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Vivibear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8:58
|本章字节:19346字
玫瑰夫人的反击
当他离开之后,我又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我转过身准备回去时,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身影——玫瑰夫人正在花丛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而她身边的那个女奴索伊则是横眉冷对,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愣了愣,刚才的一幕难道这么巧被她们看到了?
还没等我行礼,索伊已经大踏步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就扬起手给了我两记清脆而狠厉的耳光。我眼前顿时金星直冒,耳边发出了尖锐的轰鸣声,咸腥的液体从嘴角流了下来,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疼痛。
“你凭什么打人?怎么说我也是太后的人!”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我一时也有点发蒙,下意识地捂住脸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你顶撞了我。”玫瑰夫人先冷冷开了口,缓步向我走来,“这么说的话,恐怕是太后也无法偏袒你吧。你只是个身份低下的女奴,我却是陛下唯一册封的夫人。你说大家会相信谁?”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缓过劲来,“玫瑰夫人,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个身份低下的女奴,你,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不记得我哪里得罪过你。如果是因为达玛拉的话,我劝您还是别找错了对象,就算再怎么对付我,对她也没有丝毫的损伤。”
她冷哼了一声,倒也不否认,“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达玛拉的关系,但是慢慢我发现自从你入宫以来,我好像都一直不顺利,你就像是我天生的煞星,处处碍我的眼。现在成了个瞎子居然还想勾引陛下,也不看看你自己的长相!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听到最后一句,我忽然就明白了。她这么做,多半也是因为刚才那一幕。而之前有几次小小的暧昧,想必也被她看在眼里,今天索性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玫瑰夫人,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平心静气地看着她。
“罗莎兰娜,你别以为这样就能乘虚而入。”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复杂难辨的奇诡笑容,“陛下的心,很快就会回到我身上。到时,赏你的可就不只这两记耳光了。”说完,她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就走。索伊也朝我呸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我伸手摸了摸红肿的脸,心中一股郁结之气难以舒解。这算不算是无妄之灾?也该我倒霉,正好当了玫瑰夫人的出气筒。不过听起来她似乎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能在宫里独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会就这么甘心认输。只是,不知她会用什么办法来挽回苏莱曼的心。
莫名地被这两个耳光摧残后,我更加坚定了要继续站在清醒的位置来进行这场通关游戏。因为一旦太过投入,倒霉的只有我自己。
在贝希尔面前,我有几次忍不住想将太后下药的真相告诉他,但考虑这可能会传到易卜拉欣耳中,到时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事,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宫里依然是一片人心惶惶,苏莱曼对这起连环凶杀案也是极为头疼。虽然加尼沙副官已经尽力在追查,可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实在太过诡异,用来无影去无踪形容也决不夸张。宫里的人几乎问了个遍,却还是令人无从下手。苏莱曼以前长期征战在外,饮食没什么规律而伤到了胃,虽说后来经过调养已经好了不少,但这些天来为了凶案熬夜伤神,胃部的老毛病却是又犯了。
太后得知消息后,就让我一起陪同前往苏莱曼的寝宫探望他的病情。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得以见到他的寝宫真面貌。年轻君王的寝宫只能用“金碧辉煌”这个词来形容,富丽堂皇的天花板上悬下了晶莹璀璨的欧洲水晶吊灯,墙上的花砖都是土耳其专门烧制而成,画着孔雀玫瑰等象征着吉祥的图案。窗口雕着金色的葡萄藤,华丽之中又不失高贵。
从苏莱曼灰白的脸色来看,他这次的胃病确实是来势汹汹,一点也不轻。怪不得御医总管连用了好几服珍贵的药材,还是没能迅速见效。
太后关切地表示了慰问,也不便再多打扰他休息,临走前将我留了下来,说是让我在这里帮着照顾陛下,有什么情况就及时向她通报。因为之前偷听到了太后的话,所以我对她这样“有意为之”也不感到奇怪,倒是苏莱曼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离开之后,苏莱曼也没让我出去,只是示意我可以在旁边坐下来。接着,他就拿了一本诗集自顾自地看了起来。阳光撒下了点点浅金色的光斑,流萤一般散落在他的身上,轻风拂过,闪闪烁烁。从我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清晰看见他密密长长的睫毛,完美的脸型,认真的表情…此时此刻,这种静谧温柔的感觉,就像是晴空里飘来的一丝浮云,令人心情舒畅。
他忽然皱了皱眉,用右手按住了自己的胃部,显然是犯病了。
“陛下,要不要去叫御医?”我连忙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些疼我还忍得住。你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我手脚麻利地倒了热水端了过去,见他脸色愈加灰白就知道疼得不轻。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飞快掠过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好像在自己的时代里,我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面。只不过,那个犯胃病的对象似乎换成了别人…
“陛下,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我试试帮你缓解一下胃疼吧。”我鬼使神差似的脱口说道。
他似乎有些惊讶,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笑意,“难不成你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点子了?”
