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数上

那日我不知道是如何走回府的，一路上我心不在焉，跟个游魂似的横冲直撞，心下一遍又一遍地琢磨着胤禵那略带着暗示的话。这几日依旧是迷迷糊糊，难道八爷党又开始不安分了？可皇上才刚回京几天，他们又能作些什么？胤禛如今根本就不在京城，他又如何加害到胤禛的头上？虽然道理是这样的，可是那日胤禵的话却说的很有把握，仿佛事情已经有了定数一般！莫非他们想借十三来攻击胤禛？心下突然有些不安，前些天差人给十三送了口信，让他这些日子低掉一些，多提防着点八爷党，只是眼下不知道十三会不会听我的话。

“小姐，小姐，四……四爷回来了！”听到香儿带着喜悦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下一刻我已冲出了院子。

“弘历！”看着一身尘土的胤禛，从他怀里接过了弘历。那脸蛋儿红扑扑的，小手儿不停地在空中比画着，一丝调皮的笑挂在留着口水的嘴角，心下猛地一颤，泪水撒了闸般的涌了出来。

“太好了！小阿哥终于没事了！”香儿也高兴得手舞足蹈。

“小德子，快进宫回皇上和娘娘一声，这些日子皇上和娘娘可惦念的紧呢！”那拉福晋长舒了口气，回身吩咐道。

“累了吧，先沐个浴吧。”知道这几日来，他一定是疲惫不堪，忙叫下人去烧了热水来，关上房门，亲自服侍他沐浴，也算是抒发一下感激之情。

“怎么瘦成着般模样？”胤禛看着我，语气里透着一些不满。

“小……”哎！香儿这丫头每次都特别会挑时候进来！看着她一脸通红地站在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连忙上前接了她手里的热水，示意她出去了。

“你不是也一样。”将热水倒进了沐浴的大盆里，试好了水温，转身帮胤禛更衣。

“要是敢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会处置你！”胤禛将我拉进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警告着。

“胤禛……”靠在他怀里，如同迷失的迷失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这些年来，胤禛已经成了我全部精神的支柱，我很依赖他，更不想失去他！可是胤禵那日的话却依然萦绕在我耳边，突然间一个寒战。

“怎么了？”胤禛问道。

“没事，快沐浴吧，一会水就凉了。”我笑了笑，掩去脸上不安的情绪，服侍胤禛沐过浴，躺在床上，看着弘历微微起伏的胸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到此刻的他是真正存在着的，不禁痴痴地傻笑起来。

“笑什么？”胤禛带着刚刚沐浴过的芳香来到了床边。

“弘历……终于好了！”我轻轻拨下弘历显得不太安分的小手，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一个孩子对于他亲生母亲的意义。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的那株什么草？”

“在一户农家。”胤禛笑着，脱了鞋也躺到了床上。

“农家？不是说在什么石头洞里吗？”我撑起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是啊，我找了好多天才找到那个石头洞，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连夜又下了暴雨，便躲到一户农家避雨，顺便打听了一下灵株草的事，感情那家人比我们先一步发现了那灵株草，知道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就采了回来，看我们等着救命用，也就没说什么直接就给了我。”胤禛抱起弘历，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疼爱。

“幸好碰到了个好人家！”不然我的弘历现在就不知道在哪了！

“要不是我随身带了些银两，又碰巧皇阿玛的侍卫到了，恐怕我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胤禛淡淡说道。

“啊？还要钱了？你给了多少？”原来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亏我刚刚还在心里感激他们呢！

“也没多少，就一千两。”

“什么？！”我刺溜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千两？打劫啊！

“你怎么了？”胤禛笑着看着我：“只要能救好弘历，就是一万两，又如何？”

“那到也是。”无论什么都比不上我的弘历重要！看着眼前的胤禛，突然想到了将有劫难的胤祥，心里有些不安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怎么了？”

“胤禛啊，你和十三的感情很好吗？”

“是啊。”淡淡的两个字，却能感觉到他们手足之间铁血一般的情谊。

“好到你可以为他抛弃一切吗？”我躺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应该会的。”胤禛的手指轻轻滑入我的发间，根根梳理着万千青丝。

“你会为了他而抛弃我吗？”我撑起身子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心下忽然有了些紧张。

