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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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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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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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6442字

这时车马破室而去,方歌吟追出大门,只见门外空荡荡的,风景依旧,圆月倒泻在门上、身上、肩上,远处彷佛还有孩子们唱十年前中秋节的歌,在欢腾嬉闹,方歌吟一时呆住了,觉得月光像温柔妇人抚慰的臂膀,方歌吟忍不住在这抚拂中流下了英雄的虎泪。


第四章初遇桑小娥


如此匆匆一日,方歌吟追查血河车踪迹,只知道血车过处,血流遍地,连昆仑派玉展大师、九华山岑九叹,八卦山何诀等高手,都死于血河车过处。


方歌吟自问武功不及他们,但他雄心虎胆,追查血河车,不是为了夺宝,却是为了报仇。


他一袭白衣,经过了仆仆风尘,这日到了前临漳水的襄阳古城。


其实襄阳城离日月乡,不过三十余里,但血河车行踪诡秘,先越湖北,到了湖南,又转安徽,却在五天之前,又进入了湖北,且在襄阳城出现。方歌吟得知消息,立时赶回襄阳。


襄阳古城,前临汉水,位于桐柏山与大洪山之间,为古代兵家必争之地。唯是襄阳城人,坚毅清朗,自有一代江山才人出的好眉好目。方歌吟一入襄阳,便觉山河锦绣,风景如画,人生在世,更应有大志,固大事,立大业。


方歌吟到得襄阳,走在熙攘的人群间,觉得有些饿,其时已过午,方歌吟便想到茶馆去充。一路来他的路费来自家里,匆忙间也并未多携。


走了一阵,心里忽然起一疑问:原来他身边的人渐渐的少,剩下的多是白衣长袍,青袄宽袖的精悍行人,似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方歌吟心里一动,却也不以为意。


再走了一阵,见了一处高楼,书“快意楼”,字迹神飞风跃,想必出自名家手笔,里面飘来菜肉清香,方歌吟觉得腹鸣如雷,急快步上楼。


但见楼下,俱是白衣长袍客,这些人往返悠游,似也没注意自己。上得楼来,只见一个客人也无,楼梯间却立了一个白袍客,此人一脸短须,但齐整有致,一脸精悍之色,方歌吟一见,心里提防,手里摸了一摸剑柄,心想光天化日,大街古城,这些人敢干什么?当下大步踏入。


只见那白袍客上前一欠身,笑道:“方少侠,请。”方歌吟一怔,这人怎知自己姓方?只见楼上雅座,备大桌数十席,只有远处正席有个纤小的白衣人,头也不抬,似未看见自己。


方歌吟迳自到一张桌子坐下,开口欲问,他甫坐落,那白袍客便击掌二记,立时出来了七八个伙计,斟茶、倒酒、备筷、上菜、盛饭、退身,一下子,八九道热腾腾、香喷喷的好菜和白饭,已摆在眼前。这些菜肴,并非山珍海味,但烧得鲜嫩清香,瑰丽无比,看已诱人,方歌吟望了望那白袍客,白袍客欠欠身,手一摊,意思是方歌吟先吃。方歌吟心想:你们显然不止一人,叫得我来此地、请我吃这些东西,显然都早有准备,不吃白不吃。当下已饿得差不多,心里想了一下,菜里会否有毒,随后心里大笑自己:方歌吟啊方歌吟,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人家得如此处心积虑的下毒害你?当即向白袍客一拱手,起筷痛吃起来。


等他狼吞虎了一番,拍拍手,整整衣冠,正想站起来谢过,但谘询对方原由时,忽听一个清脆得教人心动的声音:“你是方歌吟?”


方歌吟转过身去,只见那人在远处,日光和熙的照了一些微光进来,那纤小的人,正对自己说话,一只手还握了只杯子,这蓝瓷花的杯子纤小,这握杯的手更小,那人袖子因上举而里缕落了半,落出白生生的手腕,给人好小的感觉。方歌吟觉得这人说话怎么那样好听,一时竟忘了回话。


没料那人竟反手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杯砾“喀擦”一阵连响。


“你是聋子不成?”


方歌吟一震,心里不禁有气,心想就算我了你一餐,也不必受你这小人的气。当下更是来个相应不理。


那人忽地一闪竟就在日光下一闪,仍是端坐,但已连飞过六张桌子,在自己身前三张桌子之远,悠悠坐住,就像丝毫没动过一般。那人正想启口就骂,方歌吟忍不住为这一手轻功叫了声:“好!”


这人倒是一怔,噘嘴道:“谁要你赞了!”


方歌吟他没料到有这一句话,道:“谁要我赞了?”


这人倒是气了起来,霍地一声站起:“你再耍嘴皮子!”


方歌吟马上要回他一句话,却见阳光透过窗橘,再在这人身上、脸上、衣上,细碎的阳光有如一些花乱,这人虽然站起,却并不高大,反给人纤细的感觉,不禁把要顶撞的话吞了同去。


这人又道:“干瞪眼睛干嘛,不服气是么?”


方歌吟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忍不住回他一句:“天下那么大,瞪眼也未定是看你!”


这人刹地满脸通红,皓齿咬看下唇,道:“你……你……”


白袍客见两人闹僵,进一步,欠身道:“方少侠。”


方歌吟觉得这白袍客倒是彬彬有礼,对他大是好感,又有意和这人斗气,便向白袍客道:“这位大叔请了。”


白袍客道:“不敢。”方软吟道:“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白袍客笑道:“区区姓辛,上深下巷,江湖朋友看得起,给我个外号“全足孙膑”。现下在‘长空帮’任白旗令主。”


方歌吟刹然站起,不意撞了一下桌子,倒泻了一些茶水,失声道:“你……你是长空帮‘诸葛孙膑’辛……辛大侠!”


原来长空帮继血河派之后,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就是“三正四奇”中的四奇之一:长空神指桑书云!


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大帮是“权力帮”,是魔教之灭后第一大恶势力,后被萧秋水年轻时一手歼灭。近十余年来的天下第一大称,则非“长空帮”莫属,“长空帮”却是正派名帮,绝不为非作歹。


而长空帮辖下共分五旗,五旗旗主,莫不是智勇双全,文武全才,而“白旗令主”辛深巷,是五旗首座,武功倒没什么,但行侠仗义,出名的足智多谋,外号人称“诸葛孙膑”,意即有赛诸葛之智,再有孙膑之谋。


只见辛深巷笑道:“方公子,近月来闻说你追踪一事物,从湖北到湖北,再入安徽,又重返湖北,不知有否此事?”


方歌吟心道:怎么他对我的事如此清楚?心下转念:长空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能探悉这些事情,当非罕见。当下道:“是。在下一直追踪血河车……”


说到这里,“呛”地一声,楼梯边出现了两个白衣人,齐齐拔刀在手,方歌吟心想:好哇,原来是在这儿埋伏,那白衣人急切地打断了方歌吟的话:“血河车现在在那里?”


方歌吟本来要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但见这人十分无礼,于是冷笑道:“我知道也不说与你听。”


少年霍地站起。脸色刹白,纤小的身子似乎抖,彷佛十分愤怒。方歌吟淡定地返身望去,这时才看了这少年。少年十分白嫩,一理白衣,像枯枝上的雪,一点也不染尘埃。方歌吟本想瞪住对方,对望进对方一潭碧水似的眼睛里?竟似沉溺进去,一时收不回来。


少年恨声道:“你敢无礼!”


方歌吟一怔,心想自己并无无礼之处,少年又道:“快说出血河车何处?饶你不死!”


方歌吟一听,心下大怒,心想你是什么东西,掌管天下生杀大权呢?冷笑道:“怎么年纪轻轻,说话口气恁大!”


少年不怒反笑,露出两排白如雪霜的皓齿:“我说话口气当然大,尤其对你这种……”


方歌吟有意气气他:“哦,阁下除了口气大,说话还像个女人,婆婆妈妈、蛮不讲理……”


少年突然尖啸一声,这一声清越无比,方歌吟为之住口,但见辛深巷面色一变,连忙摇手,但少年已然发动,“嗖”地如一缕轻烟,闪过三张桌子,一招手,五指如柳,拂向方歌吟面门。


方歌吟断未料到对方出招如此急迅,百忙中,一个大仰身,坐倒铁板桥,避过一拂,但脸上仍觉热辣辣一阵疼痛!