“是不是乱七八糟的点子,陛下你试过不就知道了吗?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请陛下宽恕我的不敬之举。”见他点了点头,我才凑到了他的身旁,摁住了他的手腕正中,用拇指适当揉按,两手交替换着摁压。大约按了快一百多次,我又蹲下身子,在他膝盖下的某个位置用同样手法点按起来,用力比刚才更加重一些。
“陛下,你有没有感觉好些?”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神情肃穆地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后,却微微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手,确实是好些了。不过我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摁这几个地方就会缓解胃疼?”
我笑了笑,手上依然用着劲,“陛下,这几个地方可不是我随便乱摁的。人的身上有很多不同的穴位,手腕上的那个叫内关穴,膝盖下那个叫足三里穴,这两个都是人体非常重要的穴位。只要用这种方法穴位,就会缓解胃部疼痛的。”
“人体穴位?”他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望着我。我也蓦地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可是古代奥斯曼帝国的帝王,当时的土耳其对中国的穴位可是完全没概念的,要让他明白这种类似中医的疗法确实是难了一点。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懂得这些?难不成在现代时也帮人这么做过?想到这里,我的头开始有点痛,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但潜意识告诉我,那个我帮着做的病人必定和我是血缘之亲。
“罗莎兰娜,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点子的?”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温和起来,还带着几分亲密,“到底你的脑袋里还藏了多少小秘密?”
我忙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陛下,这是因为我以前帮我的家里人摁过,所以还记得一些。至于那些细节,我也基本上都忘记了。”
“是吗?”他将信将疑地瞥了我一眼,将喝完的杯子递到我的面前,吩咐道,“再去给我倒杯水。”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了杯子转过身,走到桌子边去倒水。刚拿起那个银壶试了试水温,却察觉到后面好像有人影一晃…下一秒,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就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
“罗莎兰娜…”苏莱曼的声音低柔地在我耳边响起,听起来像是无声的叹息。
我的身子先是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不知怎么想起了太后下药的事,心里软了一下,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这宫里的女人们,还有谁是我能够信任的呢?”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将下巴轻轻搁在了我的脖颈处,用力地呼吸着,仿佛在吸取着那里有限的温暖。我忍住那里传来的酸麻轻痒,一时间竟觉得有点说不出伤感和怜悯。
是为了他而伤感,还是怜悯他身为帝王也有无数烦恼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玫瑰夫人身边女奴索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相当着急,“陛下!陛下!不好了!玫瑰夫人她出事了!陛下!请您现在过去看看夫人吧!”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宦官惊慌的声音响起,“你不能随便进来!还不快点出去候着!”
“我要再见不着陛下,玫瑰夫人就活不成了!”索伊尖锐的声音让我感到有些耳鸣。
听到这句话,苏莱曼才缓缓抬起了头,冲着门外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好好说清楚。”
“陛下,玫瑰夫人她刚才小产了!御医已经过去了,流了好多的血。真是好可怜,已经是个成形的女婴了…”索伊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声音就哽咽起来,“求求陛下您快过去看看吧!夫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您。没有您她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这个消息太让人吃惊了!我回头望向苏莱曼,只见他虽然脸上神色平静,但眼底还是如同被碎石击破的冬日湖冰,泛起了一丝波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他似是压抑着心里的不悦。
“是这样的,陛下。玫瑰夫人得知您的胃病复发后,终日忧心忡忡无法入睡,于是就在祈祷室整整跪了一天一夜,向神祷告希望您的病情快些恢复,并且能早日抓到凶手为您解忧。谁知道竟然…”
“难道就没人好好照顾她吗?这个时候她怎么能跪一天一夜!简直就是胡闹!”苏莱曼微微一愣后,重重拍了一下案几,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玫瑰夫人说心诚则灵,非要跪着做祷告祈求神灵。结果,结果今天回去时就发现孩子没了。夫人当时就哭成了泪人,还让我们别和您说,怕是影响您的病…我…我实在是心疼夫人,所以才特地来向您禀告…”索伊泣声道,“陛下您就责罚我吧,只请您去见见玫瑰夫人!”