“为什么会这么问？”胤禛奇怪地看着我。

“会不会嘛！”我有些急了，若胤祥在他心中已经超越了我，那是不是代表着如果胤祥这次有难，他一定会挺身而出呢？

“你对于我的意义，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相提并论的！”胤禛轻轻一笑，厚实的手掌爱溺地抚过了我的脸颊。良久，我才发现自己竟在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居然会想和一个男人拼在他心里的地位！

第二天一早，胤禛便去上早朝了，我坐在屋子里心下越来越慌，开始坐立不安地来回跺步，总觉得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一般。终于等到了胤禛回来，原来太子在皇上南巡期间私制龙袍，想不顾一切的提前登基，康熙大怒，今日早朝便下令将太子先禁伯起来。

“那胤祥呢？”听到太子被关的消息，我第一反映就是十三现在怎么样了。

“下朝后，皇阿玛便将他一个人留下了。”胤禛叹了口气，看来十三真的没有把我的警告当做一回事！

“胤禛，十三他……不会有事的！”既然胤祥已是在劫难逃了，那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胤禛也陷了进去！

“但原如此！”胤禛的神情透着无尽的忧虑。看着眼前的胤禛，突然间觉得他变的好飘渺，好似下一刻就会消失了一般。‘消失’？胤禵那日的话忽地闪过我的耳际。

“胤禛，记住你昨晚说过的话！”我扑到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心下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你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抛弃我的，对吗？

“福儿，你怎么了？”胤禛轻轻将我扶起，眸子里满是担心：“福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猛地一震，抬头对上胤禛那满是探究的眸子，心下慌乱的很。

“不……不知道……”我慌忙低下了头，屡了屡心中的思绪。

“四爷，皇上喧众皇子进宫呢！”小德子在门口打了千儿。

我一惊，反射性地死死抓住了胤禛的胳膊，一脸担心地看着他。胤禛一愣，回握住了我的手，给了我一抹安慰的笑，便转身跟着小德子去了。

劫数下

这天晚上，胤禛没有回来，我独自躺在床上，心下为即将要到来的事情做着准备，翻来覆去，直到天明。第二天中午，德妃谴了个小太监来报信儿，说皇上昨天下午大发雷霆，将所有的皇子们全部拘禁在了宫里，尤其是十三和太子一样，被皇上单独关了起来。

消息一递到府上，顿时跟开了锅似的，看着已经乱作一团的一家子，我的心下反而平静了不少。将那小太监叫到后面的房里，单独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昨天早朝时，八爷党不知道弄到了十三的一个什么罪证呈给了皇上，皇上很吃惊，下朝时便单独留下了十三审问，却发现疑点重重，于是又将皇子们重新喧了回去想问个明白，不想八爷党一口咬着十三的罪证不放，而胤禛却自顾自的一个劲儿替十三跟皇上做担保，最终触怒了康熙，将一众皇子全部拘禁在了宫里，又以案件不明为由，将胤祥单独关了起来。

叫了香儿来，给那小太监塞了二百两银票，便打发他走了。回到卧室，看着刚刚吃完奶的弘历，手舞足蹈的很是高兴，定了定心，叫香儿备了马车，抱着弘历直奔皇宫。

“熹福晋，您……您怎么来了？”回头一看，却是小德子。

“爷怎么样了？”

“刚刚皇上才喧了四爷问十三爷的罪，结果四爷还是一力替十三爷做担保，气的皇上罚四爷在养心殿外面的廊子上跪着呢！”小德子也是一脸愁容，看来康熙这次是铁了心要问十三的罪啊！胤禛怎会这般倔强！想到这，我摇了摇头，转身就朝养心殿走去。

“熹福晋，您干什么去？”小德子一把拉住了我问。

“我要去见皇上。”

“不行啊！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您现在去了只怕讨不着便宜，反而会落个干政的罪名啊！”

“我一定要去！如果真的触怒了皇上，我……还有这最后一道护身符！”看了看怀里的弘历，眼下，我也只能赌上这最后一把了！

“熹福晋吉祥。”到了养心殿的门口，李德全上来请了安，而胤禛就跪在不远处的廊子上，诧异地看着我。

“我要见皇上。”我扫了眼胤禛，不去理会他的神情，回过头来冲李德全示意了一下怀里的弘历。

“您等一下，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经过一番通报，我跟在李德全的身后步入养心殿的大门。

“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把弘历抱过来给朕看看。”我应声起身，将弘历递到他怀里。

“比先前胖了些啊！看来这些个什么高人的有时候还不能不信啊！”康熙接过弘历，之前的倦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下脸上全是欣慰的笑。我暗自定了定心，就是现在了！