少年一拂不中,五指一反,自上而下,疾抓衣襟。


方歌吟后脑地,正施铁板桥,无法闪避,百忙中双手一翻,抓起臀部之板凳,往上一格。


少年一抓被格,立时扣住凳子,只听“嘶”地一声,那坚实的木凳竟给抓出了五条新痕。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少年欲再猛攻,自己可要糟了,不料少年一抓中凳,反而倒飞而出,轻熟落地,两头绯红,把手指放到眼前去看,彷佛恼恨自己美丽的指甲受损一般。


方歌吟一怔,忙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只见白衣少年审看自己指甲,五指又秀又尖,方歌吟知道对方武功利害,而且长空帮是名门正派,自己实犯不与之为敌,待正发话,白衣少年却狠一举目,双手一扬,竟扬起一条淡绿色的丝缎长带,上下纷飞,恰似一仙女在飞舞,带子卷成一个圈又一个圈,煞是好看。方歌吟呆得一呆,那几个圈圈竟分四路,同他的脖子套来。


方歌吟本来看得甚为欣赏。对不料飞絮投来,他不知何从躲起,只好连退五十六步,可是白衣少年的带子极长,像一个有长臂的人,带子一舒,便追卷过来。


方歌吟迫于无奈,长叹一声,长剑出鞘,直削缎带。


方歌吟出剑削带,知道白衣少年极为珍惜自己的东西,本不想结怨,只是这缎带飘忽如风,教人无处躲闪,只好出剑。


这一剑削向缎带,同手一带,连斩四圈,不料突然这间,这些圈圈都不存在,万化千幻的缎带,变成了如一柄奇长的剑,直向方歌吟胸膛。


方歌吟心中一凛,回手一封,缎带与剑碰在一起,各自感觉到一股大力涌来,两人向后跳退。


方歌吟甫一站定,缎带又卷至,方歌吟此为非同小可,这缎带如长人的臂,忽长忽短,可刚可柔,絮在自已的剑上,硬如木石,但向自己卷来时,柔如飞絮,简直无法招架。


方歌吟左闪、右闪,连环三个踪步,想撞进白衣少年身前出招,缎带乃是长兵器,只有如此或许能破。


那少年也知道方歌吟用心,清叱一声,缎带化作五色祥云,分五圈迎头索来。


方歌吟一凛,这缎带所施的招法,无异如同“梅花五弄”,所不同的是“梅花五弄”四假一真,而这缎带只要给圈索住,便动弹不得。更惊人的是“梅花五弄”是剑招,缎带抑是柔门兵器。


方歌吟情知以一柄剑,破不了五个圈套,要退避已不及,人急生计,一低身钻到了桌下,挺身而起,一剑刺出。


白衣少年约五个缎圈,盖在桌面,自无效用,方歌吟起立一剑,叫做“斩蛇开路”,剑路十分凌厉,白衣少年一怔,回身一避,“嘶”地一声,头上儒生帽子竟被挑落,日光酒落,远处楼头,隐约萧声,只见“噗”地一响,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一下子酒落在那白衣少年的肩上。


方歌吟一震,道:“你……你……你……你……”那少女粉面刹红,骤然冲过去,三只凤仙般的手指戮出。


方歌吟背上顶了大桌子,进退十分不便,加上眼前一亮,对方原来是绝色少女,一时呆住了,见对方来招,只好身退,不料指末至,指风“嘶嘶”而至,方歌吟只觉腰间、肋边、右臂俱是一麻,长剑“当螂”落地,人往下倒去,一面失声道:“……长空……长空神指!”


原来武林中,引指凌空封穴伤人者,独长空帮帮主桑书云练成,三正四奇七年前论剑黄山,桑书云便是以“长空神指”奠下了一代宗师的名位。而今这少年施的指法,正是“长空神指”,与桑书云多少都有些关系。


方歌吟倒了下去,虽可发音,但三道穴道被封,全身动弹不得,连抬头也不可以,只听“霍”一击,地上另一双脚快步移近,是辛深巷的声音:“小姐,这人不能……”


只听一娇滴如莺的声音,带几分愤恨的道:“为什么?他是天王老子!”


辛深巷道:“适才属下见他使的剑法,正是天羽奇剑!”


棒了一会,那娇美的声音才道:“原来是宋叔叔的徒弟,难怪这般高傲了。”


辛深巷道:“我看他不是不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血河车的下落。”


娇美的声音又道:“可恶!他适才还嘴硬!”


辛深巷笑道:“你这样凶霸霸的问人家,人家当然……”


只听那娇美的声音道:“辛大叔真是的,又来帮别人家。”似乎顿了顿足。


方歌吟躺在地上,只好大叹倒霉,居然败在一个女孩子的手下。


只听辛深巷又道:“依属下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骚乱?方歌吟见辛深巷的脚步一错,便闪到了窗前,听见他探头向下问:“发生什么事?”突然“哒”地一声,好像一扇窗门被击破的样子,一人飞了进来,只见他穿墨绿鞋子,裤袜甚是华贵,落地甚轻,只听这人怪笑道:“辛旗主,你不认得我啦。”


白衣少女似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辛深巷也似吃了一惊,打哈哈道:“原来是严公子,失敬失敬。”


就在这时,方歌吟觉得自己已被人扶起,原来是两名在楼梯间的白袍客,一直扶到了屏风后面,两人分左右持剑而立,方歌吟全身乏力,倚在墙上,却恰好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了外面。


这一看,只见一位白少长发披肩的少女,面向自己,只见这少女虽然脸若寒霜,但依然艳若桃李,不笑依然带七分清秀,三分娇媚,真是如绿水,清若春雪,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这一看之下,方歌吟竟收不回目光来,心想在这古域中,只要是多见这少女一刻也是好的,纵然是见了便生死不知,但千里万里、千年万年,只要看一次,便可以一生想念,便可以死而无憾。


这一下子,他们几人讲的话,方歌吟可一句也听不入耳,直至听见这少女开口说话:“你说话放尊重点,”


方歌吟怔了一怔,原来是看得太入神了,以为那女子是对自己说话,心想自己并无出言不逊啊,却听一个狂妄至极的声音道:“哈哈!小娥妹子言重了。十年前小妹子还拉我的手,要陪你去买糖吃呢!现在妹子可出落得更漂致了。……”


这声音、尤其这说话的态度,简直难听至极,方歌吟刚从最清美的声音走出来,一听到这轻浮的话语,不期然的竟心里有气。只见那人长得十分高大,衣华丽,长相也很俊朗,只是眉心一点血红,眼角浮险,一脸满不在乎的奸笑,笑意中杀气却十分浓重。只听那女子怒道:“你再胡说,我就……”


辛深巷嘟道:“严公子,令尊翁可好。”


那严公子一听问起父亲,倒是脸容一整,道:“有劳关心,家父好。”随后又向白衣女子嬉笑面皮道:“怎么?桑世伯可好?我正要找他老人家……找他老人家谈一桩亲事。”


白衣少女桑小娥脸色气得发白,就要动手,辛深巷拦在两人身前,向那严公子陪笑道:“公子可知帮主就在左近?公子要不要拜会帮主?帮主见公子如此英朗,定必欣慰。”


严公子封仰天大笑道:“辛旗主不必嘘我。严某来时,早已查得明明白白,桑世伯今晨出去追查“贼狼银狐”的踪迹,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辛深巷一震,哈哈笑道:“严公子未来前,已探测清楚,那严公子的来意是有所为了?”


严公子也哈哈笑道:“俗语有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桑小娥气得飞红上了脸颊,道:“辛大叔,跟他罗唆什么!把他拿下便是。”


严公子嘿嘿笑道:“拿下我什么?妹子,我想你得紧,来来来,趁世伯不在,我们先叙叙旧。”这句话说得轻薄、无赖,到了极点,连辛深巷也按捺不佳,方歌吟自是大怒,桑小娥“噗”地一声,缎带竟似长蛇之舌一般刺了过去。方歌吟一听风声,大吃一惊,原来这带子刺出之时竟挟刀风,这小泵娘年纪如此之轻,但内力如此犀利,刚才自己纵是不太大意,也难在她手下走过五十招。


却不料那严公子大笑不动,眼见长带要刺入他胸膛之中,连桑小娥也不禁迟疑了一下,可能是于心不忍,严公子双手突然到了前面,一把抓住缎带,那缎带立即软了下来,严公子捧住缎带,埋入脸上,嗜嗜赞道:“好香、好香。妹子身上,定必更香。”


严姓青年原本双手背负,也不知怎么一幌,双手便抓住了缎带,这一下在场众人也看不清楚,桑小娥气得忙放了缎带,道:“你……你好不要脸!”


严公子笑道:“得妹子相赠罗带,还要脸来干什么?”辛深巷向来老成持重,此刻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当下抢在桑小娥身前,同严公子一拱手,道:“先让属下来领情“无情公子”的高招。”心道:这“无情公子”严羽浪武功极高,心狠手辣,招数怪异,自己先与之战,若胜,不必污了小姐声名,若败,小姐方可趁隙逃离。


这白旗令主辛深巷,虽然足智多谋,武功并不甚高,与桑小娥不过伯仲,若他战败了,桑小娥也赢不了,若仅逊一筹,可以与桑小娥合力制服对方。


“无情公子”却是笑道:“辛令主,你这是何苦来哉!”一说完,伸手一推,这一招,也是出手极快,只见肩头一动,掌已及胸,辛深巷突然手中多了两根银戈,格在胸前,“无情公子”的手,简直于向戈尖推去。这一招彼此都是攻其不备,配合得极妙,方歌吟几乎忍不住要大叫一声:好!


