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噶仁波切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9:51
|本章字节:4446字
妈妈疼得汗水和泪水一起淌。那么冷的天,妈妈的眼前竟一丝丝地飘着热气。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了,睫毛、眉毛、额前散乱的头发上都挂满了泪珠和汗珠冻成的冰碴儿。
妈妈感觉到肚子开始渐渐地下坠,是那种控制不住的下坠。她这时无法怀疑我即将出生这一事实了。
“孩子,快到了,快到了,再等一等就到了。”妈妈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可她的两条腿连半步都挪不动了。
她抬起头望着漫天的飞雪,只能气喘吁吁地为我祈祷了:“菩萨呀,那就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出来吧!”
在1977年最寒冷的日子,在高原的风雪中,在风雪中的寺庙前,妈妈蹲了下去。她不想倒下,她不能倒下。菩萨保佑妈妈没有倒下。妈妈说,就在她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的那会儿,一声啼叫终于把她唤醒了……
我出生了。
妈妈上气不接下气地低下头,左肘拄地,用左手掌颤颤地托着我,准备腾出右手抽刀,可右臂刚一动弹,拄地的左肘就再也撑不住了,整个身体一下子倒向了左侧。她生怕压着我,便急忙把右手移到左侧,吃力地顶着左半身,这样,左肘又重新拄地,她便将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臂上,半斜着身子,右手伸进腰里,吃力地抽出那把藏刀。
那把藏刀像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妈妈最后的一点力气全用在了那把藏刀的刀柄上。
那把锋利的藏刀在割断脐带的过程中显得很钝。
当妈妈顺势拿过一件衣服把我包好抱入怀中时,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我提前三个月出生在妈妈朝拜的路上,出生在一座寺庙的附近,而那座寺庙在我成为活佛后居然就是我的修行之处,我想这些都是因缘。而令大家津津乐道的因缘还在后面。
妈妈很仔细地端详着怀中的我,渐渐地生出一种很难说清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一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个地方,乍一看,什么都有,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酸甜苦辣什么都消失了,只是有一股暖流从脚底涌出,一直涌向四周。妈妈说,那股暖流使她已经感受不到天气的寒冷了。除了那股暖流,妈妈一直也没有说清当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然后妈妈抬起头,噙着泪水向佛菩萨致谢。
就在妈妈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幕奇特的景象:铺向天边的白雪中,一条彩虹把天空和大地连在了一起。
我现在想象着当时的情景:雪与彩虹、妈妈与我、我与那座寺庙、早产三个月与朝拜的路……这一切到底预示着什么呢?
无数亲眼看见了那个场面的人,在后来的岁月中一次又一次地描述着那个早晨。当地人认为,只有活佛或圣人转世,自然界才会出现这样的奇特景象。在他们看到了那条彩虹的同时,一阵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从空中滚过,有点像暴雨前的雷声,又不是雷声;有点像用炸药开山的爆破声,又绝不是爆破声。对于这种谁也解释不清的声音,老人们说,那正是龙的声音。
后来妈妈告诉我,她就那么出神地望着那道彩虹,也不知道望了多长时间,直到我在她的怀里蹬了蹬腿,她才回过神来。她一会儿瞧瞧我,一会儿又望望那条彩虹。
正在这时,妈妈的眼前又出现了两个渐行渐近的人——两位喇嘛面带惊喜和虔敬的表情,很快就来到了妈妈的身边。他们迅速脱下身上的袈裟,抖了抖,轻轻地用两件袈裟把我包裹了起来,对妈妈说:“这孩子不简单,可千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啊!”然后,他们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妈妈在心里想:“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呀!”
妈妈说得不错,16年后,当我成为活佛的时候,我竟然真的走进了那座寺庙。
妈妈当时可能还不会想到,在未来,我的一生将不止一次出现彩虹。这也是因缘所至。人人都见过彩虹,而彩虹与我的一生,却有着很特别的关系,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在姥姥的背上聆听佛音
现在想来,小时候亲人们对我的影响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我精神境界的形成正是在他们的影响和教育中开始的。时至今日,他们当初的一言一行仍对我的生活产生着效用。
从小我就发现,当地人都很尊敬我父亲和我妈妈。大家一直对我的出生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但我父母对待我和对待其他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是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他们当然也希望别人对我的预言能够实现,但他们从未刻意去幻想着我的未来。我正是因为继承了他们的这种平常心,才一次次地跨越了后来的那些艰难世事。
父亲名叫才旺公保。他的祖先东白日·尼玛将才,是格萨尔王三十个得力虎将之一,是名气最大的射手。传说中格萨尔王是天神白梵王之子,因为人间的种种不平事而转世。成人后,他在赛马会上因超人的骑术和高强的武艺而获胜,被拥为王。东白日·尼玛将才便随着格萨尔王为了本民族的利益四处征战,扶弱济贫,至今仍为人们所传颂。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祖先的名字,他驰马射箭的身影总在我脑海***现。
而我在父亲身上并没看出那种纵横天地的影子。父亲是一个沉稳的男人,他的言谈举止之中显露着一种内在的力量,他那黝黑的面部刻着男子气十足的线条。他一般顾不上管我们,可我们就是怕他。父亲在家时话很少,可一旦和谁谈到工作方面的事情,我发现他的眼神就会比平时柔和许多,有板有眼地说个不停。父亲在青藏高原上两袖清风地工作了大半生,把一切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直到现在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