“皇阿玛，臣妾想为四爷请命！”我说着又跪在了康熙的面前。

“女人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康熙没有看我，语气平淡地继续逗着怀里的弘历。

“臣妾知道，但是臣妾没有干政，而是请命！”

“你知道朕最恨的是什么吗？”康熙扫了我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朕生平最恨的就是结党分派！”恨恨地道出了最后的四个字，听的出他此时依旧是怒火未平。

“四爷不曾结党，更不曾分派！”

“还说没有！昨日在朝中，他居然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驳了十四他们的状子，一力的替十三担保，还和老九他们公然起了争执！他们都是朕的儿子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让朕的脸往哪搁？你让朕怎么处置？！”不等我说完，康熙已气得将身边的茶几掀了一个翻儿，随着清脆的破裂声，茶杯茶碟碎了一地，惊的他怀里弘历放声哭了起来。

“四爷确实是有心护着十三爷，但那是因为他们是兄弟，是手足，却不是党派！”我起身从康熙怀里接过了弘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朕刚刚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是胤禛他不但不知悔改，还一口咬定说十三不会做那种事，居然让朕彻查老九他们！”康熙怒声呵斥，那低沉而沙哑的嗓音透着几分心酸与心痛。

“皇阿玛，您从小到大，可曾体会过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十三做过什么我不知道，要不要彻查九阿哥我也管不了！眼下的我只希望能将胤禛从这个党派权势的旋涡中拉出来。

“手足之情？”康熙看着我，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是，您可曾记得裕亲王？”我看了看已停止哭泣的弘历，轻轻将他递回康熙的怀里，又重新跪到了他的面前。

“裕亲王？福全？”康熙看了看怀里的弘历，抬起头，那乌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对！裕亲王！您可曾记得，萦绕在您们之间那份铁血一般的兄弟情谊？您可曾记得裕亲王对您那份两肋叉刀的手足之情？”我淡淡地说着，微微牵动着嘴角，眼神里满满的敬仰之情看着眼前这位千古一帝。

“福全……”康熙喃喃地念着裕亲王的名字，眼睛向上翻了翻，似乎想到了从前裕亲王几次不顾性命的安危挡在了他的前面，将他和外界的一切危险隔离开来。

“皇阿玛，四爷对十三爷就像您和裕亲王一样，萦绕在他们之间的，就只有兄弟这两个字！也正是这两个字，才促使着四爷不顾一切的替十三爷担保。如果四爷真的想结党，又何必为了一个十三爷而得罪了其他的爷们呢？”我依旧淡淡地说着，仔细地观察着此时此刻他眉宇之间一丝丝细微的变化。

“哇哇~~”不想，弘历突然间哭了起来，打破了殿里沉思般的宁寂。

“朕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康熙从片片思绪中回过神来，将弘历递还给我，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我顺势退了出去。

“福儿……”刚出了养心殿，就听到了身后那一丝焦急的声音。我吸了口气，压制住喉咙间的一丝酸楚，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转头看他，淡淡地说道：“府上一切都好，请四爷放心吧！”说完，抱着弘历快步的走出了养心殿的院子。

出了养心殿，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他失言了，他果然做不到他给我的承诺！他还是会为了胤祥而弃我于不顾，甚至连弘历，他可曾想过？……

伤疤

回到府上，被一帮女人哄着审问了半天，结果从头到尾我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四爷很好’！她们见从我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不浪费唾沫了，那拉氏看到我有些恍惚的神情，嘱咐我好好休息就让我回去了。

抱着弘历，又是无眠的一夜。这一夜，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地涌了出来，难到在他心里我真的比不过十三？难道我们这长达八年的夫妻之情，还是抵不过他们从小到大的手足情谊？那么弘历呢？他可曾想过，如今他不顾一切的为十三担保，如果康熙真的迁怒到他，那弘历该怎么办？这一府的妻儿又该怎么办？！这一夜，眼中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脑海里胤禛那带着微笑的脸，那少有的温柔在我耳边吐纳过的每一个字。

第二天天刚擦亮就起身出了院子，想着康熙昨天听我说话时的神情，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胤禛的重情意，和这皇宫里少有的兄弟之情而就此作罢。就这样捧着张一夜未眠有些憔悴的脸，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直到日上三杆，依旧没有看到胤禛的身影。