“无情公子”却叫了一声:“好!”忽然之间,他的手不见了,又回到背后,就像没有出过手一般。辛深巷一呆,一时之间,两人面对面站,辛深巷也不知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就在这时,辛深巷忽觉脚下一绊。


原来“无情公子”上身不动,下身却出了一记“扫堂腿”,高手过招,原是看对方肩头耸动,但“无情公子”武功源出“东海翅余门”,实在大过怪异,饶是辛深巷工于智谋,也不免猝不及防,被这一脚扫得“咕驴咕愧”滚下了楼梯。


辛深巷一滚了下楼梯,两名白衣人,闪上了楼,一左一右,刀光一闪,两柄单刀,夹攻“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哈哈一笑,忽然双手一开,竟抓住双刀。


这两人大吃一惊,只见刀斩在无情公子掌中,如同朽木,就在这时,无情公子五指一拘,“格瞪”、“格瞪”两声,两柄刀尖齐断,无情公子双臂好像突如其来长了一些似的,“哧”、“哧”刺入两人胸内,无情公子“嘿”一笑,双手一扭,刀尖竟在两人心口挖了一口血洞,两人惨呼,血染白衣,尚末倒下,无情公子已飞出两脚,把两人自窗口踢出去,只听街上一阵哗然。


方歌吟几时见过出手如此歹毒之人,若不是穴道受制,早跃身出去,与无情公子拼个死活了。无情公子这时返身望向桑小娥,桑小娥脸色刹白,退了两步,无情公子笑道:“你不要怕,我对女孩子会温柔的。”


桑小娥白衣忽然一溜烟的窜出,手上多了两柄银晃晃的短剑、双剑刺、撩、点、割、劈、削,招招不离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的身子飞起,一起一落,又起又落,忽左忽右,又左又右,急退急进,又进又退,一连避过了二十几剑,然而桑小娥双剑依然不离他全身要穴,刺、撩、点、割、劈、削外,更加上了抉、燃、扫、扎、斩、贯等杀手,无情公子一时为之应接不瑕,无法反击。


方歌吟只见桑小娥手持双剑,如双翼银燕,煞是好看,心里忍不住连连叫好,只是他一上来便会败于桑小娥之手,心中很是沮丧,不便呼之出口罢了。


便在这时,忽然一声惊呼,两条人影疾分了开来。


第五章无情公子


原来桑小娥一轮急攻,无情公子失之轻敌,先机尽失,又无法抢攻,心中大急。桑小娥刺出四剑,无情公子便退了四步,桑小娥一闪,竟闪到了无情公子身后,刷刷又是两剑。


这时两人已交手五十余招,无情公子大感丢脸,竟然不避两剑,反手向后推去。


这一推,正推向桑小娥胸前,桑小娥脸一红,急忙收剑跳开。原来剑比手长,桑小娥可先刺中对方,无情公子的掌再拍来,也是强弩之末,只是无情公子这招用得十分卑鄙,桑小娥是清白女儿身,怎敢冒险,只得撤剑退开。


这一撤剑,先机尽失。


无情公子闪电般一反手,扣住了两柄银刃。


这一反手,招式极怪,天下武功中绝无此招,而且反手出招,极是不便,但无情公子反手出招,更是灵练。


无情公子一抓住双剑,便往自己身上一拉。


桑小娥那敢硬夺,又怕撞了上去,只得松手跳开。


无情公子抛开双剑,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桑小娥咬下唇,唇色一片暂白,更显然上唇之艳红,忽然右手拇指一屈,贴在掌心,小小的一只手掌,手掌全百,四只纤秀的手指前伸,竟轻微的颠抖。无情公子本来调笑道:“小娥妹子,你又何必……”忽见桑小娥手势,徒然住口,身子一躬,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只听无情公子一字一句地道:“妹子,你真的要使叫‘长空神指’?”


方歌吟听得心中一动,自己刚才就放在“长空神指”之下,连对方如何出招,却是看也没看清。而今桑小娥一式起手,便架势不同,宛若待发箭矢,逼视无情公子。无情公子脸色一凝,也不发言。


这时七八名白衣人冲上楼梯,为首的人一见情形,立时用手一拦道:“别惊扰,小姐要施神指!”


这几人一听,立时远远的退了开去,连同为首的一人,也走落数级梯级之下,才敢站住。


无情公子忽然笑道:“妹子,我看算了吧!”桑小娥一扬指,激起一阵“丝丝”之声,四道指风,破风直袭无情公子。


无情公子陡地住口,长身飞起,避过四道指风!


四道指风有两道刺入桌面,两道射入木板,皆留下两个深洞。


无情公子一飞起,桑小娥手一抬,“丝丝丝丝”又是四道指风,迎空直射而出。


无情公子怪叫一声。半空一柠,竟斜飞五尺,避过四指。


这四指射在八九尺外的木梁上,只听一阵籁籁,掉下了不少木屑。


方歌吟瞧得心里暗自震惊。有一次在练内功时师父对他说:“我们这等功力,对付小毛贼,当然不费吹灰,对付武林高手,则很难说了,要是遇到叫‘长空神指’,那等于是泡泡遇针戮,一刺就破。”


当时他就问:“要是天下武学名门正宗的少林派“无相神功”呢?”祝幽沉吟了一阵,道:“当日黄山论剑,‘长空神指’就曾破了这无对无匹的佛门神功。‘大漠神掌’车占风车大侠就曾说过一句话:‘长空神指专破内家罡气、外家功力,只怕除了东海劫余岛严老怪外,无人可以硬接这长空神指。’严老怪就是四奇之一严苍茫,七年前比武,严苍茫还是伤在长空神指之下,不过,桑帮主也中了反击就是了。”方歌吟眼见一年纪小小的姑娘,竟然把指法用得如此神妙,不禁大为敬慕。


这时无情公子已在空中折腾了四次,桑小娥发出了第五道指风。原来一人提气跃空,乃是闭住一口气所致,决不能来回飞跃不下,否则不是等于长了翅膀?只是无情公子武功极怪,竟能借身躯拧转,在空中一连挪移了四次。


到了第五次,桑小娥欲发指力,忽然微微一顿,方歌吟瞧去,只见桑小娥脸色愈来愈白,如雪一般,全身微微抖,想是长空神指耗内力极重,已免不支。


无情公子就趁这刹那之间,如一头大鸟,反扑过去。


桑小娥一震,只听辛深巷大喝一声:“小心!”原来不知何时,他又潜到了楼上。


桑小娥一抬手,“丝丝丝丝”又发出了四道指风,这四道指风已不如先前凌厉,但桑小娥心想,至少可以把无情公子逼退了,只要是迫退了,自己自知不是无情公子敌手,便联辛大叔等,合力把他料理了……


却不料无情公子左身一顿,身姿甚为奇特,似一半身不遂的人,又像左身挨了一掌似的,全身都往右边贴成一团,对这破空四指,竟然不闪不避。


“噗噗噗噗”,四道指风,射入无情公子左身四大要穴,如中朽木,桑小娥惊叫一声,辛深巷吼道:“东海腐功!”一语未毕,无情公子如大鹏攫落,一手抓住桑小娥肩头,一手抓住桑小娥脉门,回手一扳,便丝毫动弹不得。白衣人欲一拥而上,无情公子大喝一声:“谁敢上来,便杀你们帮主之女!”众人立时顿住,再也不敢行前一步,脸上都呈焦急之色,可见对这小姐乃出自真诚之关爱。


桑小娥又惊又怒,叱道:“严浪羽,你要怎样?”


原来三正四奇昔年黄山论剑,打了足足七天七夜,却落得个平分秋色、两败俱伤,同去后各人雄心未了,各研究破对方奇功之法。四奇中东海劫余门是武林中招式最走偏锋的一家,严苍茫人称“严老怪”而不名之,在这七年之内,居然练成了“腐功”。所谓“腐功”者,是移转与集中一身气血于一边身子,把另一半身子的要穴与要害全部散掉,来承受别人全力一击,自己则在敌人自以为得手后全力反击。这“腐功”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挨揍的功夫,但遭人击中,如中朽木,以严苍茫的功力,尚可以吸住人手,比之于硬功“金钟罩”、“铁布衫”、“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更加歹毒。“腐功”有一弱点,就是移穴换宫乃在闭气的刹那,不过也只能在刹那间,时间一久,功力消失,但高手对敌,刹那已经足足有余了。这“腐功”,严苍茫偷偷练成,也绝少对外施用过,免得让其余三正三奇得知风声,思得破法。


这个“无情公子”严浪羽,是“东海老怪”严苍茫的唯一独子。严老怪对这独子溺爱异常,自不在话下。严浪羽天资奇高,年纪虽轻,就已得乃父真传,素有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之称。严浪羽为人轻浮残暴,好色好杀,但自认风流凋傥,自称“多情公子”、“风流公子”,其实这些自认“风流”、“多情”之士,称得越愈雅,行止愈俗”只不过首捧身价而已。背底里,武林中人都称他为“无情公子”。


不但无情,而且无义,甚至无行,简直无道。


这就是无情公子严浪羽。


严浪羽以一招东海“腐功”,破了专破内家功力的“长空神指”,掳劫住桑小娥。


严浪羽哈哈仰天长笑,得意非凡。


桑小娥挣扎了一下,手腕痛入心肺,怒道:“你……你要怎样?”


严浪羽邪笑道:“你猜我想怎样?”


桑小娥道:“爹回来,一定取你狗命!”


严浪羽笑道:“你爹已赴隆中,其他的人我又不畏,他们奈何得了我严浪羽!”


桑小娥急道:“车……车叔叔也在附近。”


严浪羽大笑道:“小妹子,别唬人了,车占风尚在百里之外,倒是宋自雪,可能在附近,这几天有人死在密林某处,身上中的剑伤,只有宋自雪才刺得出来。”


桑小娥道:“你……你……”


严浪羽忽然大喝一声道:“不准再过来!”


原来有几名白衣大汉,救主心切,趁两人对话,想偷偷掩来,无奈严浪羽甚是精明,一下子便给发觉。


方歌吟自屏风望去,见得此种情形,心中大是焦急,他侠心纵横,此情状,早己忘记自己乃遭桑小娥所掳,要不是穴道被封,早已冲将过去。


这时他左右两个挟指者,早已冲出去欲救主人了,只留他挨在墙上,只见桑小娥花容失色,脸色雪丽,乌发散落在肩上,清香的小额沾了些汗珠,心中大是怜惜,猛觉有人欺近,身上穴道忽然尽皆解去,方歌吟一跃而起那人一把按住,“嘘”了一声,却正是“诸葛孙膑”辛深巷,不知何时竟潜到自己身边。


“方少侠,适才多有得罪,现刻一定要你仗义施援方可。”


方歌吟早已看得义气填膺,道:“这个当然。”便欲纵身而出。辛深巷一栏,把剑倒提塞到方歌吟手里,道:“这样不行。”


方歌吟心中暗为自己糊涂,手中无剑,居然便冒然冲出去,也是送死罢了,道:“辛大叔认为如何?”方歌吟问得非常之急,因厅中情形已十分惊险。


辛深巷道:“这无情公子武功诡异,我纵与小姐联手,也未免是他的敌手,现下小姐落在他手里,我们投鼠忌器,冲动不得。”方歌吟一想,自己武功还不如桑小娥,怎能救人,不禁脸上一热,心想:自己尚如此急切,反而辛深巷这样镇定,于理不合,但仔细望去,辛深巷也是额上有豆大汗珠滚下,心中知他亦十分焦切,当下便道:r在下听辛大叔吩咐。”


辛深巷道:“吩咐绝不敢当,唯望少侠仗义出手,救小姐一次,区区感同身受,永志不忘。现下救小姐,唯有一法,少侠可是宋大侠门下?”