“真是个蠢女人!”苏莱曼口中虽是骂着,但语气里明显还是带着纵容和关切。
我试探着问道:“陛下,您是不是过去看看比较好?玫瑰夫人失去了孩子,现在是最需要您的安慰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一趟。罗莎兰娜,你就先回太后那里吧。就和太后说我已经好多了。”
我应了一声,识趣地退了出来。
玫瑰夫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落胎了?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其中另有蹊跷?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结果,相信玫瑰夫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能扭转乾坤的难得机会。
这个复杂纷乱的后宫,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第二十九章无法逃避的命运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狗血。据说玫瑰夫人看到苏莱曼就哭成了泪人,称自己完全是太在乎他才会发生这种意外,还激动地追忆起过去两人相处的点滴温馨时光。这无疑令年轻的君王心生怜惜,温言好语安慰了她一番。体谅她刚刚失去了孩子,情绪十分不稳定又称自己夜晚噩梦连连,苏莱曼所幸一连十几天都宿在了玫瑰夫人的房里,彻夜陪伴安抚她的情绪。
自此之后,玫瑰夫人不但夺回了宫里第一宠妃的地位,甚至比以前更加受宠。
宫里的风向历来转得飞快,那些原来在达玛拉处献殷勤的又纷纷转向了玫瑰夫人。一时之间,玫瑰夫人再次风光无限。虽说失去了一个孩子,但总算是又重新站在了这个无人企及的位置上。宫里人还觉得玫瑰夫人的运气不错,幸好这次没有的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恐怕悲伤的情绪更加难以平复,也无法这么轻易得到陛下的体谅。
我也曾暗暗留意太后的举动。对于玫瑰夫人的再次翻身,太后似乎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神情间表现得略有点失落。
看来这场婆媳间的明争暗斗,还会以持久战的形式继续下去。
过了几日,某个傍晚贝希尔特地来找我,说是有件事想告诉我。他平时也经常出入于太后寝宫,所以来这里找我并不让别人觉得奇怪。
“罗莎兰娜,玫瑰夫人那件事想必你也知道,你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的吗?”他将我拉到了一个隐蔽处,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也就坦白地答道:“其实这种感觉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的确是觉得有点不对,可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玫瑰夫人自怀孕后就一直很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如此草率地去祷告而导致落胎?保护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母亲的天性使然吧,这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好吧,这回没有的是个女孩,或许在她看来并没那么重要,可如果是男孩,这不就增加她成为太后的砝码了吗?而且陛下同样也可能因为第二个王子而重新宠爱她的。所以,我真是不明白,冒着失去孩子的危险这么做,真的值得吗?这个赌注下得也未免太大了吧!”
贝希尔敛了敛眉角,颇有深意地看着我,“你所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果她早知道自己这一胎是女孩呢?你说她会不会冒这个险?”
我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给玫瑰夫人看病的御医偷偷喝了不少酒,和自己的好友说了些醉话。”贝希尔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他说大约一个月前夫人就以重金作为赏赐,问他这胎到底是男是女,他没受住诱惑就告诉夫人这一定是个女胎,绝对不会错。你说,如果玫瑰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女胎,失去了最后翻身的机会,她会怎么做呢?”
我忽然感觉到一股森森凉意漫上心头,机械地答道:“不如放弃这个女孩的生命,利用她的死来重获陛下的怜惜。”
“没错,她做到了。这一步棋虽然下得险,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但一下子就扭转了她所处的形势。只要陛下继续宠爱她,自然就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贝希尔的唇角挽起了一丝凉薄的笑意,“身在这座后宫,不狠心是没法生存下去的。”
为了争宠后宫,放弃孩子生命的故事我不是没有听过。武则天亲手杀女嫁祸皇后的故事不是早就被改成各种影视剧了吗?可那毕竟都是故事,和我现在亲身感受是完全不同的。那个还没来得及看到阳光的小公主何其无辜?本该得到父母的宠爱和臣民的爱戴,却为了母亲的一己私利而失去了来到人世的机会。
“罗莎兰娜,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他留意到了我的反常。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感慨。”我摇了摇头,“贝希尔,我想生存下去,可是我真的不想变成那样。”
他注视着我,眼波变得异常温柔,“罗莎兰娜,即使你变成那样,我也依然会站在你的身边。”
我的心中一软,低低说了句:“谢谢。”
“和我还说什么谢谢…”他不禁笑出声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你的命运,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也好了些,随即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那御医对好友说的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神秘地笑了笑,“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我正想再问下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女奴的声音,“罗莎兰娜,你在这里吗?”