接下来的这两天里，胤禛依旧没有像我预想中的那样出现在雍王府中。昨天又听说康熙已将除了胤禛、十三和太子以外的一众阿哥解除了拘禁，我不禁摇头苦笑，看来我真的是失算了！皇上终归还是皇上，君心也依旧难以揣测，他的思想和决策永远不是我这种旁人所能左右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起身回了一脸担心的香儿一个笑容，转身进了屋里，拿出了旗头开始装扮。

“小姐，您干什么去？”

“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不管怎么说，胤禛到底是德妃的亲生儿子，她应该不至于至他于不顾吧！

“熹福晋吉祥。”进了德妃的寝宫，宫女太监们一起福身给我行了礼。

“都起来吧，娘娘呢？”奇怪，德妃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怎么不在宫里？

“回熹福晋的话，娘娘一早儿就去养心殿，替四爷和十三爷求情去了。”难怪了，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还来晚了一步。只是这份做母亲的心情不知道康熙能不能理解的到。

刚要走，不成想一转身却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胤禵！我一惊，慌忙退后了一步，侧身便要从他身边穿过去，却被他拦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都下去歇着去吧。”

“是。”应声，一屋子的太监宫女瞬间走的无影无踪。

“你想好了吗？”胤禵拉起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十四爷要我想什么？”我用力甩开了他的拉扯，退后两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如今的局势想必你也知道了，那么我和四哥之间，你作好选择了吗？”胤禵淡淡一笑道。

“十四爷说笑了，好象在八年以前您就已经替我作好了抉择，如今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我眼光寒冷地看着他，嘴角擒着一抹轻蔑的笑意。如今的胤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十四了！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为权势而奔波十四爷！

“那如今让你再重新选择呢？”他逼近了一步，眸子里已有了一丝怒火。

我淡淡一笑：“不会有重新的选择，也不会有改变的答案。胤禵，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放手吧。”说完，我侧过身向外走去，在路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拦住了我。

“为什么？”平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解。

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告诉我！”

“也许吧，我爱他！”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淡然而坚定地答道。虽然这几年里，我和胤禛的生活过的很平淡，但我却坚信这就是爱。在我看来，‘爱’本就是平凡而淡然的情绪，不像‘恋’那样会让人砰然心动，会让人不禁脸红，会让人患得患失。但是‘爱’却有着它自己的魔力，让人不禁沉醉于那份安然而温馨的氛围当中；爱依然会融于生活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酝酿着那份荡然于心中的感受，如同小溪般静静的流淌着，却永远都不会有停下来的一天，更没有走到尽头的一刻。

“为什么？！”同样的问题，同样的三个字，眼下却是从胤禵的喉咙间爆发出来，透着无尽的悔恨、无尽的痴怨，徘徊于天地之间，辗转反侧。

“你我已经错过了‘缘’这个字，就注定一辈子都无法挽回了。”我的声音依旧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我抬起头，迎向他眼中的痛苦，继续说道：“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不会离开他，永远不会。”说完，我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熹福晋吉祥。”小德子看到我，忙过来请了安。

“娘娘在里面吗？让我过去。”

“熹福晋，您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德妃娘娘为了四爷和十三爷的事，从今天早上一直跪到现在，都没能让皇上回心转意！”正说着，一抬头，却看到李德全和几个宫女正掺德妃慢慢走了出来。

“额娘！”看到德妃这般模样，我忙上前扶住了她。

“回去吧。”德妃看到我，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

“熹福晋，您还是回去吧！”李德全也好心地劝道。

“李公公，我有一事相求。”我看了看德妃微红的双眸，看来康熙这次真的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熹福晋，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

“我想见四爷一面！”

“什么？！”李德全一惊，回头对上德妃和我一样期待的眼神，吞了吞口水说道：“福晋，这恐怕不大好吧！”

“李公公，就让她去吧！眼下，也就只有她能说动他们家四爷了。”

“这……那奴才也就担这一回风险了！”不好驳了德妃的面子，李德全也只好无奈地点了头。我随着他悄悄地饶过了养心殿，进了后面的一处园子里，拐了两个弯，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熹福晋，就是这了，您先进去，过半个时辰奴才再来接您。”开了锁，谢过了李德全，我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阴暗潮湿，反而装饰的有些典雅的气息。床边的那抹淡绿色的身影，在看到我那一刻微微一愣，而后缓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十三到底怎么了？”不顾他的问话，眼下我只想知道答案。胤禛微微愣一怔，却没有回答。

