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十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2
|本章字节:6908字
卡片丢在办公桌中央,“顾海东”三字龙飞凤舞,俊秀挺拔。
陈冶没说话,她不需要解释,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她也知道,有种情绪叫迁怒。
沈珏清楚。她只是无地自容,顺着时间的线,一点点走近事实,原来真相这么简单:她给的,他不需要;她要的,他给不起。他过了认真的年纪,现在只想享受快乐,不想承担相应的烦恼。
不知无语对坐多少时间,沈珏再次开口,艰难地,“对不起。”
许多话突然涌到嘴边,但最终陈冶说出口的只一句,“没关系。”
他是怎样的人,沈珏比她更清楚,值不值只有当事者知道。
陈冶看着沈珏走出去,看着她坐下来,看着她缩到桌底下,无声地、压抑地哭泣。周围的人,不敢过去劝说。有的看向小办公室,与她视线相交,赶紧收回去;有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有的围在邓阳阳身边,交头接耳。
总监的办公室门开了,阮明年出来,嘁嘁嚓嚓停掉片刻。他进了办公室,重新响起来。阮明年出来,走进陈冶的办公室,进门垃圾桶中的玫瑰首先进入视线。
明白了……
陈冶倔强地与他对视。
他故意为难她,她化作一团绵;黄微借酒装疯闹她,她忍得云淡风高。
阮明年笑笑,“只是提醒你,报告明天就要。”
她开口,吐了两字,声音却哑得可怕。她清了清嗓子重复,“明白。”
刚才阮明年找她们谈的,正是江浙沪两大区域合并的事。从得到消息到正式通知,陈冶从忧虑重重到镇定自若,该来的躲不掉。“两大区合并后,只设一位大区经理,同时总部会成立产品开发小组,专门跟进新产品市场营销工作。你或黄微,其中之一将负责这个工作小组,人员从各部门抽调,主要考虑从原两大区的销售人员中产生。”“关于你和黄微的分工,相信你也听说我已做了不少前期工作,现在只剩你俩的自评和互评部分。但我郑重申明:无论如何结果如何,绝没有其他用意,目的仅仅唯一,更好促进公司发展。希望不管在什么岗位上,你都能继续以往的成绩。”
是是是,报告要写,生活要继续。
这天下班来得特别慢,沈珏故意拖到最后才走,她不想见任何人。
天黑了,公交还是一样挤,这世界不会为了谁改变。
再美再好都会过去,再丑再痛同样会过去,她最伤心的不是失去爱人,而是逝去的憧憬。她亲手将光环套给他,然后看着光环被丢在一边,他无情地踩上一脚复一脚,破了,粉碎。
沈珏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泪流满面。
她浑浑噩噩地回家,却见到有阵子没见的张家晨。他父母刚从国外旅行回来,给老朋友带了礼物,让他送来。
她问,“看电影,可以吗?”
他答,“当然可以。”
顾海东不喜欢挤在人堆中,他喜欢逛街,怂恿她买衣服,换上给他看,抢着买单。他奇怪她从不进名牌大店,她不敢说实话,在他抢过单据付钱的每次,面对售货员心领神会的表情,她难受。她甚至怕他也误会她为的是钱,只能默默回送更贵的礼物,却笑着解释自己喜欢小店风格。
顾海东总说,你怎么不说话,我喜欢女孩子叽叽喳喳,比较热闹。话题都由她挑起,不能太新,他不知道打酱油不知道五只海马的故事。她不能穿桃红柳绿的鞋,七分裤,吊带衫,因为他会皱眉,这不够大方吧。她学着穿灰黑白,在适当的时候作适当的笑容。他总说他已经是老头,有次别人说你们父女真亲热,从此他没再挽过她的手。如果下半辈子陪着他,会不会越来越像他的原配?是不是得感谢他及时放开她?
到家十二点,她问,“明天去杭州?”
他确认没听错,“明天?”
她点头,“我想去杭州,明天一早。可以吗?”
他答,“当然可以。”
他没问为什么,没提一大堆理由,明天是工作日现在才请假不方便,甚至没劝她改变念头,我们可以周末去玩,会更尽兴。
他只是很自然地说,当然可以,好像她只是说,我们去楼下超市吧。
沈珏拉紧被子,入梦前晃过念头:明天他真会来吗?
毋庸置疑,肯定。
早上,八点,她发短信,“我准备好了,去哪会合?”
