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之悦拦了一辆的士，她的眼泪随着车轮一起飞驰。在路上，叶悠然拨了她的手机，她考虑了许久还是按下接听键。叶悠然却没有马上说话，她在那头想了一下，才说：“之悦，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说话的那位是我的同事，她老公就在文化局上班，她不知道你和家炳的情况。”

“哦。”关之悦僵硬地应了一声，电话那头安静得出奇，叶悠然应该是躲在房间里给她打的电话。

“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叶悠然犹豫了一下，她相信自己的同事不会无中生有，但还是想听到关之悦亲口证实。

“是的，我和那位大姐所说的文化局局长的小儿子孔凡曾经是谈婚论嫁的恋人，我是为了他才来到三阳市的。至于其他的情况，你问那位大姐吧！或者问梁家炳。”关之悦努力平静地说。

“之悦，改天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好的。”

挂了电话，关之悦突然想回文化局看看已经退休的孔父，她不知道自己是出自什么心理，或许一直都惦记那里，或许只是因为别人的一番话。下车后，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去买礼物，只是像回自己的家一样两手空空，进入单位院子后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上去。那感觉，宛如过了多年，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按了门铃，孔凡开的门，他因为太意外而手足无措。沉默了许久，他才侧身让她进去，之后轻轻地把门关上，关之悦站了好一会儿，才对他说：“我来看看伯父。”“嗯，进去吧，爸在餐厅。”孔凡说。

“爸，之悦来看你了。”孔凡喊道。

“哦，快请她进来！”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响起。

“之悦，快快过来！”

孔父随声出现在关之悦的眼前，他依旧是清瘦和善的脸孔，依旧是笔挺的身板和温和的笑容。孔平也在家，他正站在父亲的旁边，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伯父！”关之悦哑哑地叫了一声，孔父的一句呼唤就像是寒风中的一把火苗，她感动得眼泪直流，“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您，我……没带什么礼物过来。”

“嗯，人来了就好！孔凡，给之悦添一副碗筷。”

“我吃过了。”关之悦不安地说。

“再吃一点，今晚我们吃火锅，兄弟俩还弄了两个小菜，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孔父不容分说，硬是将她拉到餐桌边。

“那我先去洗个手。”

“嗯，去吧，厨房里有一瓶老茅台，我也不记得放哪里了，你去把它找出来，今晚我们喝两杯。”

“好的。”

关之悦来到厨房，在四处找那瓶茅台酒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神灶上面供着的孔母的遗照，她木木地看着那张黑白相片，相片上的人也在定定地看着她，孔母的表情是笑着的，这笑让她感到温暖。如梦初醒般，关之悦体会到了这位母亲对儿子的疼爱，原来心里面的怨恨只不过是一种假象，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拂去相片上的灰尘。

“别看了，再看的话她会进到你的梦里。”孔凡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站在她的背后。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关之悦回过头。

“你希望她说些什么？”

“不知道。”关之悦声音嘶哑，“我不够坚持，不够善解人意，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谅。”

“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找到酒了吗？”

“找到了。”关之悦把酒递了过去。

“快洗手吃饭去吧。”

“嗯。”

“那天在伯母的葬礼上，我看到嫂子也参加了，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小脸蛋跟大哥完全是一个版本。”关之悦洗手时又忍不住说。

“嗯，我和爸也看到了，哥说到春节的时候他会带嫂子和孩子一起回家。”孔凡轻语。

“回这里住吗？”

“当然了。”

“你爸答应了？”

“爸说我们的事情自己做主。”

“那就好，孩子要上幼儿园了，大哥也该放心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关之悦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孔凡，你们快点啊！”孔平在餐厅里大叫。

“马上就过去！”关之悦快乐地应着。

来到餐厅，孔父忙着给她把汤盛到碗上，还夹了一只鸡腿和两只大虾放到她面前的碗里。关之悦把碗推到孔凡面前，说这是他最爱吃的，孔父制止了，说：“吃吧！现在家里就你最小。”

“哦。”她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以后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就要到春节了，治安不太好。”孔父叮嘱道。

“嗯。”

“平时都是在宿舍弄饭吃吗？”

“不是，经常在外面吃。”

“这不好，外面的东西不够卫生，而且营养也跟不上，以后有空你就来这里吃饭，下班打个电话让孔凡去接就行。”

“我知道了。”关之悦转身飞快地擦掉眼泪。

“爸，你刚退下来就这么啰唆了，以后再老了还了得？你就让之悦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孔平自然而然地说，他以前也一直这么护着孔凡和关之悦，他是一位很好的哥哥。

“呵呵！火锅本来就要边吃边聊的嘛。之悦，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我给你们弄，我现在是闲人了。”

“红烧肉。”关之悦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酸甜排骨、子姜炒鸭、脆皮狗肉……”孔凡顺口接过话。

“都是你爱吃的吧！”没等孔凡把话说完，孔父已伸出手用力地敲他的脑门。

“爸，别偏心，我可是你儿子啊！”孔凡大叫。

“是我儿子就赶紧把之悦追回来。”孔父责备。

“爸，这事不由我。”孔凡把难题推给关之悦。

“之悦，在不为难自己的前提下，你能不能再重新考虑一下孔凡？以前，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不久也会离去，所以想在自己闭上眼睛之前，看到兄弟俩都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孔父动情地说。

伯父，不管我们今后如何，我都会视你为最亲的人。关之悦含着眼泪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