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十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2
|本章字节:6458字
陈冶没事。
货柜车没刹车,在她车头前半米处堪堪开过去,歪歪扭扭又走了二十多米才停下来。
陈冶的右小腿,由于踩刹车用力过度而隐隐作痛,抽筋了。她抹把额上的汗,说不清是冷是热,呵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旁边的车被这幕也吓着了,尽管她的车横在路中,却没谁鸣号催促。货柜车的司机从窗口探出头看,脸上的表情同样惊恐万分。
陈冶推开车门,气势汹汹下车,打算痛骂对方一顿:你不要命拉倒,别连累别人!看到他脸色,她气泄了一半,跟这种人有什么好争的。
陈冶泡咖啡时遇到沈珏,后者关切地问她脸色灰白,没往日精神。
陈冶把经过大略说了,说的人后怕,闻者惊心。沈珏脱口而出,“幸好!明天情人节,大家肯定全送花,如果你住院的话。”陈冶哭笑不得,“不是收鲜花,要收花篮了。”那种情形,跟死神擦过没啥两样。
沈珏哈哈一笑,“好好,幽默感还在。”
虽然能讲笑,陈冶心情沉重,偏偏这天事特别多。下午大厅里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她不知业务们在聊些什么,听声音像虫子吃草,光觉得心烦,甩手把笔掷在桌上。片刻后她知道大家在激动什么了,总监领人进来了,她赶紧起立相迎。
新招的副总监,空降兵。没位置也可以生出位置来,只要有需要。
那些不是空穴来风,职场就这样,外头能人多的是,越是高层的位置越没可能在内部提,亏四个大区经理,你防我我防你,怕一不留神让别人上了位。据她所知,另外三个都私下和人事部同事打听过年底绩效考核的结果,只为总监旁边新布置了办公室。要不是她后院起火,闹得无情无绪,说不定也暗下工夫了。
这样也好,否则无论提升四人中的哪个,某种程度都不好。天上掉的这块馅饼,哪怕砸到自己头上,陈冶也没信心在逆市中有所作为,何况另外三人肯定从中作难,到时进退两难,还不如现在外来和尚好念经。更让人高兴的是来的男上司,陈冶是女性,但对与同性共事敬而远之。她手下清一色男性,人事部向总监投诉陈冶搞性别歧视,她的解释是,“我身为女性,自认细心、勤奋、谨慎、忠实度高。整组人如果女性多了,未免过于保守,欠缺冲劲。”理由不充分,意思很明确:不要。总监明白有能力的下属多少有点小性子,只要不碍大局没关系,何况此处不收,另外还有三处可以收呢。
转眼间陈冶闪过许多念头,不过没耽误她向新来的上司伸出手,“欢迎,请多指教。”对方从容地伸出手,轻轻一握,放开,“请多支持。”
人生的无奈,永远在于你已经尽力控制,不由控制的事偏偏接二连三发生。正当陈冶为未来几年无升职希望而唏嘘时,手机响了,来了坏消息。何志伟母亲胆结石发作,吐到黄胆水都出来了,何爸爸急忙把她送到附近医院。这种时候陈冶不能扔下办公室就走,新来的副总监第一天来,她就不在公司,人家怎么想呢?陈冶定定神,赶紧打电话给自己的妈,请她去看下情况。
陈冶妈她是能干人,见亲家母捂着肚子面孔蜡黄,立马跑去找医生商量安排住院病床,理由是急诊室环境差,不利病人休息。给她好话说尽,居然要到间二人房。陈冶到时,自己母亲和亲家公商量明早开刀的事,何妈妈在床上哼哼唧唧。
偏偏何志伟还没到。陈冶心里虽然气,当着老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站起来去医生办公室问病情。何妈妈的胆结石已生了十几年,期间也发作过几次,医生建议开刀,被她忍住了。这次发作来势汹汹,据何爸爸说昨晚半夜开始痛,痛到今天再也吃不消,宁可吃一刀解除痛苦。
陈冶妈当着亲家的面,细细叮咛女儿照顾病人的要点,最后说过两天送汤来,今天要回家烧饭先走了。陈冶把她送到医院大门,遇到何志伟急匆匆向里走。
陈冶冷眼旁观,何志伟惺惺作态敷衍前岳母,“是啊,最近公司有点小忙。”“嗯,明白,我请护工,陈冶工作压力大,没时间精力看护病人。”“麻烦妈妈你过来,回去路上小心。”她又是鄙夷又是好笑,多么诚恳的话啊,可见人变起来真是没办法的事情,枕边人要满嘴跑火车,她也不能一脚踹开他,不过他还是从前那个人吗?