“我在这里!”我应了声后,就见她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过来,“罗莎兰娜,太后吩咐了,让你将这碗甜汤送到陛下那里去。这是太后命令御膳房特别熬制的,用料相当珍贵,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洒了。对了,陛下现在正在图书馆里,你直接送到那里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我接过那个银托盘,心里暗想不知太后又在打什么主意?自从玫瑰夫人重新得宠之后,苏莱曼到太后这里的次数的确也少了些,所以这次是想利用我再去试探苏莱曼的心思吗?
贝希尔抬头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天都已经黑了,我送你过去。”
“也好。”在他面前,我也不用装客气。虽然图书馆离这里不远,但我还是心有余悸,他肯陪我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夜晚的后宫里一片寂静。这不是令人感到祥和的万籁无声的安静,而是一种隐藏着不安的死寂。虽然自从连环杀人案件后宫里加强了夜间的巡逻,但只要凶手一天没被抓住,那种森冷的恐怖感却是始终挥之不去。尽管有贝希尔陪在身边,我的身体里还是紧紧绷着一根弦,拉扯着所有的神经变得十分敏感。甚至觉得这夜晚的风,也比之前更加阴冷,而周围的黑暗更是令人压抑。
可往往就是越怕什么还就越来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的树后突然跳出了两个黑影,不由分说就袭击了走在我前面的贝希尔!这一下来得又迅速又狠辣,贝希尔都来不及低呼一声就倒了下去。
我惊骇不已,想转身逃跑,可双腿却好像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怎么也挪动不了。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个黑影已经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还没等我发出声音,就有一双大手飞快捂住了我的嘴!在极度恐惧中,我感觉到有冰凉的刀刃贴着自己的脸颊而过,一丝痛感瞬间就清晰传达到了我的脑中,直接得出了一个令我最为恐惧的结论:这下完蛋了,还是碰到那个变态凶手了!
是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
我用还没失去自由的左手奋力摸索着,不甘心就这样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就在第二刀划到我的脖颈上时,我终于摸到了一颗比较尖锐的石子,用尽力气对准那个黑影的面部砸了过去!那黑影低呼了一声,手上一松,我连忙挣脱他,想要起身逃走,却被他重重拽了回来,还正好跌在了他的身上!在若明若暗的月色下,我依稀看到了那原来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几分惊讶,也有一丝闪烁不定。
我心里不禁起了疑,奇怪,这并不像是一个变态凶手该有的眼神。
此刻,我也来不及想这么多,趁着他愣神的一瞬,撞掉了他手上的匕首,随即就一口死死咬住了他的鼻子!
他一声呼痛,显然没料到我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攻击方式,一时也没回过神来,只是揪住我的头发想把我拽开。我也发了狠劲,任他拽得再痛也依然死咬住他的鼻子不放。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直冲我的喉咙,险些令我呕了出来。但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情形下,我只知道一旦先失去了这股煞气,一定没什么好结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罗莎兰娜,松口!”
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时,我才下意识地松开了口。几乎是同时,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力稳稳托住了我的腰腹,将我带到了一边。整个身体差不多是被抛在了地上,我眼前还晕乎乎的。我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面前的年轻男子正以一个优雅的姿态站在我面前,他的身材修长而轻灵,带着一种冷月般残酷的美感,暗红色长发因为身体的动作而轻轻飞扬起来,如同层层薄纱般浮沉在他周围。
是他!是我命中注定的保护神!我顿时就激动起来,口齿不清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加尼沙!是你!”
他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玫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片淡淡浮光,“上次咬猫,这次倒好,干脆咬人了。怎么每次见到你都让人有意外‘惊喜’?”他还特意在惊喜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我对他的讥讽无言以对。刚才还全凭一股狠劲忍着,此刻心情略略放松,那股翻滚的恶心感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全呕了出来。
加尼沙的手下将那满脸是血的男子带了过来。有人擦去了他脸上的血迹,惊讶地说道:“这不是前不久才进宫的宦官伊奇吗?我认识他!怎么他就是那个凶手?”