方歌吟近日两次失手,一次为费四杀所伤,一次为桑小娥手擒,皆因宋自雪的名头太响方才不敢为难。心中很是感激这位素未谋面的掌门大师伯,只是他傲气极重,不愿借别人名头以行江湖,当下道:“不是。宋先生乃在下掌门师伯,素未偿谋面夙愿。”


辛深巷眉心打成了一个结,道:“不是宋大侠弟子,那可糟了!”


方歌吟奇道:“辛大叔为何说糟,在下确是天羽派门下……”辛深巷疾道:“那你是谁的门下?”


方歌吟道:“家师名讳,上祝下幽……”辛深巷恍然道:“原来是江山剑客,却未料他是宋大侠的师弟。”言下颇有宋自雪大是出名,其师弟却还不如他之意。


方歌吟眉一扬,便待发话,辛深巷道:“你既是天羽门下,便有办法。”当下趋近方歌吟耳边,说了一阵话。


外面的情势,已十分紧急。


这时冲上楼来的长空帮众,少说也有二十余人,那严浪羽却毫不畏惧,扣住桑小娥,慢条斯理的在一长板凳坐下,另一只手提壶斟酒,呷了一口,道:“妹子,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桑小娥贵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女,那受过这等鸟气,气得脸色白了,更不答话。严浪羽轻笑道:“妹子,你愈生气,却越漂亮。”先垂头要亲桑小娥脸颊,只见她俏脸气得不住颤抖,似柳尖在水边上遇看风儿拂动,好一种清灵水秀之感,令好色无行的严浪羽,也为之端重,这一口,竟未敢亲下去。


只是严浪羽这样一端详,心中更加眷爱,心想:这等花容月貌,又这等身家望门,岂不正配自己一。当下笑道:“妹子,我带你回劫余岛,先有夫妻之实,再向尊翁禀明……”


突听一声断喝:“住口!”


严浪羽高傲狂妄,那给人这般喝断,心中勃然大怒,抬头望夫,只见内房布霍地掀开,一人当门而立,一身黄色长服,肩插长剑,眉长及鬓,三络长须,无风自动。严浪羽猛醒起一人的形像,与眼前这人十分吻合,但又不敢置信。这时日正中天,恰好照在楼瓦上,室内反而不甚清楚,那人面目也是模糊一片,严浪羽心机深沉,不敢冒然,道:“阁下!”


那人喝道:“住嘴!见我还不拜倒!”


严浪羽一怔,那人又喝:“谁在我后面鬼鬼崇崇!”回袖一卷,“哗啦”一声飞出一人,“叭”地卷跌在地,“蓬”地竟撞破楼板,掉了下去。严浪羽心中暗惊,忽听“呼”地一声,那白衣人又自窗外扎手扎脚的跌了进来,“噗”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严浪羽此番非同小可,这人头也不回,卷袖之力,竟此等巧妙,把人卷了出来,撞破楼梯,掉了下去,再穿过大门,反飞上二楼,跌回原地。这等功力,不但他远望尘莫及,就算是严苍茫亲至,也绝无法如此巧妙运劲。严浪羽最是知机就势,当下再无疑虑,往地下一伏,拜倒道:“小侄严浪羽,拜见宋伯伯。”


那人“哼”了一声,便不打话。


这时只见辛深巷三步并一步,冲上来道:“宋前辈,这无耻之徒劫持小姐,尚望前辈主持公道。”


严浪羽心中大怒:妈的!你这家伙居然当面告状,要是宋自雪……想到早年宋自雪傲啸武林、快意恩仇,心中大是恐惧。


宋自雪依然在远处,这次更重重地“哼”了一声,望了望严浪羽的右手。


原来严浪羽虽然拜倒,但依然紧扣桑小娥不放。


严浪羽一时不知放好,还是不放好。这一放,日后要擒桑小娥,恐怕绝没这般容易了。要是不放,宋自雪一旦震怒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刚才看宋自雪摔人的那一招,自己恐怕在他手上走不过五招。


严渡羽这一迟疑,只听宋自雪大喝一声:“还不快放手!”迎空击出一掌,严浪羽本能地闪了一闪;没料宋自雪这随随便便的一掌,对不是击向自己,而是遥击辛深巷,辛深巷怪叫一声,“砰砰碰碰”,又滚下楼梯去了。


严浪羽这下更惊,他素知辛深巷乃白旗令主,武功虽不甚高,但要打胜他,也要费一些周章。适才他两招踢倒辛深巷,乃仗招式怪异所致。而今,宋自雪隔离丈余,一扬掌辛深巷便滚下去了,更难得的是连一丝掌风也无,要知以掌力百步伤人者,不是没有,少林天象,武当长风,都有这等功力,但出招不带一丝风声,却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严浪羽怎敢违逆,心下一横,只得放手,桑小娥“嗖”地跃出丈外,严浪羽嬉皮笑脸地道:“宋伯伯,小侄已……”


正想巴结几句,不料宋自雪一声冷笑道:“快滚!”


严浪羽一愣,只见宋自雪“刷”地拔出长剑,严浪羽心中大奇,怎么这名震武林的宋掌门一语未毕,便要动手?却见他凌空划了三下,严浪羽不明其所以,忽听刹刹刹三响,自己背后的纱窗被划了三道隙缝。


严浪羽心中更是大惊,出掌遥击,已然了得,凌空划剑,居然又不带剑风,简直匪夷所思。要知道出掌不带风声,因力道浑厚,尚可以理解,连剑锋所过,凌空破窗,居然也不挟剑风,这是严浪羽闻所未闻的,一见剑势,便知是天羽奇剑的特殊剑招,当下赶忙陪笑后退,道:“是。是。小侄就滚,小侄马上就滚!”说看一返身,没命的奔出去了。


宋自雪见严浪羽走远,忽然耸了耸肩,伸了伸舌头,以宋自雪的年龄身份,居然又耸肩,又摇头,可以说是十分怪异之事,桑小娥犹疑道:“……你……你不是宋伯伯?”


那人哈哈一笑,只声一人笑道:“小姐,他是方小侠。”说话的人正是辛深巷,施施然的走上来,那有一点被击伤的样子?


原来宋自雪这五、六年来,名声虽响,却从来未现江湖,他七年前黄山论剑的形象是一制黄袍,背插长剑,十分俊傲,但真实形貌,谁也没见过。辛深巷授意方歌吟假冒宋自雪,最主要的是要惊退严浪羽,因为要在严浪羽手下救桑小娥,就算得成,也必有惨重伤亡,唯有藉宋自雪名头,来吓伏严浪羽。


要方歌吟假扮宋自雪,最重要的关键是方歌吟会天羽剑法,这才可以使严浪羽深信不疑。况且,方歌吟长相很有当时宋自雪出道之英挺,以他来假扮,最是恰合不过。


当然,方歌吟一出掌,那翻倒摔下楼去的,当然是装出来的,这长空帮徒跌了下去,然后楼下另一人早已伏在二楼栏杆旁边,再“砰”地翻跌进来,两人长相又极其相似,配合得天衣无缝,严浪羽自然看不出倪端。


至于方歌吟一掌打辛深巷,自然是辛深巷造作得像罢了。凌空出剑,却更是儿戏,乃三名长空帮徒伏在隔墙,方歌吟一出剑,这边三人便各出刀到了纱窗一道口子,一因在严浪羽身后,严浪羽听得纱窗响声方才回声,所以没有发现;二因严浪羽已被方歌吟假扮的宋自雪吓得心惊胆跳,自没有细心去留意。


辛深巷哈哈大笑,方歌吟缓缓解下易容装具。桑小娥却一跺足,脸泛红霞,恨声道:“今日你救了我,也别神气,他日我一定救回你,那时就两不相欠。”这一跺之足后,便一口气下了楼,桑小娥反身皆黑发如瀑布般捞起,露出雪白的玉颈,方歌吟真是看得痴了。


原来桑小娥出道以来,在天下第一大帮之中,几个令主叔婶,照顾周到,从未遇今日这等奇耻大辱,让一个手下败将救了,心中如何得悦?当下又羞又愤,便奔出去找桑书云哭诉去了。


桑小娥一走,辛深巷恐其又有闪失,连忙追出,当下方歌吟长挥道:“小姐脾性倔拗,方少侠请勿见怪。少侠相助大恩,容辛某面禀帮主,再图拜谢。”便匆匆赶下楼去了。


一时之间,长空帮众扶起地上两个死者,走个清光,只留方歌吟一人,立在楼上。


方歌吟呆了一呆,刚才的事,就像一场梦一般,那遥隔远座的白衣人,那剑挑儒巾现秀容,那扬起的发壁和雪白的头……方歌吟叹了一声,不禁觉得好笑,心里骂道:方歌吟啊方歌吟,你又父仇未报、学书未成、练剑未得,怎能如此痴狂。再想长空神指桑书云在武林中是何等名望,桑小娥是何等宠珍,自己方歌吟又是什么东西,竟痴心妄想?忽然心中又起一念:当年桑书云、宋自雪、严苍茫等也不过是武林籍籍无名之辈,但凭一番雄心,一番努力,得此名位重望,自己不勤加努力,却妄行痴想,大志便是何在?