知女莫若母,陈冶妈再探亲家母,立马发现女儿的婚姻肯定出了问题。有阅历的人不动声色,当着外人面照样谈笑风生,回到家一只电话把陈冶叫回来。细看之下,女儿的脸尖了圈,眼下的黑气哪怕涂脂抹粉都藏不掉,每个笑容挂在嘴角,晃悠悠险乎乎,很有可能掉下来碎成一地的苦涩。陈冶妈退休前在纺织厂工作,接触的女同胞以千计,太阳底下无新事,自己女儿不看重钱,也拿得稳不会花头花脑,那么问题出在何志伟身上。
她又是心痛,更是生气,心痛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生气女儿怎么有事瞒着老娘。当下倒杯西洋参泡的水,递给陈冶,拉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斟酌着怎么开口。母亲的样子明显要谈心,陈冶长年累月和客户打交道,也是人精一枚,顿时感觉她想谈的肯定是棘手事,堆出满面笑容,“姆妈,你哪能一本正经,我看着心慌。”陈冶妈单刀直入,“小冶,你老实告诉我,我经得起,是不是志伟外头有了人?”她直截了当地一问,活像最猛的一拳击中正心,陈冶太阳穴上“轰”一声,眼泪不由分说淌下来。陈冶妈也不催,扯张纸巾,放在她手里。陈冶第一阵泪过去,简单地把怎么发现、怎么处理和母亲说了个大概。
陈冶妈不动声色,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陈冶说完,看着母亲沉稳的样子,突然浑身轻松,真是,有啥不可以和母亲说的呢。陈冶妈清清嗓子,缓缓道,“小冶,你什么打算?”陈冶看着水杯,“不知道。”陈冶妈点头,“当局者迷,一时间当然不知所措。按我看,无非两条路,一,从此一刀两断,二,慢慢来,拖。”陈冶“豁”地抬起头,“我不和他拖,这种人送给我也不要。”陈冶妈笑了笑,“倒是,我女儿漂漂亮亮,人又能干,哪里担心找不到好的。再说为第三者的事闹,不值得,两败俱伤的例子多了去,犯不着浪费时间。”
奇怪,陈冶边喝水边盯着她看,印象中从前母亲做车间主任,隔三差五女工上门向领导哭诉家变,母亲听了常拍案而起,找负心人左谈右谈,谈到对方低头认错,夫妻重归于好。她久久不知如何提这档事,除怕家人伤感,也生恐母亲非要出头,闹到不可收拾。没想到母亲居然不动气,还能冷静分析,大出她的意外。
陈冶妈看出女儿心思,笑道,“你妈我书读得没你们多,道理总是懂的。何志伟和普通男工不一样,他多念了几年书,心高气傲,现在自以为找到新世界,随便谁去劝,恐怕都听不进,反而害你难做人。再说我们不求他,啥人稀罕他?”陈冶恨不得要握住母亲的手,是呀是呀,我就是这么想。陈冶妈又说,“不过,你也不要太爽气。人善被人欺,没良心人不会记得你的好。”陈冶叹气,“当时我提出要他每月支付赡养费,白底黑字签下来,否则我不同意协议离婚。他要闹,可以起诉,我手头大把证据。”陈冶妈赞同,“是这个做法。他怎么说?”陈冶再把那天情形拣要紧的说了下,气憋在胸口时没哭,如今述说,泪水却流了下来。听得陈冶妈连连摇头,“他口头答应,没具体实施?”陈冶应了声“嗯”。
陈冶妈问,“这段时间他住在哪?”陈冶说,“不清楚,我没问。”陈冶妈想了想,“那个第三者已婚未婚?”陈冶苦笑,“妈,别问了,我早下定决心,再也不干涉他的私事。”
陈冶问,“妈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以为何志伟和我装得很像呢。”陈冶妈摸摸陈冶的卷发,“你没去医院服侍婆婆,我的女儿不会做嘴上甜得像蜜、却没实际行动的人。你工作再忙也不会丢下老人不管,那么肯定出事了。”陈冶低头,很吃力地说,“我多去没意思,何志伟以为我在他父母身上下工夫,我也有自尊。”陈冶妈止住她,“妈妈都明白,你放心,你阿公阿婆那我去说,保证不让你为难。”说着感慨起来,“小冶,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千万和妈妈要商量,你看你,眼袋都生出来了,女人经不起折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