的,却掩不住喜悦和兴奋。只有未来,是一句多么妥帖的欣慰。
有些爱情什么都有,除却未来。
她盯着他手里的提袋,想得出了神,盲目地挽了他的胳膊。仲微偏过头来望她一眼,又回过头去,会心地笑着,算作是了然,没有言语也不肯打扰她。四周都是落雨的声音,雨水冲刷着街道房屋,连心事一并洗刷得干净透明。这样走,一直走。像是老夫老妻,情深义重,隔着眉眼,透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结果,等非浅看着摆满厨房桌子的大袋小袋水果蔬菜时,暗讶自己着错了邪道,大势已去的念头滚滚涌来,只要那男人一句,“我心情不好”,她就只剩乖乖举手投降,毕竟人家丢了车啊,还是辆宾利,就勉强忍让一下吧,这样勉强一让就把自己给让成了黄脸阿婆。兜着围裙,点火做菜,刚才的温馨还没有淡却,真实的力量举手召唤,是啊,再纯洁的爱情,再具有未来的生活,也免不了要成为伺候人的角色。她不甘心地把仲微拖进厨房打下手,过了不到十分钟又心甘情愿地把他轰了出去。
简直就是能要人命,他高举着菜刀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是这样切的吗?”
她吓得半死:“你先把刀放下,怎么都好说。”
周仲微被她的紧张引得哈哈大笑,却还是举着刀,像是不务正业的刽子手。只好把他轰出去,非浅疑惑,小孩子玩火是要尿床的,那么玩刀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拿了冲好的柴胡走过来,她正一手握着菜铲一手稳着菜锅,他无意识地就端了过去喂她。非浅吓了一跳,紧闭着嘴不配合,闷着声音问:“谋杀吗?”
仲微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乖,喝了。”
他很少有那么柔情的声音,她中了蛊一般,一饮而荆
他难得离非浅那么近,能看清她凝瓷的后颈,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她微张的嘴和喉咙的轻微动作,仿佛都是诱惑。他又心跳得厉害了起来,手心出了细汗,怕自己忍不住拥她,下意识想要去躲。
非浅也知道喝的是柴胡,心里忽然有点感动,感动于他不动声色的关心,于是说:“淋了点雨不碍事。”
他早就转了身,声音干脆:“拿你试药。”
望着他别扭的身影走出厨房,非浅一阵好笑,这男人做得出却说不出,怎会这般可爱,连走路都不自在了,还嘴硬。
她做菜的动作一向很快,不一会儿就能上桌吃饭了。
周仲微赞叹:“怎么练出的功夫?”
她得意地说:“本小姐学化学出身,当年同时开四个反应都应付周全,何况区区四道小菜。”
他乐了:“没看出来,你做饭的功底这么扎实埃”
她挺直腰杆,拍得胸脯大响:“那当然。”
他嬉笑着摆大爷的口气问:“都给谁做过啊?”
她假装唯唯诺诺:“都是些恶鬼百姓,周公子算是最高级别的人物了。”
他夹了块嫩姜肉丝,好吃得能把筷子都咬下来。泡椒肉片入味三分,红油茭白清脆爽口,连米饭在仲微眼里都是特别的晶莹剔透,勾人食欲。非浅吃饭专注认真,本来和她吃饭就能让他胃口大开,加上那么地道的辣味,一添三碗,她再不给多盛了。
他问:“怕什么,撑了的是我。”
她说:“又不是青春期少年要长个子,你现在只剩长胖了。”
仲微摇晃着脑袋笑话她:“阿婆哟。”
非浅还是好脾气:“等着一会儿喝汤吧。”
他才想起来,争取来的鱼汤差点被遗落。喝着鲜嫩的鲫鱼苦瓜汤,他莫名地问:“为什么鲫鱼不跃龙门?”
她没抬头,随意地说:“跃龙门的话就不吃了。”
他说:“幸好。”
饱饭之后总是懒得动手脚的,更何况周仲微此刻连手指关节都能感觉到十足的饱意,好似很多年都没有吃得这样舒服这样畅快了。望着堆在水池筑高楼般的碗碟,他声声叹息,一脸愁容地说:“你要站在旁边陪着埃”
她说:“这里没有大灰狼。”
他幽怨的眼神望过来,她又举白旗投了降,只好像监工一样背着手看他劳作,心里塞满了笑意,指指点点:“喂,少放些洗洁精。”
他双手忙碌着还能腾出空来反驳:“不是叫蔬果净吗,那么大的三个字还能认错。”
她说:“谢谢指出,你小学语文一定很好吧。”
他得空回头,弹了她一头泡泡,非浅惊叫:“我今天还要洗几次澡埃”
仲微哈哈笑起来:“那么香艳的事情,不好随便跟男人讨论的吧。”
她白眼球抛向他,恨不得开杀:“我没当你是男人,你是恶魔,彻底的恶魔。”
他却越笑越开心,非浅没办法,也是忍不住笑。
饭吃过了,碗洗干净了,周仲微同学赖在沙发里面一点衣冠楚楚的样子都不见了,十足的锦衣郎模样,一副好吃懒做的嘴脸,却该死的风流倜傥。
非浅拉他起来,他发出哼哼的声音好像是撒娇的小狗,她笑:“起来,出去溜达溜达,给你买条链子。”
他知道她的不怀好意,却厚了脸皮说:“买条好看的埃”
她更是笑:“粉色的好不好?”
他暧昧地咂嘴说:“我喜欢红色的。”
撇下他不管,自己去了玄关处,大动静换鞋子。
仲微转过身来看,“雨那么大,天又黑了。”
她指着窗户说:“雨停了啊,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呀。”
仲微走到她身边,好像威胁一样划弄手指:“你不许踩水。”
她说:“乖,我给你发糖。”
非浅到底还是没有听话,雨虽然停了,路边的大小水滩还生机盎然,在她眼里都是乐趣。仲微躲得远远的,却不舍得不看。月光,星光,加上水滩的反光,她翩然似起舞。
非浅回过头来看他的沉默,突然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低了头走到他身边。
仲微忽然开口:“想牵你的手。”
她抬头恶狠狠地望着他:“说什么呢,给你机会的时候你自己说的不要,现在后悔啦。”
他局促地笑起来,果然女人是记仇的物种:“没后悔,你给的选择太苛刻了。”
她说:“是现实苛刻,不是我。”
他好一阵沉默,缓步走着,真的像是在散步,她跟在旁边,肩并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