他回,“我在楼下,方便的话我上来。”
分别才八小时,八小时里他要穿过半个城区回家,洗漱睡觉,起床洗漱,再穿过半个城区等在楼下,然而她呼唤时,他在。
沈珏匆匆下楼,他果然在,看着她微笑。
第一次看清他,原来他有细长的眼睛,浓挺的眉毛;他比她高半个头,她说话时,他微微侧着头,像要把她说的每个字都听进去;过马路时他轻轻拥着她,在到达对面时再轻轻放开她。她问,“你怎么总走在我的左边?”他说,“不知道。”她抢到他左边,下次路边有车开过,不知何时他已自然而然又走在她左边。
沈珏在佛前伏拜,如果许愿有用,请让她从此学会平静。
西湖岸边已笼满朦朦胧胧的绿,波平浪静。沈珏收到短信,“玩得高兴不,公司有事。”是邓阳阳。能出啥事?她心神不定,忍不住打电话回去问个究竟。听见是她,邓阳阳看看周围压低声音,“总裁、总监、阮明年、黄姐、陈姐进会议室一小时了,听说要大裁员。”“噢?”邓阳阳偷偷说,“跟你说件好玩事。”“嗯?”“昨天下班后,陈姐跟黄姐弟弟走了。”“啊?”
当陈冶看到站在路边的黄隽,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不理他的招手,加大油门留尾气给他。但黄微下午的话像无形的绳索,硬生生绊住她。如果心能和嘴一样硬就好,她叹着气把车停下。黄隽气喘吁吁,“玩我啊,想叫我追你也不是这样玩的。以为我有豹的速度?看,起码跑了四百米。”他气呼呼地回头,想确认跑了多远,却看见黄微站在刚才他站的地方看着他们。狠狠心装没看见,他说,“走吧。我没钱,只好天天找你蹭饭。”
陈冶没理他的插科打诨,目视前方淡淡地问,“你今年几岁?”
陈冶声音里的冷漠,散发着丝丝寒气,黄隽立马感觉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图。面对困局,他以死缠烂打的态度去试图打开,“我的年龄身高体重,稍后保证如实汇报。能不能先讨论去哪吃饭问题,我快饿死了!”他夸张地拍拍腹部,眼睛却没离开后视镜,黄微已经走得很近,再有两三分钟就快到车边。不用提醒,陈冶也看见了。有本事管好自己弟弟!谁叫你冤枉我,我本没此心,现在偏做给你看,你又能奈我何?
她踩下油门,把黄微抛在路边,后视镜里的人越来越远,最后车子转弯,人终于消失在视线外。
黄隽暗暗松口气,昨晚他犯错误,自找麻烦找黄微打听陈冶,被她过去将来教育到半夜。他不得不求饶,“姐,人家看不上我,你急什么?房子车子票子,我一样都没有。”结果黄微回了句,“你懂啥!你年青英俊前途无量,她怎么会把你推出门外。”不可理喻,年轻是年轻,可三流小院校的体育老师,谈不上前途无量吧?黄隽心想,幸亏当初没听她的话,如果贪安逸住她家,恐怕今晚不发誓已洗脑成功就没觉睡了。
黄微自感一时情急,犯了急躁冒进的错误。当黄隽在电话里转弯抹角问陈冶喜好,她从开始摸不着头脑,渐渐起疑心反试探,最后恍然大悟:这中年已婚妇女,在勾搭她天真纯良的弟弟。不要脸!老公刚跟人跑掉,立马连小五岁的男孩都不放过。长姐如母,弟弟是她晃着摇篮牵着小手带大的,上一次流泪还是她做姐姐的替他擦的。她就是弟弟的指路明灯、生活导师,怎么能看着他步入歧途,沦为他人取乐的玩意。
黄隽再三解释,陈冶从没主动搭理他。但在黄微听来,更觉得她用心叵测,不就是以退为进吗,不就是故意晾着别人吊胃口吗。多么阴险的女人,她的弟弟,初涉社会,又一直呆在单纯环境中,怎经得起有经验的女人诱惑。连顾海东,花丛中打惯滚的人,都对她产生兴趣。扮柔弱,哼,内里老奸巨猾。若要人不知,最好己莫为,以为别人不知道她下班后做啥呢。工作有危机,赶紧私下和阮明年套近乎。偏偏人人觉得她好,沈珏傻孩子,给人卖了还帮人点钱。
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黄微冒出一长串骂人的俚语。骂完了,头脑也清醒了,不能这样下去,用硬的会把不解世事的弟弟逼走。慢慢来,时间一久,不信他真的喜欢一个已婚老女人。她对弟弟有信心,长得好,热心,开朗,不知多受年轻女孩欢迎。有比较就有长短,等待陈冶的只会是再次被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