想到这里,方歌吟心底豁然,哈哈一笑,扬长下楼,花银子买了一匹马,长驱而去。


方歌吟原想驰出襄阳城,先回去拜祭父亲,再追查血河车下落,但襄城人多,水不通,方歌吟只好放慢走,一面观赏街上的东西,也非常赏心悦目,只见街边,有的打铁,有的卖药,大人小孩吵成一团,好不热闹。


第六章铁狼银狐


方歌吟笑吟吟的看着,心里却老是抹不去那一头散飘如瀑的乌发,雪白的颈,忽然见到一熟悉的面孔,不禁多望一见,这多望一见,却惹上了大祸!


原来他一瞥之下,那熟悉的人,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多望一眼,这多望一眼,却让这敏感的人立时警觉,也向他望来。


方歌吟觉得对方目光如电,心襄突突一阵跳,原来那人,正是严浪羽。


方歌吟忙避开视线,假意浏览景色,暗自却促马前行,严浪羽却“咦”了一声,竟调转马头,跟了过来。


方歌吟外表保持镇定,心里狂跳,这时人潮渐稀,严浪羽竟隔了几个行人,与他并肩,并侧头望来,方歌吟强自笑了一笑,严浪羽注视了好一会,又“咦”了一声。


饼了一阵子,严浪羽落后下去了,方歌吟心中暗喜,他自知绝不是严浪羽对手,不敢惹上这煞星,不料又听到除了自己坐骑之外,还有别的蹄声,同首一望,只见严浪羽跟在自己坐骑后面,阴恻恻地笑了一笑。


方歌吟再回过头来,心里七上八下,这时城门在望,方歌吟不敢策马狂奔,以免露出马脚,却见严浪羽依然跟来,而行人愈渐稀少,出得城门,不远处是一道山坡,有一蜿蜓的小道,直通往树林,方歌吟知道该处乃通往隆中的捷径。


这时后面的严浪羽忽然发语道:“前面的朋友,借一步说话。”


方歌吟心里一阵踌躇,不知答话好,还是不答话好,但不答话对方必然更生疑,当下道:“有何贵干?”


后面的严浪羽却吼了出来,“嘿饶你好似鬼,这声音还瞒得过老子?!”


方歌吟一掠,双腿一夹,坐骑如箭一般标出!


严浪羽也一打马,急追而来。


这时已是下午,两人一追一逃,转眼已奔上斜坡,方歌吟心里大急,情知单打独斗,决不是严浪羽对手,无情公子心狠手辣,落在他手里,真不如一死,所以只有一味打马急奔。


这一阵急奔,已跑了近十里路,骏马不住喘气,而严浪羽也追越近,一面道:“看你往那儿跑!”


方歌吟心中大怒,心想自己堂堂六尺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总不成不战而退,当下一勒马,马一声长嘶,严浪羽倒被唬了一跳,勒马退了五六步。


方歌吟翻身下马,严浪羽怔了一怔,怪笑道:“好哇,小子,不逃啦。”


方歌吟缓缓拔出长剑,严浪羽被人称为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十分自负,自然不怕,但适才见过方歌吟的武功,亦不知什么家数,心中倒是颇为惮忌,想起自己明明把千娇百媚的桑小蛾擒到手,却给一个无名小子破坏了,心中之恨,真是无复言语,当下道:“你坏我好事,看老子把你凌迟置死!”


方歌吟一言不发,长剑指向严浪羽,与身体成一直线,全身精神力量,都集中于剑尖上,严浪羽心下一凛,忖道:这倒是正宗天羽剑法起手式,倒不是假冒的,心下暗自提防,一面道:“喂,天羽奇剑宋白雪是你什么人?!”


方歌吟凝视严浪羽,缓缓道:“家师祝幽,宋自雪是家师伯。”


严浪羽一听倒是舒了一日气,宋自雪年轻时快意恩仇,杀人不计其数,为人狂做,稍不称意,剑决雌雄,严浪羽实不敢惹。


现得知方歌吟不过是宋自雪之师侄,登时顾虑大减,大突道:“好,我就杀了你之后再向宋自雪报帐!”


呼地一掌,向方歌吟劈去!


方歌吟一闪,严浪羽又呼地一掌劈来。


方歌吟又让过一掌,严浪羽一闪,又拦在方歌吟面前,呼地更是一掌!


严浪羽一掌快过一掌,方歌吟躲了七八掌,仍是腾不出机会还手,已十分窘迫,严浪羽这时又呼地一掌劳来,方歌吟拼着胸口捱上一掌,“嗤”地一剑刺去!


严浪羽“唔”了一声,长身一带,避过一剑,方歌吟剑势一转,一招“斩蛇开路”,这招剑势端是凌厉,严浪羽被他迫退了四步,却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严浪羽与方歌吟一招以来,一直提防着他刚才十分犀利的掌功与剑气,所以一直抢攻,不让方歌吟采取饱势,而今见方歌吟攻出的两剑,虽是剑势不弱,但却肯定了方歌吟并无绝世神功,当下不再禅忌,禁不住仰天大笑。


要知二人全力相搏,其中一人却大笑起来端是十分侮辱。


方歌吟手中一紧,便是一招“梅花三弄”严浪羽脸色一沉,不退反进,一掌拍向方歌吟前胸!


方歌吟心念一转,剑势一偏,“梅花三弄”,便向严浪羽手臂圄来。


方歌吟心想,你冲臂过来,没击中我手便被挑了,纵击中又有何可畏?


不料眼看要削中时,严浪羽手臂一翻,竟然全手反了过来,就似臂膀的骨臼完全松脱一般,严浪羽探臂一抓,已抓住长剑“格登”一声,一柄长剑,竟拗为二段。


方歌吟急忙退开,握住半截短剑,心志一豪,一剑“长虹贯日”,直直刺出!


严浪羽一招得手,本在狞笑,不料方歌吟不退反进,一剑刺来,这剑刺得又快又急,要是剑不折断,严浪羽早给刺中了,正在这时,“砰”地一声,方歌吟飞跌了出去。


原来严浪羽上身丝毫不动,下盘却迅急踢出一脚,方歌吟猝不及防,被踢飞了出去!


方歌吟这一飞跌,却十分巧妙,借势跌到马边,再一翻身,登上马背,双腿一夹,马便发足狂奔,严浪羽没料到自己一脚,反是助方歌吟接近马匹。错愣间已不及阻止,怒叱一声,如大鸟般掠起,一掠丈远,落在自己的马匹上,用力一击,马吃痛力奔,更是跑得起劲。


这一追一跑,日近西垂,方歌吟豆大的汗珠不断滴下,也许湿透的衣衫,在后的严浪羽一面怒骂,一面追来:“王八龟子,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把你追同来,看老子抓到你,如何阉割你!”


“跑!你再跑,老子抽断你的脚筋!”


污言秽语,不堪人耳。


这一追一逃,又走了十余里路,便入了隆中,进入了卧龙冈。


卧龙冈青山隐隐,秀丽中隐然王者气象,端停中沛,这一带方歌吟路熟,马转入林中,希望藉以摆脱严浪羽。


这一下,严浪羽勒马策疆,十分不便,渐渐竟有些追不上,突然大吼一声,如大鸟般掠起,一跃丈余,竟从自己的马上,跃到方歌吟头上!


方歌吟忽觉日影一黯,抬头一看,严浪羽已一掌盖下,方歌吟仓促间不及出剑,左掌一翻,砰地对了一掌,方歌吟只觉气血翻腾,严浪羽反手一指,点向方歌吟“肩府穴”。


方歌吟一沉肩,避开一指,一掌拍向严浪羽肘部,这一掌若拍得正中,严浪羽在运力之际,手臂定然折断,不料一掌击下去,严浪羽肘部宛若无骨,一震之间,严浪羽便在方歌吟背上拍了一掌,方歌吟反手一剑刺出,这一招乃天羽剑法中的“顶天立地”,无比凌厉,严浪羽怪啸一声,身体一升,避开一剑,霍地落在自己的马上。


这时方歌吟背影一阵摇幌,马身忽然有血,原来是方歌吟咯了一口血,吐在马上,但他负伤出剑,总算迫退了严浪羽。


原来两人交手数招,都是一刹那间的事,交手一过,严浪羽马匹便已驰到,严浪羽恰好落同马背上,但方歌吟马匹依然领先一步,往前急奔。


这时马匹已入林中,只是方歌吟己负伤,策马不如先前灵便,严浪羽却是越追越近,方歌吟欲反身作战,但背上一阵剧痛,一时金星直冒,忽觉马匹一震,便知严浪羽已落在他背后。


这一非同小可,方歌吟立时掠出,越过马头,半空强一拧身,闪过一旁,一剑刺出!


这一招当机立断,只要迟得半刹,他便被严浪羽已击中的一掌震死,而今前跃斜刺,倒令严浪羽意料不到,马势前奔,会于向剑身撞来,这刹那间是何等之快,严浪羽大喝一声,反掠出去,大鸟一般落在丈外,马奔不见,地上却有一行鲜血。


鲜血自严浪羽肩头滴落,无情公子脸色铁青,万未料到自己会在这襄阳城郊,被一个比自己还年青的小子所刺伤,心下杀机已动,一步一步的踏近。


方歌吟一剑得手,知严浪羽杀机已动,这时严浪羽的马却已冲到,方歌吟一跃而上,这时严浪羽已然无马,只要马一发足跑开,严浪羽就极难追上,不料严浪羽怒吼一声,双手一扬,数十枚黑色细针,钉在马臀上,那马狂嘶一声,跌走出十二三丈,便一头撞在一棵大树干上,口吐白沫,竟自死了。


方歌吟自马身一跃而落,尚未到地,猛听背后掌风急起,方歌吟无处借力,只得将心一横,一剑往后刺出!