“和太子爷有关？”胤禛依旧不说话，良久，当我以为已经不会头答案时，胤禛缓缓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他继续问道

“怎么？惹四爷不高兴了？”我收回心绪，声音透着一丝冷淡和讥诮。

“这是在恼我吗？”胤禛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

“四爷这话可是折杀臣妾了！”我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怜抚。

“你激怒人的方法差了点！”他轻笑，两指钳制住了我的下巴，不容反抗地迫使着我与他对视。

“四爷在这住的还舒服吧？要不要……恩……”不等我说完，胤禛突然低下头堵住了我的嘴。被他吻的有些晕晕忽忽的我，突然间想起了德妃娘娘那微红的双眼，那因为跪了一上午而有些发软的腿，猛地伸手一推，胤禛一个不备，倒退好几步，最后站在桌前，双手环于胸前，略带笑意地看着我有些发烫的脸。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你可知道额娘为了你在养心殿跪了一上午，眼睛哭的又红又肿的！”看着胤禛微微蹙起的眉头，我继续愤愤地说道:“那拉福晋一天到晚食无味夜不昧的，都瘦了好几圈了！年氏和李氏也一天到晚忧心重重的，几日下来也憔悴了不少！弘时每次看到我从外面回来，都会追在我后面问‘阿玛什么时候回来？’这些你都想过吗？！”我慷慨激昂地替众人打抱不平，全然没有顾及到胤禛越发凝重阴沉的脸色。

“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吗？”他淡漠地扫了我一眼，背过身去。

“你！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啊？全府上下都快担心死了你懂不懂啊？！”看到他如此平淡的反应，我更是火冒三丈。

“那你懂不懂我和十三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弃他于不顾的！”第二次，这是我嫁给胤禛的这八年里，那次玉坠事件之后，他第二次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被他吼得愣在当场，刚刚的怒火一下子都消失了。

“……胤禛……”我走上前去，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听着他那愤愤的喘息声。

“福儿，我希望你能明白，十三和你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弃他于不顾！”胤禛转过身来，捧起我的脸，指尖抹去了挂在我眼角的泪珠。

“我懂。”我当然懂，我可以拿这些皇宫里引以为豪的手足情谊去劝康熙，可是却开导不了我自己！也许自从有了弘历之后，我就把他看成了我的全部，只是出于女人自私的心理，不希望他受到一丝牵连，一丝伤害而已……

“你会怪我吗？”

“不会。”我摇了摇头，却抖落了几滴晶莹：“我只是希望你还记得，我和弘历还在家里等着你，所有关心你的人都在等着你！”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此时的我已经释怀了，也了解到了‘兄弟’这两个字的分量和意义了，既然劝不了他，那也只有让他放手一搏了！

回府后，照旧被年氏她们拉住询问，我撑这疲倦的身子，咧着僵硬的嘴角，努力希望能给她们一丝丝的安慰。终于解除了警报，我拖着疲劳透支的身子，一步一步蹭回了绮轩阁。这半个月来，我天天忧心着胤禛的情况，几乎不曾合过眼，今日看到康熙对他的待遇，心下安了不少，知道康熙只是想让他放弃十三，应该不会难为他，于是，终于承受不住疲倦的侵袭，进到屋里，头一占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德妃又谴了人来报信，说是皇上昨天又召见了四爷，眼下的气氛已经缓和一点了，也有了一丝转机，叫福晋们不用忧心，又嘱咐我这几日好好歇息，不用再进宫去奔波了。听到这消息，悬在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平稳的落了地，全府上下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也终于稍稍松懈了一些。

时间在焦虑不安中又度过了两日，胤禛那略带疲惫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府中，众人突然间一改几日的愁容，欢天喜地地帮着胤禛端茶倒水，又吩咐厨房弄些好菜，又叫下人赶紧去烧水，准备一会儿给胤禛沐浴……我站在正厅的门口，看这年氏她们如花开一般灿烂的笑脸，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再次度过了紫禁城里的风风雨雨，这天夜里，我和胤禛相互依偎着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有些朦胧的月亮。胤禛帮我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将我轻轻揽进怀里。贴上他的胸脯，感觉到他此刻淡淡的体温，心下无比的平静。安然地感受着彼此的气息，轻轻吐纳着心中的牵挂，只是自胤禛回来那日，我就再也没有提起关于十三的任何事情，因为我知道，那也许是胤禛心里一块永远也抹不掉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