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山樵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8:35
|本章字节:10534字
我下火车时大约五点钟,郑楚生已经开着大切诺基在出站口等我了。
我上了车说:“还是郑老板混的好啊,都开上grandcherokee了。”
郑楚生边发动汽车边说:“哪儿啊,这是工作组的,我自己还是那辆破捷达。”
我往宽大舒适的座椅上一靠,“那郑老板打算送我到哪间大酒店下榻?”
郑楚生笑道:“嘿嘿,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说:“去哪儿都成啊,只要不去你的狗窝。”
“去我那,你想得美,我还不接待哩。”郑楚生边开车边说。果然,大约开了二十分钟,汽车竟然又出市了。我心想,难道真去市郊的“天元大酒店”,那可是五星级,这工作组够跩的!
谁知没有十分钟,这车竟上高速了。我急忙问郑楚生:“哎哎,你这是上哪去?”
郑楚生说:“上哪儿,你不是说去哪都成吗?”我说:“上哪都成你也得说清楚啊。”
郑楚生说:“去江西,直奔龙虎山。”
“啊?!”我吃惊道:“怎么回事,不和工作组会合了?”
郑楚生说:“工作组早去了,海哥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我问:“为什么这么急?”
郑楚生回答道:“马上到雨季了,八哥跟当地气象局联系了,三四天内就有暴雨。到时候下桩开洞不安全,所以得赶快动手,就临时决定提前了。”
汽车开了三十多个小时,到达了江西省贵溪县境内,距鹰潭市大概二十公里。龙虎山原来叫云锦山,东汉时张天师在此山中秘炼仙丹,经传“丹成而龙虎见”,故得此名为“龙虎山”。
我们来到山前时已是夜半十点,头顶正飘着一天细雨。我在车内往外眺看,只见一座黑森森的巍峨大山直插云霄,高到极处时,便和夜空相连,在夜幕中渲染融合成了漆黑的一片。
我下了车,只见河边停有好多竹筏(乘竹筏是这里的一项旅游活动),山脚下的草地上扎了三四个帐篷,停了三辆面包车和一辆客货两用小卡车。
但这时帐篷和车里都没有人,我疑惑地看看郑楚生。他指指上头,“这时候,准是在山顶了。”
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我们已到了一大片崖墓群之下。“我们怎么办?”我问郑楚生。
郑楚生说:“上去呗,晚了赶不上趟了。”
我没来过,不认识路,郑楚生便引着我由一条小径开始攀山。山路泥泞,还长满了野草野花,被雨水一打十分湿滑。我们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半腰。
此时路两边已都是参天古树,野草荒藤足有膝盖高了。刷刷的雨声之中,偶有猿声传来,使深幽的空山更显得深遂神秘。
我突然想起《水浒传》来,就对郑楚生说:“哎畜生,这龙虎山还真是山高林深啊。你还记得《水浒传》里怎么说的吗?‘根盘地角,顶接天心……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
郑楚生的脚步似乎停了一下,又接着边走边说:“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我听他声音也有些变了,但只当他累了,便没太在意,“这又怎么了,就想起来了呗。”
又走了一段,郑楚生突然说:“你相信真有这事儿吗?”
我给问愣了,“什么事儿?”
郑楚生没回头,仍旧闷着头边走边说:“就是洪太尉的事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洪太尉?什么洪太尉?”
郑楚生放慢脚步道:“就是《水浒传》里的洪信洪太尉,不是刚才你自己先说起来的吗?”
我一怔,随即道:“我就是随便一说,里的事儿谁还当真啊?怎么,你还真以为一百单八将是洪太尉给放出来的?别给我说你信啊,那我可就真要怀疑你的历史系本科学历是不是真的了。”
郑楚生没作声,只是低着头向前走。我觉得他今天挺怪,想问问他可又想不出该怎么开口,只好跟在他后面一直往山上走去。
我们大约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已经渐渐逼近了山顶。我正要问郑楚生还有多远,就听见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我顺着声音远远望去,只见山顶的林中隐隐有灯光射出。
我问郑楚生:“是不是海哥他们?”郑楚生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我们俩在雨中快步又走了半个来小时,终于爬上了山顶。
只见山头上的面积并不太大,也就是几百个平方。山崖边架了几个探灯,还有一台卷履发动机和一副手电两用绞索滑轮。
发动机旁边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了是海哥。
我快步上前道:“海哥!”夏文海一回头,“来了?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我说,“海哥,干嘛这么急?这么晚在悬崖峭壁上作业,又是大雨天,太危险了吧?”