掌风陡止,“格喳”一声,方歌吟手中半截短剑,却被夺了过去,给严浪羽一手拗得自剑锷折断!


方歌吟猛同身,一掌推了出去,“江山剑客”的武功,内功还比剑深精湛,这一掌打出去,分三层次的内力,要是打个正中,内力全吐,对方不死也得重伤,要是打不中,内力一凝,随印可以打第二掌,不必另运内力;要是对方要与自己对掌,自己不欲力拼,只要与对方掌风一接触,便可藉力收同,不必硬拼。


这一掌未回身拍出,待他回得身时,掌心已拍中严浪羽左胸,端的是疾快无伦。


方歌吟一掌打下去,击中严浪羽左胸,突见严浪羽左半身通白,右半身涨得紫红,心念一动,便已迟了,严浪羽“秤”地一掌,击在他身上。


方歌吟击在严浪羽胸瞠上,如中朽木,严浪羽击在方歌吟身上的一掌,却结结实实,饶是方歌吟醒觉得快,及时侧了一侧,那一掌击在方歌吟左肩上,方歌吟便整个倒飞出去,背撞在一棵大树上,再从树干上滑坐在地上。


严浪羽哈哈一笑,忽又紧闭双目,大大力的呼吸了一些,只见他胸腹猛鼓,好一会才把真气缓缓呼了出来,原来东海“腐功”虽不畏刀枪掌拳,但移经换脉,耗费极大的真力,严浪羽本身内功修为怎及得上名列“三正四奇”之“东海老怪”严苍茫?


而严浪羽在一天之内,连施“腐功”二次,并接下名震江湖的“长空神指”,对自身精力,也大受损伤。


只惜方歌吟肩膊中掌,奇痛澈骨,一时也无法奋身作战,但这缓得一缓,方歌吟便勉力站起,背贴着树干,怒视严浪羽。


严浪羽一见方歌吟眼神,虽有痛楚之色,但丝毫畏惧之情,心下一凛,暗道:今日若不把这小子杀去,武林年轻一辈第一高手这名头只伯会有受威胁的一天。


当下嘿嘿一笑,杀机大露,一步一步的行近。


就在这时,密杯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啸!


这一声尖啸,声若狼嗥,十分惨烈了。


严浪羽一听,脸色变了一变。


就在这时,第二声尖啸紧接着响起。


第二声啸声却似雕嘶,十分凄厉,显然是女人发出来的。


第一声呼啸尾音甚长,第二声尖啸尾音甚为短促,几乎是,啸即收,但声音之尖拔,听得人如一根针刺入耳鼓,十分难受。


这两声啸声,彷佛有三数里之远,但十分清晰。


严浪羽呆了一呆,这时候,一长一短的啸声又一先一后响起,离开已在里内!天堂在线书库hp:天堂经典书库hp:com电子书下载hp:com幻魂文学网hp:


严浪羽脸色大变,扬起了掌,想杀方歌吟,终于一跺脚,狠狠地望了一眼,即返身急奔。


便在这时,第三度啸声再响,这一下更近了,如在眼前,漫天叶落,数十只鸟雀簌簌飞起,严浪羽加快脚步,没命地消失在树林中。


方歌吟没听说过有这种啸声示儆的武林人物,但闻这啸声的威势,来者的速度,及人未至已先惊走“无情公子”严浪羽,便知来人非同小可,只不知是敌是友?


方歌吟不禁紧靠了一靠在那大树干上。


这时,在蓊绿的林子里,忽然转出了一个矮小、白发、银须、精猛、凸目的老头子,穿墨绿长衫,彷佛一个小孩偷了家长的长服来冒充大人一般,形状甚是古怪。


只是一见他阴毒的眼神,却是谁也不敢觉得滑稽,只有感觉到混身的不自在。


这老人一声不响,彷佛一直就在树干后面,到现在才一转转了出来,转出来后,就目不转睛的盯住方歌吟,方歌吟心中也觉不是滋味,挣扎道:“小辈方歌吟,拜谢前辈救命大恩。”


那老头笑了一笑,道:“救了你命?”


方歌吟想,这老人救己之命,可能无意,但严浪羽适才确是为了那啸声而震退的,当下恭恭敬敬地道:“适才前辈发出啸声,嘘走了正在追杀小辈的人。”那老人道:“追杀你的人?是谁?”


方歌吟道:“是‘无情公子’严浪羽。”


突听后面一人失声道:“严老怪之子?他在那里?”


这声音嘶哑尖拔,像一口人塞了满口浓痰,偏又要尖声呼啸,这声声刺人耳膜,又相距极近,倒使方歌吟悴不及防,唬了一跳,回头只见自己所倚的树干之后,闪出一人。


只见这是一位白发老婆婆,却打扮得十分浓艳,穿着一袭花衣裙,样子却十分凶狠。


方歌吟想起刚才是一长二短,两道啸声,当下向老婆婆一揖道:“小辈拜谢……”老婆婆却尖啸了一声,那些木已同巢的鸟雀,再度叫鸣惊起。


老婆婆厉声问道:“严老怪的儿子呢?”


方歌吟心道:莫非是严浪羽会开罪了这两位老人家。


道:“他一听两位前辈发出啸声,便已回走了。”


老婆婆与老头儿对望一眼,老头儿道:“你是天羽派的是么?”


方歌吟一怔,答道:“晚辈是天羽派……”


老头儿与老婆婆一起仰天长啸,这下可乖乖不得了,方歌吟真给震得发晕,老头儿与老婆婆似其为奋悦,老头儿哈哈笑道:“小子,你既是宋自雪的徒弟,那便最好,施你的天羽奇剑,跟咱夫妇玩玩吧!”


方歌吟情知对方误会,忙道:“晚辈不……”那老婆婆怪眼一翻,喝道:“不打也得打!天羽门下,没有种么?!”


方歌吟一听后面两句,心中登时有火,心想:我的性命虽是你们救的,但辱我师门,为了天羽派,不能不战!


当下怒道:“两位前辈,适才救晚辈一命,晚辈自当感激,唯不该辱我师门……”


那老头道:“多说无益,打吧,银狐……”那老婆婆右手一掣,竟抽出一柄晶光闪闪的长剑,向方歌吟处抛来,一面道:“先给你一柄剑,施天羽奇剑吧,我看它能奇到那里去!”


方歌吟听那老头儿唤那老大婆为“银狐”,心念一动,脑子里猛地想起了师父平时讲述武林掌故时,谈到江湖上两个极难缠,脾气极大、性子极怪,武功又极高的一对夫妇,铁狼银狐!


这铁狼银狐,极其阴狠,武功直追“三正四奇”,只是一直名列不上去,引为终生大憾,心里极不服输,想于第二次三正四奇黄山论剑时,击败三正四奇,或列入其中,于是一直向三正四奇门下弟子寻,一方面是要激三正四奇出手,一方面是从其门下熟习对方的武功路子。


本来以他们前辈身份,对别人门人弟子下毒手,是万万不该的,因此也受武林中人鄙视。


只是这对夫妇依然我行我素,终于激怒了心胸奇窄,为人极狠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严苍茫的报仇手段也极歹毒,也不打话,一出手便将铁狼银狐之独子杀了。


这一下,铁狼银狐更愤怒若狂,欲杀尽三正四奇门人弟子方得愤。


方歌吟心里本就十分不耻这铁狼银狐之为人,而今落在他们手里,也真无话可说,祝幽会对他说过:“这铁狼银狐武功极高,现今是否已胜三正四奇,殊为难说,尤其他们练就的‘天杀地绝’奇功,更是威力无穷,为师是万万非其敌手,你遇着他俩,切忌意气用事,留得青山在,这句话你要记住。”


方歌吟心里苦笑,事到如今,就算是要逃,也逃不掉了。


心里一横,不禁意气一壮,抱剑竖直,往天一指,朗声道:“如此小辈向两位前辈计教了。”


那“指天一剑”是天羽剑法二十四招的起手式,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立地顶天,了无所惧之意。


这一下,倒令铁狼银狐对望一眼,无限讶异。


他俩追杀伏三正四奇座下弟子,无不令对方闻名丧胆,哀呼凄号,或拼死相搏,狼狈逃命,却不见如这年身负二伤,仍从容抱剑,奋勇应战的。


铁狼冷笑道:“好。天羽门下,果是不弱。”


银狐嘿声道:“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门道!”一抓便抓了过来,这一抓,出手极快,树影阳光,在银狐指上闪了一闪,原来她的指甲,又臭又利,足了四寸来长!


方歌吟猛地退了一大步,稍拉远了距离,一招“三潭印月”,递了出去。


这招“三潭印月”,是祝幽得意招式,旨在制人,不在伤人。


三招刺出去,方位在头部,待敌人要闪时,却落在胸部,要是敌人再躲得过,事实上这招攻击的,却在足部。


月虽在天,却映潭中。


这一招真是中时,只是用剑身左右一拍,拍中敌人足踝,敌人必翻身跌倒,便为自己所制,而不伤人。


这一招也正是如祝幽一样,凡事都留余地,绝不赶尽杀绝。


这一剑递将出去,银狐当时被迫退三步,道:“果然是天羽剑法!”


方歌吟这一招“三潭印月”,也是心存厚道,顾念铁狼银狐救过自己,虽属无意,但毕竟应该感恩。


当下也不追击。


不料银狐一退就进,而且进得比刚才后退更快,又是一爪抓来!