男子睁开眼见到我,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惊恐,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喂,这算什么?是被我吓晕的吗?有没有搞错,明明之前是他想杀了我好吧。虽然我刚才那招确实也有点变态,可那也是正当的自我防卫啊。
“他是不是那个连环凶手还不一定。”加尼沙的目光一敛,吩咐道,“先将这人押下去,再去禀告陛下,等一会儿我会和陛下一起去审他。”
手下应了一声,很快就带着那晕过去的男人离开了。
月色下,加尼沙的暗红色头发折射出一层奇异的银色光泽,微侧的身影仿佛被全部笼罩在月华之中,如同艺术家手中精致的剪纸,完美得有些不真实。他弯下了身子看了看我的脸,从怀里拿出了帕子递到我的面前,“先好好擦擦吧,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才是凶手。”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满嘴是血的样子一定很吓人,于是乖乖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接过帕子的时候,我发现那块帕子并不是我上次还给他的那块。
“加尼沙,你说那个人是凶手吗?”我边擦着唇边的血迹,边问道。
他瞥了我一眼,“他并不像是凶手,凶手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下手也更加利落残忍,根本就不会让你有自救的机会。我看倒更像是有人想借凶手的名义杀了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头咯噔一下,背后蓦地就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想起刚才那男子的眼神,我倒觉得加尼沙的猜测也未必不靠谱——那并不属于一个能动手剥去人脸的凶手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的话…”我还是感到万分庆幸,就算那男子不是真正的凶手,但当时的情形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恐怕我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丧命在那人的刀下。
“不然的话,那凶手恐怕就要被你活活咬死了。”加尼沙的眸中泛起了罕见的笑意,似乎连他自己也有不明的困惑,“罗莎兰娜,这是第几次救你了?难道我命中注定了就是来保护你的?”
我赶紧扯出了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加尼沙,你就是我命中的吉星。”
就在这时,只听一片脚步声传来,为首的那人正是苏莱曼。他随意地披着一件埃及棉长袍,也没戴缠头巾,一头黑色发丝散落在肩头,有几缕沿着面颊垂落下来,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性感的魅力。
他的身后紧跟着玫瑰夫人,同样也是装扮仓促。看样子,两人显然是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加尼沙站起身来,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几句。苏莱曼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交织着许多情绪,有关切,有怜惜,有庆幸,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因为刚才咬得太死,我现在才发现牙齿都有点松动。喉头一痒,又吐出了一口色泽鲜艳的血沫子。这下,苏莱曼也不管这么多人在场,上前几步竟将我抱了起来,“罗莎兰娜,你怎么样?我这就传御医。”
“陛下…我…我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好歹我还活着呢,这已经是万幸了。虽然我这张脸也不怎么美,可我自己还是很爱的。”为了让气氛别这么僵,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他的眼波忽然变得温暖而清澈,就像是晨光洒落在荡漾的碧色水波上,“没错。罗莎兰娜,你能继续活着,真的很好。”
我像是逃避似的躲开了他的目光,“陛下,还是快把我放下吧。这样子,别人…别人会误会我的。”
“你虽然运气好没死,可怎么说也是受了伤。必须要看医生。”苏莱曼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否决了我的小小提议,接着又吩咐道,“马上去请御医总管,让他立刻到我的寝宫去。”
“陛下,她只是个卑贱的女奴!”玫瑰夫人好像这时才从现场的气氛中回过神来,“怎么能让御医总管亲自给她看病!宫里可是有规矩的,陛下!”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宫里的女性请御医总管亲自探病,身份必须是伊巴克尔以上。
“谁说她只是个卑贱的女奴?”苏莱曼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朗声道,“从今天起,罗莎兰娜赐名许蕾姆,册封为伊巴克尔,一个月后准备侍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抱起我往前走。四周先是一片沉寂,接着就响了玫瑰夫人难以置信的声音,“陛下!陛下!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她还没有侍寝怎么能先册封为伊巴克尔…”
玫瑰夫人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因为匆匆而行的关系,夜风吹开了苏莱曼黑色的长发,他的面庞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光泽,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晃乱了我的视线,令我不能直视,不知所措。
从不远处恍惚传来了做祷告时的经文声,那经文内容虽然不清楚,却如诗歌般让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纯粹,仿佛连自己的灵魂也随之飘摇起来。某种无法形容的情绪仿佛指间流沙般,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我下意识地揽紧苏莱曼的脖子,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脑海却只浮现出一句书上曾见过的话:“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上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