夏文海说:“没办法小生,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还有大到暴雨,我怕到时候更困难。况且要是引起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什么的,那没个三五年你就别想动手了。”
我看了看发动机和绞索,指着道:“这些玩意儿你们是怎么弄上来的?”
夏文海说:“这些是上一次就搬上来了的,我不是找了一个当地的地瓜头头吗?”
我说:“可为什么非得在这悬崖上作业?”
夏文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你忘了,我上一次就是从放悬棺的崖洞里进去的。”
这时郑楚生过来对我道:“你脑袋是不是秀逗了?这么大的雨,你在地上开洞,没等你把洞挖通,雨水就已经渗进去把地下的墓穴灌满了。到时候你就租套潜水装备下去捞吧!”
我正准备反驳他,发动机突然又转动了起来,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夏文海说:“好,找着了!”说罢转身走到悬崖边,一手抓着绞索倾出身子向下张望。
马达轰鸣了大概一分多钟,停止了转动。只听悬崖下传来模糊的喊声:“找着了,下来吧,带上橛钉!”喊声夹杂着急促的雨声风声自空旷的夜空中传来,几乎让人无法听出到底说了什么。
我这才知道原来下面还有人。夏文海冲崖下喊声来了,就让一个人带了几样东西先下去。不一会儿,下面开始传来隐约的金属敲击声。又过了二三十分钟,夏文海边往下看边说:“行了!”
我说:“你是不是要下去?”
夏文海听了转过身,有点“挑衅”地看着我,用嘴角向崖下呶了呶,问我道:“你下不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说:“来都来了,还能不下去?当然下去喽!”
郑楚生揄抐我道:“得了吧,你小子坐个过山车都不敢,别一会儿下到一半再哭着喊着要上去,我们可没工夫送你。”
我一挺脖子,哼道:“哼,少瞧不起人,还没有你敢我不敢的事儿呢!”
夏文海笑道:“好!来,给他安全带!”立马过来了一个人,我一看竟是温八。他和我打声招呼,先给我穿上一件帆布迷彩茄克,然后给我套双肩系腰围,绑了一副专业的尼龙安全带。
夏文海一边给自己照样弄上,一边对温八说:“老八,小生是第一次,你给他家个兜裆。”温八又拿来一个跟婴儿纸尿裤形状差不多的帆布装备,示意让我“穿”上。
我照样做好,温八把兜裆系上安全带,这样就好像给我加了个座椅一样。但是我看见夏文海和郑楚生都只系了安全带,没有“穿”这玩意儿。
夏文海说:“小生,你照我的样子做,别害怕,没事儿!”说完拉着我走到悬崖边,我刚把头略往外一探,一股强劲山风夹卷着雨水自崖底倒贯上来,顿时冲裹地我不能睁眼。
我连忙后退数步,郑楚生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怎么,这就怕了?”我确实心里害怕,可面子上又过不去,便闭着嘴没说话。
夏文海说:“你看着我!”说着转过身背向崖外,双手握紧滑索,一步一步慢慢顺着山崖下去。郑楚生摆好姿势对我说:“快点吧,时间不等人,这会儿雨又大了。”说完用与海哥相同的动作也滑了下去。
我吞咽了一下喉头,慢慢走到悬崖边上,探出头往下一看,吓的连忙又缩了回来。这悬崖下方白天都深不见底,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更是黑漆漆的如万丈深渊一般,着实嚇人。
我吓得心里突突直跳,正开始后悔,后面一个人道:“哎,你快点啊,绞索可是有长度的,放到150米就没了。你再不下去,等夏馆长他俩用完了长度你就下不去了。”
我听了一咬牙,也学着夏文海和郑楚生的样子,背对着悬崖外,双手紧握绳索,一步步向崖下滑去。
初下去时,我还能用双脚撑着崖壁,可大约下了十几米,崖壁已变成大片大片的光滑岩面,加上被雨水一淋,湿滑无比,根本无法用脚支撑。好在我“穿”了兜裆,帮助我保持了平衡。
我不敢往脚下看,只好尽量平视,双手一点儿一点儿放绳子,晃晃荡荡地继续往下去。不知下去了多少米,突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脚。我心知是海哥,便配合着往下去,果然见到已到了崖墓群中,四周都是大小不一的崖洞和悬棺。我心想早听说龙虎山有升棺表演,有一个半人高的崖洞,海哥和郑楚生正拽着我的脚往洞里拉。
进入崖洞,里面勉强能站直身子。只见洞内共有四人,除了海哥的郑楚生外还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我都不认识。洞内架了一个小型射灯,依稀可以看清洞内的环境。黑暗中崖洞大约是个锥形,令我吃惊的是,洞内还另有六七个洞口,不知通向何处。
郑楚生指着另外两人对我说:“这是赵伟和陈波。”两人冲我点点头,我也笑笑。我问夏文海道:“海哥,接下来怎么办?”