这一抓比刚才一抓快了一倍有余,欺近的身法也快了许多,而且口中还有胡啸之声,方歌吟心下一震,月手一掬长剑,剑身一曲,随后陡一放手,剑尖“哩”地弹直,刺了出去,这一招正是天羽剑法中的绝技“怒屈神剑”!


这一剑弹出,比刺出快,也比剌出宥劲,银狐怪叫一声,又陡地退了开去,退时比进时更快!


银狐一退,立时又进,又一爪抓来,这一进,却更比退时快,这一爪,亦比刚才那一爪快,比起第一次,更快不止十倍,而且嘴襄尖啸之声,直刺耳膜,方歌吟心魄一涣,闭上眼睛,只好猛地一摺“长虹贯日”送了出去!


“长虹贯日”是天羽剑法中最杀着,这一招九分攻,一分守,端是险招!


不料银狐一爪抓来,看似全力出手,却骤然变招,手腕一曲,已抓住剑身,左手一托,撞开方歌吟握剑之手,一柄长剑,便给她劈手抢来。


银狐长剑一得手,哈哈一笑,向老头儿道:“铁狼,这小子只值三招。”


铁狼点头道:“三招也不错了,上次武当那牛鼻子道士,半招便了帐!”


方歌吟心想:武当派长风道长门下那会这般不济,想必是你们截杀武当派辈份较低的门徒,那自然武功跟你们差得远了。


银狐向铁狼笑道:“你呢?老头子,瞧瞧功夫有没退步了?”


铁狼哂笑道:“正要试试!”


忽然一长身,已到了银狐面前,一掌打向她面门!


银狐阵道:“好家伙!”


头一低,左手一三格,就在这时,银狐视线被铁狼与自己手臂所遮之际,铁狼忽然起脚,“啪”地踢中银狐手上夺来的剑,“呼”的一声,半空划出几道精光,“唰”地刺入方歌吟身面不到半尺的黄土中!


这一下鸡起兔落,劲道捏得亳不差,铁狼大吼一声!


“拔剑!”


方歌吟一手把剑自土中拔出,铁狼已至,大袖“蓬”地卷出!


这大袖一挥,直卷方歌吟面门,袖角未至,劲风已伤目,其实最阴狠的一招,却是铁狼腹中悴然推出的一爪,就在方歌吟睁不开眼时推出,一旦命中,即剖心而出,铁狼有意在老妻面前炫示武功,所以想一招使方歌吟毙命,而不止是夺剑而已!


方歌吟眼虽睁不开来,但反应极其敏捷,一剑“怒剑狂花”,就递刺出去!


这一剑是“天羽奇剑”中最无常,威猛的一招,“天羽廿四剑”中,祝幽仅学得十一剑,而方歌吟天资过人,这十一剑招均已学识,这十一招便是:“倒挂金”、“天河倒泻”、“长虹贯日”、“梅花五弄”、“开道斩蛇”、“漫天风雪”、“顶天立地”、“指天一剑”、“仰天长啸”、“三潭印月”、“怒剑狂花”。


这十一剑中,方歌吟由于性格所使然,最喜用凌厉无匹的“长虹贯日”,意态悠然的“梅花五弄”,大开大杀的“顶天立地”,势无所当的“指天一剑”与变化无常的“怒剑狂花”。


只见剑花点点,不偏不倚,出手一剑,直刺入铁狼袖中,铁狼下腹推出的一掌,方歌吟根本不能看见,铁狼虽能一爪毙了他,但手臂必为剑尖所划伤,却可大大不光采,铁浪大怒,袖手一收,退出三步,白眉不断竖动着,活像一只见人而噬的饿狼。


方歌吟其实在生死边缘打了一个转,自知今日落在这俩人手里,屠杀后辈,自不会轻易留下活口,以免日后传言中大不光采,定必无幸,只是人有求生之志,但求战得一刻,便是一刻,睁眼一看,只见铁狼一幅穷凶极恶之神态,也为之心惊,当下剑指长剑,凝视对方来势。


铁狼一招不得手,心下大怒,见方歌吟微微一惊,后又缓举长剑,与自己对峙,心里老大的忿然,大一声,矮子的身子忽然一溜烟地扑起,半空双掌下压劈去!


这一貂势若泰山压顶,方歌吟“指天一剑”立时上刺!


剑刺铁狼掌心!


但铁狼掌风大作,剑锋立偏!


方歌吟一沉身,但压力依然劈落!


方歌吟人急生智,从旁“呼”地滚了出去!


“蓬”地一声,地上凹了一个大洞。


只听银狐大叫道:“第二招!”


因铁狼踢飞了她手中之剑,心下大是忿然,恨不得铁浪多使几招,方才制住方歌吟。


方歌吟一起,铁狼已至,一抬腿,“啪”地踢飞了他手中的剑,喜嚷道:“老婆子,我两招半就……”


方歌吟反正已溪了开去,手中无剑,却一掌拍出,中途一变,变成由上而下斩落,这招极具声势,原“天羽派”招式中也无,方歌吟豪气一出,也不管什么招式,一招就劈了下去!


铁狼是何许精悍之人,一闻风声,双掌一交,硬接一掌,方歌吟右掌劈不下,左拳便出,铁狼出足一踢,“啪”地踢开方歌吟左拳,方歌吟左右手俱受制,想也不想,便一头撞过去!


这一撞,“蓬”地撞在铁狼胸瞠上,铁狼“哇”地叫了一声,退了五六步,血气翻腾,方歌吟也因这一撞,也被铁狼体内真气激汤得头晕脑涨。


铁狼脸色发紫,好不吓人:“这不知死的小子……”


银狐冷笑道:“我们正好拿他来试验一下,我们的‘天杀地绝’神功……”铁狼大是兴奋之色,道:“好,我们让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经脉全断的滋味!”


“天杀地绝”功,是铁狼银狐这十几年来要争霸武林苦练的奇功。


要想与天象大师的“大般若禅功”,长风道长的“先天无极朔气”,雪峰神尼的“雪花神劫”,桑书云的“长空神指”,宋自雪的“天羽奇剑”,严苍茫的“腐阴功”,车占风的“大漠神掌”相抗,就必定要有一样克制他们武功的奇功,铁狼银狐二人合练的就是“天杀地绝”功。


这“天杀地绝”功,十分残毒,一经袭中,三阴九阳,奇经百脉,全部震碎,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每一掌击出,等于四倍铁狼银狐任一人的功力,也就是说,从一个铁狼或银狐,变成了四个铁狼或银狐,其威力可想而知。


铁狼银狐除私下苦练外,平素也绝少施用这“天杀地绝”功,以免被敌手所悉,这一招便事倍功半了。


铁狼银狐在外扬言自己的武功胜过三正四奇甚久,以激三正四奇一战,只是三正四奇却并不理会,铁浪银狐甚是没趣。


四奇行踪飘忽,像宋自雪已六七年未现江湖,车占风远居大漠,长空帮总舵是武林中一个机密,东海劫余岛更是神秘地域,至于三正、少林、武当是名门正派,弟子之众,高手之多,铁狼银狐再大胆也不敢硬闯。


恒山雪峰神尼,天险地绝、恒山一脉剑绝天下,铁狼银狐亦不敢碰。


所以只好待各派各帮弟子落了单时,才予以搏杀,以激三正四奇出手,以图一战成名。


铁狼银狐现到要用“天杀地绝”来对付方歌吟,乃对他责已恨极。


铁狼银狐搏杀三正四奇门下弟子,当然所向无不得利,唯有今天才给方歌吟用头撞了一下,自是十分失面,恨不得把他凌迟至死方休。


只见银狐尖啸一声,铁狼身子一躬,象一只吹气的大蛤蟆状,十分古怪,而银狐一跳而上,骑在铁狼背上,两人合起来,因身裁十分短小,加起来才象一般常上高矮,脸肉涨红,其是凶狠古怪。


银狐骑在铁狼背上,“几”地叫了一声,铁狼也“呱”地叫了一声,银狐“呼”地推出双掌。


这双掌一出,狂飓骤起,竟比本身的掌力,强大了四倍!


方歌吟见二人这一搭配,甚是滑稽,明知是绝世怪功,但忍不住要笑,忽然狂风袭来,方歌吟大喝一声,双掌交错,推了出去!


方歌吟双掌方才推出,刚与狂飕之沿一碰,双臂便是一麻,知道势难抵挡,当下一转身,避了开“砰”地一声,大树崩裂,掌风稍顿一下,郎回扫方歌吟!


大树劈倒,而掌势不灭,方歌吟自知无法俸免,只好硬着头皮,并着心脉被震断,也只好硬接这声势无匹的一掌!


就在这里,他的衣领被人提起。


他立时就像旋风一样,被人甩出去,飞了一丈,又飞一丈,然后再飞半丈,才能飘飘的落地,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在鞋面上。


甩他的人像一阵掠过的微风,簌一声上了树。


林子里树那么密,方歌吟被甩了两丈余,却连一张叶子都没碰到。


叶子是绿色的。


方歌吟只来得及看了一看:他只瞥见叶子一般的绿色,然而那时他原来处身之所,已被铁狼银狐击了一个大洞!


第七章长空神指


只见银狐全身“格格”作响,似是骨节相互碰撞一般,厉声道:“是谁?”


那人淡淡笑道:“你们不是在找我么?”


