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芦雅萍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3
|本章字节:2894字
现在,她每天大多的时间,都是忙着去署理审阅那些二流三流的奏章。要么就是觐见和宴请南北东西各国使臣,召见诸多命妇……
已经很少顾得上与自己闲情逸志一番了。甚至不愿像明月这样,一心一意地陪着自己,在林荫花茂的仁寿宫各处走一走,看一看,泛舟垂钓,看花论草的。就算是强拉她来,她也常常是一脸的凝重,心中嘴里仍旧牵念着国事,扰人清兴……
自从三子杨俊去后,杨坚越发感到一种莫名的忧郁感和孤独感了。以往,自己身边左右曾有那么多的属僚好友,谋士宾客,众人在一起无拘无束,无话不谈。
渐渐地,他们或因忌讳尊卑,或对赏晋不满,或是骄功狂妄,对自己有敬而远之的,有畏而避之的,有公然或是暗中与自己为敌,甚至谋反叛乱的……即使还有三两位故人臣僚,君臣对坐时,即使闲暇叙谈,他们也个个显噤言缄口,哪里得似潜龙布衣之时,彼此信口古今的快意无忌?更遑论同学少年时的率真,同朝为臣时的投机,彼此无忌的融融友情了。
此时,他想起了被自己贬谪后闲居在家的郑译,想起了被自己疏之不用的李德林,想起了被自己处死多年的刘昉、梁士彦、王谊……
俱逝矣……
高处不胜寒。
然而,他们谁能知道,即使贵为至尊天子,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渴望友谊,渴望温柔,渴望倾诉,渴望聆听?
谁能料到,万民景仰,百官朝贺,万国觐拜的大隋皇帝陛下,仍旧也会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虚弱和一种无法挥去的无奈,也会感到莫名的孤独?
也许是自己变了?
是自己变得多疑了,深沉了,暴戾了,令人不可接近了么?
可是,做为一国之君,每天内忧外患,万机如山,他又怎么能不变?
环顾左右,如今,这个世界上,与自己生死荣毁与共者,也最知自己者,似乎只有皇后伽罗一人了。而她又是每天每夜地伏案审阅那永远也看不完,其实也根本不必认真去看去审的奏章。
很多时候,当他不想独睡,一直等她到深夜,等到她终于上床,想要拥她入怀,想她能向以往那样,跟自己撒娇撒痴,依偎贴紧自己,而自己也想对她倾诉某种莫名的忧郁和孤独感时,她却打着呵欠,满口地喊累说乏。末了,往往连和自己说几句话的精神都没有,人便已睡着了。
他很少写诗,做了天子,平定南朝之后,一次与秦王和臣属对酌时,却挥笔写下这样一首诗:
红颜讵几,
玉貌须臾。
一朝花落,
白发难除。
明年后岁,
谁有谁无?
伽罗看了诗,哂笑他说,陛下!是不是天下太平了,敌国尽除,陛下这个大英雄没了对手,故而变得伤春悲秋起来?陛下,南陈虽平,北方突厥虽已暂时称臣,却不能保证没有内无动乱,外无反复啊。
他拿起诗自己细细一看,不觉一笑:此诗确也不似自己平素的风格。
可是,心雄万古,英雄好汉,难道就不会有忧郁伤愁、孤独寂寥之时么?
当岁月渐逝,当大隋帝国二十年来一直海晏河清、天下平安,想到自己已经年过花甲,慨叹人生苦短时,他无法不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和惆怅。
这些年来,为了帝祚,为了社稷,他的性情越发沉猜多疑了。他不知,当年的智仙上师玉铤之上的那四句禅谶和大禅师的四句偈语里,到底谶讳着多少的禅机?于社稷帝祚又有何兆?自建隋以来,因这八句偈语,他多疑惊骇,一次又一次地罢削朝廷重臣,甚至断然诛杀有图谋之嫌的开国王公……一母胞弟杨慧,五个儿子里,杨勇、杨俊、杨秀三个儿子,鸩死的鸩死、贬庶的贬庶;当年布衣时诸多亲腹好友,刘昉,王世积,李德林,梁士彦、宇文忻,郑译,王谊,庞晃……或是罢除官或是贬谪边鄙,有些早已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