夏文海用手电往东北边的一个洞口一指:“这就是上次我找到的洞口。”我顺着一看,这洞口比其余的都大不少。我走上前一看,是天然形成的,并非人工打凿。
我转头问道:“海哥,这次仍从这儿进去?”
夏文海说:“进去看一下也行,不过恐怕还是打不通那道石门。”
郑楚生走回到悬崖边,冲上面喊:“老四,放东西下来!”
几分钟后,郑楚生下来时用的绳索上又滑下来四个背包,都用登山保险扣扣着。
赵伟和陈波把背包解下来,除了我其余四人一人背上一个。
我对夏文海说:“海哥,看样你没准备我来啊。”
夏文海一笑,“说哪儿的话,东西我们背着就行了,哪儿能让卢大处长累着了。”
我们五人进了山洞,夏文海走在最前面,他个子高,便略有些弯着腰。走了只十几米就转了弯,渐渐也宽敞了起来。又走了十多米,山洞再次转了弯,弯角处有不少碎石。
我们拐过弯儿来,我顿时觉着四周温度陡降,一股股冷风向我身上裹来,吹得我直打冷战。
这里怎么回事?进了山肚子就应该如同进了防空洞一样,应该是冬暖夏凉才对,可这三月天怎么山洞里冷得跟冰窖似的?
我一边拉紧衣领一边问:“这里怎么这么冷?不会是冷库吧?”
郑楚生说:“说不上来。不过温度低却利于保存尸体,不易尸变。”
我一听他又来了,就说道:“什么尸变不尸变的,哪儿来的那么多尸给你变?”
郑楚生回头白了我一眼:“你还不接受上次的教训是不是?你可别成了夏教授第二。”
又往前走了约二十米,外面的雨声已经基本听不到了。此时洞内简直冷得跟冰柜一样,我们几人都是一身水,冻的牙齿直打架。我实在受不了了,便上前几步扯住夏文海道:“海哥,还得走多远啊,里面要是还这么冷我可不进了。”
夏文海用手电往前一指,“你想再往前走也不行了,到了!”
我顺着光柱往前一看,只见前面四五米处赫然立有一道石门,完全封住了去路。石门上面对镌了两尊天神,状貌甚是狰狞。
我向郑楚生要了手电,用手电把石门照了一圈,确实气魄雄伟,规模巨大。石门高约一丈五,宽也有一丈,不知是如何打磨出来的,表面竟十分光滑,与山洞内其它部分的石壁形成很强烈的反差。
再看石门上一左一右的两尊天神,雕刻出的表面效果十分粗糙,但在石门光滑底面的衬托之下,愈发显得粗犷威武。这两尊天神红发碧眼,青面獠牙,各自手持金刚杵,裸出全身,缠衣裳于腰部,相甚勇猛威武。
陈波在后面说:“好一对门神!”
我对他说:“你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陈波答道:“是哼哈二将吧。”
我点头道:“对。不过‘哼哈’二将只是两人的俗称,左边的叫密执金刚,右边叫罗延金刚。”
赵伟盯着二将的眼睛自语道:“看这俩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样,跟要吃人似的。”
我一看哼哈二将的眼睛个个瞪的凶极,好似要夺眶而出,便对赵伟说:“这就对了嘛。正所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隋朝时吏部侍郎薛道衡曾游历钟山开善寺,他问一个小僧,金刚为什么怒目,菩萨为什么低眉。小僧回答,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所以这对门神就应该瞪大眼睛,吓阻来人,才算符合身份。”
夏文海突然说:“小生,你觉不觉着这哼哈二将的眼睛有不对?”
我用手电照了照,好像真有什么不对,但又一时看不出来,便疑惑地问夏文海道:“有什么不对?”
夏文海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只好又和哼哈二将深情视了一回,看着看着,我蓦地发现,这哼哈二将的眼睛果然有一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