方歌吟返头望去,一时为之怔。


那离开丈余远的一棵大树,大树有一枝横桠,横桠上有叶子浓密的地方,有叶子稀疏的地方,在叶子稀疏的地方,闲闲地生了两个人,闲淡得就像坐在那儿聊天一般,坐的地方就像他家里的凳椅。


方歌吟眼睛却是一亮。


那坐在右方是穿水红衣饰,远远望过去,像一朵鲜花叫暮色顿佳:方歌吟才知道此刻是灿灿洵丽的黄昏时分了。而这少女,正是桑小娥。


她身边有一个微笑的中年人,儒生长袍,淡青衣,三络长须,被晚风吹得好不悠闲,并向方歌吟点了点头。


这树干离地足有二、三十尺高,两人坐在那边,树桠微幌,就像汤揪千一样。方歌吟一时不知如何回礼,也点了点头。


只听一声怒吼,划破了这一切宵静。


“你是谁?”问的人是铁狼。


那中年人微笑,缓缓将手置于胸前,只见他白而修长的手,姆指朝内贴心,四指微曲,指尖抑仍朝天,只听铁狼银狐齐声惊叫道“长空神指桑书云!”


方歌吟的头“轰”了一声,抬头再望,夕阳照得他的眼睛五彩灿烂,只见一抹亮金、一抹艳红、一抹紫蓝,一时也淆不清楚。


只听那娇柔的声音道:“爹,就是他救了我。你救他一次,我们就两不相欠。”


却听铁狼怒嘶道:“你是桑书云?”


这一声震得方歌吟耳朵嗡嗡作向,桑小娥的笑容也凝住了,桑书云却微笑道:“铁狼兄,你一大把年纪了,这那么急的性子,不是把两位小辈吓坏吗?”


他说说,也不知是怎么的,一飘就飘了下来,闲闲淡淡的,就站在铁狼银狐的面前。


铁狼银狐倒吓了一跳,退了四五步。


银狐尖声道:“桑书云,你听好了,咱夫妇铁狼银狐,今日要会会你的长空神指!”


桑书云笑道:“是了是了,我尊此候教便是。”


银狐怒道:“老匹夫,你少卖狂!”


一扑而上,出手一抓。


这一扑,比刚才扑向方歌吟的第三扑还快。


这二爪,抓到半途,忽然分为三爪。分抓桑书云土、中、下三路。


桑书云向方歌吟微笑道:“令师可好?”


一面说出,一面随便点出三指。


这三指,恰巧戮向银狐的掌心,等于银狐把手掌递过去给桑书云点中。


银狐怒啸一声,猛地一缩,疾地退同原地。


这一退甚快,但桑书云收指亦快,轻松平淡,就像完全没出过指一样。


方歌吟看得心神振奋,此番方知武学一道,如此渊博精深,奥妙无穷,也忘了身上的伤,朗声道:“家师祝幽,身体安好,有劳前辈关念。”


桑书云侧首奇道:“你师父不是宋老弟么?”


这一下子,银狐又一声尖啸,霍地冲近,上三抓,中三抓,下三抓,一共九爪,还有侧二抓,分攻桑书云侧身,方歌吟看得心头一窒,不敢发言、怕影响分心。


桑书云笑道:“你尽量说话便可,不妨碍我。”


他话说到一半,银狐已怪叫疾退出去,原来她一共十一爪,每一爪递至一半,要冲时都有一根手指在等她的掌心,她每一爪只要抓下去,掌心首先便得穿一个洞。


银狐疾退的时候,全身上下无不是爪影,以防桑书云追击。


桑书云却不追击。


方歌吟大是放心,道:“宋先生是晚辈师伯。”


桑书云颔首道:“难怪你天羽奇剑使得不十分对,但天资确是很好,确是很好。”


方歌吟脸上一热,银狐狂叫一声,三度扑来,这一次她披头散发,十分可怖,显然是倾力而出!


铁狼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竟向方歌吟一掌拍来!


银狐冲到一半,桑书云忽然一标!


一标就到了银狐身前,一指就穿过银狐护身双爪之间,点了进去。


银狐及时侧了侧身,但觉“膻中穴”一麻,端的坐倒。


桑书云一招得手,立时倒飞。


铁狼一掌拍下去,击至一半,发现一根指头在等他。


铁狼武功毕竟不弱,收掌,翻身,退出丈远,回首一望,看见银狐已坐倒地上,忙一掠身,飞了过去,桑书云笑道:“我点的是‘膻中穴’。”


铁狼三两下拍活了银狐的穴道,两人对望了一眼,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厉呼,扑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飞掠,一个就在地上打滚,到了桑书云身前,飞掠的却忽然变成打滚,打滚的忽然变成飞掠。


银狐飞掠,她双指直插桑书云面门,铁狼打滚,双掌直拍桑书云“跳环穴”。


桑书云青袖一扬,右脚一踏,恰巧卷向银狐脉门,踩向铁狼手腕。只要脉门被卷,银狐一定被震飞出去,只要手腕被踏,铁狼必不能动弹,如何能攻击桑书云下盘。


这两招看来是随意用的,但桑书云的武功,实已到了登峰造极,无一招无一式不含有极大的智慧。


方歌吟不禁叫了一声:“妙!”


就在这刹那间,忽然又大变,铁狼在地上一拍;猛地掠起,银狐身子一沉,变成铁狼双指,戟向桑书云双目,银狐双爪,抓向桑书云足踝。


这变化极快,方歌吟想发出警告,但连出声都来不及只是下一个变化更快,桑书云忽然跨出一步,这随随便便约一步,突然到了铁狼银狐的背后。


这刹那间,铁狼银狐已抓了个空,背门却卖了给人家。方歌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他眼见铁狼银狐变招极快,这一变换,已无招可破,不料桑书云轻描淡写的跨出一步,马上便反客为主,看得他神采飞扬,恨不得一一都记在心头。


就在这时,场中又大变。


银狐铁狼,挟厉啸,竟翻转过来。


这翻转是头下脚上,鲤鱼打挺!变成一上一下,然而头都往下,四手同时往桑书云上、下部抓出,连抓四个完全不同的穴道。


这一下十分冒险,因全身翻转,在转落刹那出手,自己也空门大开,只是对手又怎腾得出手来制敌呢!


但是这刹那间,桑书云也有了惊人的变化!


他忽然倒了下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一倒下去,铁狼击空,而桑书云双手却闪电一般扣住了银狐双爪脉门,一扣住便是一甩,这一甩不是甩出去,而是甩得往上一升,“砰”地撞中铁狼,两人正在翻身刹那,无法聚气,哇地叫了一声,两人跌跌撞撞,跄踉了十几步方才立得足桩脚。


这一招使用之妙,招式之好,连方歌吟他不知如何叫好。


要是桑书云趁胜追击,铁狼银狐那有命在?铁狼银狐相觑一眼,脸色十分难看。桑书云琅拍了拍身上泥尘,笑道:“两位确有一番惊人艺业。佩服佩服,近年来,逼得在下在地上翻滚者,唯阁下二人也。”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客气,原是替铁狼银狐保留了颜面,但银狐、铁狼又对望一眼,突然各自发出一声尖啸,铁狼一躬,身子澎涨,宛若蛤膜。银狐却呼地跳上了他的背,全身骨头“格格”作响,方歌吟叫道:“桑前辈,他们用‘天杀地绝’……”


桑书云脸色一凝,夕阳下,只见他左手贴胸,姆指内屈,四指微弯,手指在轻轻抖动,但脸色却白了下来。微风吹来,桑书云长须拂动,衣袂尽飘。方歌吟一抬头,夕阳已不那么眩人,桑小娥的水红色沫衫,在嫩绿的叶子上飘飞,凝视看她的父亲,似有无限信心。只见她柔水般的长发,在夕阳间更趁得一片金黑,因为背着脸光,脸容抑看不甚清楚,却听那清脆的声音道:“呆子,你看什么啦你?爹使的正是‘长空神指’。”


方歌吟脸一红,回头一看,只见铁狼银狐一步步向桑书云走来,形状十分古怪可笑;但向桑书云看去,却甚是专神凝肃,岳峙云僚,十分端重,跟刚才笑谈间击退三大高手之言态,又十不相同。


只见铁狼银狐,绕桑书云不停的走,越走越快,快到最后,只见影子,已分不清铁狼银狐,桑书云单手贴胸,右手长垂,依样纹风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就在此时,忽然漫天叶子飞旋,铁狼银狐骤然一停,两人推出双掌!


昏鸦惊起,所有的杀气都凝聚于一点,这一点极钜的、无匹的气阎,直撞向桑书云,整个空气都像凝结了一般。


然而这凝结的空气忽然破了。


只见桑书云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都弹动一下,然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又动了一下,长空里忽然充满了极其尖锐,又极其浑厚的“丝丝”之声,七道指风,划破狂风,铁狼银狐的脸色立时变了。


两人发出一声长、一声短的尖啸,漫天劲风,一没而尽,铁狼、银狐返身就奔,转眼就消失在林子里。


地上却多了两行鲜血。


长空神指!


棒了一会,桑书云回头,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道:“这两者的武功不错,只是手段阴毒一点,要是不往阴狠走,这‘天杀地绝’神功足有一番境地呢。”


方歌吟见桑书云举手间以七指破去“天杀地绝”,从容不迫,心中敬佩不已,心想:要是自己亦能练得这般神功,还怕谁来?但想起长空神指与长空帮,都是桑书云自己力创的,桑书云有这等志魄,为何自己不能。


想到这里,豪情万丈,正待发话,桑小娥却一跃而下,噘了噘嘴唇,道:“你救我一次,我也央爹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因为背夕阳,方歌吟依然看不清楚。


桑小娥说完便扯桑书云的衣袖,道:“爹,咱们去看辛叔叔好不好,他一定找我找急了。”


桑书云向方歌吟笑道:“小女自小傍我宠惯了,方世侄不要见怪。帮中确然有事,我要去料理一下,就此别过。”说罢伸手一挽,青衣一飘,两人已入林中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