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永烈
|类型: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19-10-06 20:36
|本章字节:3654字
保姆把傅雷夫妇前几天穿的外衣熨平,自己花钱买了两双黑色的软底鞋,于翌日赶往殡仪馆,给傅雷夫妇穿上……
其实,傅雷夫妇的遗体并没有直接送往万国殡仪馆,而是前往上海市公安局法医处。
据上海公安部门告诉我,傅雷因属著名人物,所以在他自杀身亡后,曾送上海市公安局尸检这事,当时连他的保姆都不知道,只说尸体送火葬场,而实际上是送往公安局法医处……
查阅档案,使我的作品避免了一次重大的失误。
起初,傅雷的亲属不相信傅雷自缢因为他们一直是听保姆说是服毒而死。经我说明了档案所载的事实,出示死亡档案复印件,他们信服了。
根据档案以及户籍警的回忆,我在报告文学《傅雷之死》中第一次披露了傅雷自杀的真实情况:
经过多方查询,1985年7月,我终于在上海公安部门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份案卷。
牛皮纸的封面,写着:
案别:上吊自杀
姓名:傅雷
朱梅馥
受理日期:1966年9月3日。
结案日期:1966年9月12日。
承办单位:xx分局xx科。
这是一份触目惊心的死亡档案。其中有案情报告、验尸报告、《周菊娣陈述笔录》、傅雷和朱梅馥遗书、上吊绳索照片以及查封物品清单等等。
案情报告一开头,就非常清楚地写明了死者的身份:
傅雷男五十八岁,上海南汇人,作家。
朱梅馥(傅雷之妻)女五十三岁,上海南汇人,家务。
发现(非病死亡)1966年9月3日。
报告1966年9月3日。
验尸1966年9月3日。
这是关于傅雷夫妇之死的最准确、最详尽的历史档案。我逐页细细着,我的视线被夺眶而出的泪水所模糊。我仿佛听见屈死的亡灵的愤怒呼号,仿佛又回到中国历史上那灾祸深重的年月。
傅雷夫妇有两个儿子。当时,长子傅聪客居英国伦敦,次子傅敏在北京工作。在傅雷夫妇身边,唯有保姆周菊娣。周阿姨是第一个发现傅雷夫妇愤然弃世的人。案卷中的《周菊娣陈述笔录》,是一份十分珍贵的历史文件。现全文抄录于下:
陈述人姓名周菊娣
性别女
年龄四十五
籍贯镇海
职业佣工
文化程度小学二年
陈述时间1966年9月3日上午
问:你怎么发现他们自杀的?
答:平时我每天早晨起来后,买菜,打扫书房,洗洗东西。他们夫妇俩一般在八点多起来,我再进宿舍(指卧室引者注)打扫。今天上午到八点半未听见他们夫妇俩起身的声音。
我到上午九点三刻左右仍未听到他们起身动静,我就静静(系轻轻之误引者注)开开他们房门一看,床上无人,我将房门再开开一点一看,朱梅馥睡在地上。我立即到xx路xx小组支玉奇处报告,由支玉奇打电话报告派出(所)。
问:昨晚他们夫妇俩晚饭吃了没有?讲些什么?
答:他们夫妇俩均吃过晚饭。在八点左右我事情做好后到书房内去,他们夫妇俩均在。傅在写东西,朱在房间内。我也在房内坐下,三人一起。约九点不到,朱梅馥叫我早点去休息。
在吃晚饭时,朱梅馥说,明天小菜少买一点。追悼会后傅聪与傅敏捧着傅雷遗像以及骨灰盒。
问:他们(家)有哪些单位来搜(指抄家引者注)?什么时后(候)来的?
答:在8月30日下午,有区房管局来搜,到七点半左右离开,到楼上宋家去。
在当晚十一点多,由上海音乐学院红卫兵来搜,一直搜到9月2日中午一点不到才离开,他们夫妇俩这几天均没有睡过。
问:平时你听到他们讲过什么话?
答:在上星期二(即8月23日引者注)里弄突击读报回来后,他们夫妇俩整理一些旧画、小古东(董)。在星期三(即8月24日引者注)晚,傅雷在书房内讲:音乐学院可能要来扎(砸),要扎(砸)让他们扎(砸),最多大不了两条命!其他什么话我未听到。
问:最近家中有什么人来过?
答:有一医生xxx,工商联xx。8月28日,朱的姑母来。其他人没有。
依靠档案查清傅雷夫妇之死这件事,给了我深刻的教训,从此我更注意依靠档案,发挥档案的作用。
我在1986年第二期《报告文学》杂志发表的《傅雷之死》,被许多报刊所转载,并选入《历史在这里沉思》等书。就连远在纽约的我的表妹,也见到当地华文报纸连载,只是改了标题《傅聪之父傅雷之死》,因为在海外傅聪的知名度超过了他的父亲傅雷。日本译成日文发表。
在采写《傅雷之死》的时候,一个神秘的戴大口罩的姑娘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