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娜伊斯·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2
|本章字节:3302字
该进会议室了。有人在窗下放了一把椅子方便大家回去。兰克扶我跳下窗台时,对我耳语道:跳窗而出!好可爱啊!好像不这样你就不能很快回到大自然中去。
课后讨论全都围绕实际病例,十分务实,但沉闷单调,平淡无奇。美国人对抽象思维从不感兴趣,那些娱乐性的益智练习,无论创意还是过程,对美国人都没有任何吸引力。美国人注重的是感官快乐型体能训练,他们还注重有实用价值、操作性强并且立竿见影的知识,没有结论的纯思想、纯猜测、纯探索是不会让他们感兴趣的。兰克谈到宇宙哲学知识。言谈中,他不墨守陈规、思想精妙、言语隽永的特点,使他隐隐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形象高大起来。听兰克讲课,我能感知到一个卓越的哲学家,一个弗洛伊德主义的危险敌人。
兰克那双忧郁的眼睛深处隐藏着悲剧。
讨论快结束时,博内医生来找我,请我帮他提高讨论水平。他看上去略带嘲讽和幽默,但显得精明能干。他邀我共进午餐,我告诉他没时间。后来,兰克约我在泽耶尔咖啡馆见面,我接受了。
兰克匆匆而来,点了鸡块,坐在那儿。咖啡馆四面都是镜子,圆柱被镀成金色,座椅上却铺着红色的长毛绒布,颜色搭配真不协调!
为了快乐,为了生活,我接受生活的本来面目,无论丑陋、残疾,还是嘲讽,因为生活就是一部喜剧,有点可笑,也很平凡。但父亲为了拒绝生活的平凡,宁愿牺牲血缘关系。想到这,我笑了起来,招来好奇的目光。我终于卸下心中的重负。
在游乐场的正中央,我突然想起一座大教堂。一个巨大的教堂隐约出现在我轻松愉快的心中,出现在生命河流的对岸。我过去常常建造大教堂,那是情感的大教堂,那是为了爱,为了男人的爱,为了祈祷者的爱,为了情感交流的爱,用一种连续的、琐碎的、持久的伟大情感去建造的大教堂,那是为了抵抗和阻止生活的不断变化和流动而建造的大教堂。后来,我不再建造心中的大教堂,在生活的洪流中随波逐流:与亨利和琼的一番风雨历程,接着寻求心理分析治疗,认识兰克……过去生活的流动和变化,在今天看来总是那么容易。但单纯的流动和生活的乐趣让我渴望着什么,我开始想起大教堂。为什么?我有着建造炽热情感所需的中世纪信念,我用神圣的善良去建立人际关系,用牺牲、谎言和欺骗去建造持久和永恒。
比起兰克的笑,我更喜欢他的严肃。兰克似乎不知怎样笑,他的笑藏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幽默是自相矛盾的悖论,是思想的颠倒,是推理的诡计,是高空秋千的惊险动作。我喜欢他沉默的幽默、思想的幽默。但兰克缺乏生活经验,不知如何生活。令亨利神魂颠倒的生活细节,如路人滑稽的面孔、房屋的颜色、有趣的琐碎小事等一切物质的、有形的生活,兰克一概视而不见。他是不会理会事物的外貌、颜色和细节的,他生活在抽象之中。
当不再烦恼,不再以不可摧毁的意志发展自己,不再建造忠实于过去和情感的大教堂,而走进放纵的王国,跨入讥讽冷漠和屈从的天地,任凭生活随着情感的自由奔放而随波逐流,那么就可能达到一种无忧无虑的境界,达到一种梦幻般的至福状态。
兰克能迅速提取事物的意义或实质,就像快速将鲜花提炼成香料一样,他感兴趣的是香料,对鲜花并不在意。
我轻松愉快地起床,穿好式样新颖、色彩鲜艳的衣服,赶着去乘开往斯特大学的公共汽车。我没戴帽子,步履轻快地走在清晨的阳光下。演讲大厅前碰到兰克,跟他打了声招呼。席勒坐在我旁边。人人不住地打断兰克,提出各种问题,气氛就像托儿所。这些知识分子的涵养哪去了!我很恼火!
席勒和我到一家小餐馆吃中饭。餐间,我们相谈甚欢。席勒是一个情绪激动、言辞激烈、行为粗暴的人。他谈到他父亲,他父亲是美国印第安人和犹太人的混血儿,与六英尺高的席勒相比,显得身材矮小。他也是画家,对席勒要求苛刻,但席勒非常敬佩他。席勒对心理分析的态度是,心理分析拯救了他,因此他要投身这项事业,传播并实践心理分析理论。下午的课,兰克弃用了提问回答式的授课程序,讲得很流畅。他看过我给《北回归线》做的序后说:精彩极了!你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