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怎能是一种罪过(2)

作者:叶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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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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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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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22字

清晨我醒来,看见adah像刚来那天一样蹲在我面前的被子上,那样迷惑地看着我。我的《美的历程》被它在夜里抓到了地上,封面不幸地扯了一个口子。我的长裙也从衣架上落了下来,不用问也是adah夜里的杰作。我能理解这些事情的发生,因为我知道adah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指甲的问题。我说过,它是一只爱思考的猫。


也是那个早晨唐烨打电话来,他说他要去深圳一段时间:“萱,自己要多保重,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晚上不要加班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他像一个做了父亲的人一样唠叨:“还有啊,别忘了给adah剪指甲。”真佩服他,在惦记我的同时还惦记着一只猫的指甲。


其实,后来我想,他惦记的,是一种叫做“规则”的东西。他的规则、他给我的规则、还有我们给猫的规则。


那个星期里我每天都会和唐烨通电话,也没有忘记在adah睡着时给它剪指甲。可是我也发现adah的眼睛里渐渐没有了那种灵气,它开始沉闷,渐渐憔悴。


它并不快乐。有点象我虽然我有爱情的滋润,很幸福,但是也不快乐。


幸福和快乐是两码事。


adah就这样继续着它迷茫的生活,一个星期过去了,唐烨没有回来。我居然渐渐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因为我发现没有人能再给我束缚。


下班的时候同事们又约我去“梦想”,我刚要推辞,策划部的daisy说话了:“叶子,千万别告诉我你又不能去!”她仔细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你为了唐烨连自己都不要了,可悲不可悲啊?”


看见我的愕然,她继续义愤填


膺:“爱情是默契地改变生活,这种改变是在彼此的融合中产生的,不是你或者他可以强迫的。你啊,连最原始的活力都没有了,你看看你做的设计,多么呆板……”


渐渐地再听不到daisy的声音,我头胀得厉害。


但是我不能否认:她说的是对的。


因为唐烨要的是一个他理想中的完美妻子,我不是,所以他用他的标准与规则来塑造我。他忘了,我做的是广告,我只有23岁,而且我本就不是一个想要做贤妻良母的人。


为了爱情,我连自我都失去了,现在想想,是不是有点不值啊?


那天我一个人在沉思中回了家,我想,我的表情,应该类似于adah。


5、一只我所尊敬的猫


adah失踪了!我想,是因为它对我的失望。


因为它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它不再拥有指甲在我为adah剪指甲的时候它醒了。它的眼睛里闪过一线恍然大悟的光芒,于是,它成为了一只知道一切谜底的猫。


然后,它逃亡了。


而唐烨,从深圳回来了。


看见我家里不再有猫,他有一点点惊愕。然后是一种释然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类动物。


可是他还要安慰表情看上去很落魄很伤怀的我:“萱,没有关系,你要相信它会有更好的生活,你看,它以后随便抓什么东西,都不会有人剪它的指甲了……”


他不知道,我的伤怀是因为我从adah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我改变了adah,所以它跑了。而唐烨改变了我,我是不是该跑?


我很迷惑,可是唐烨误解了我的表情,他还在安慰我:“你看我家原来就有一只叫‘花花’的猫嘛……”


他又说起了他的家,他说过很多遍的家:他的母亲是个古板的人,一切都按照规则生活;他们家很传统,不允许异类的存在;他们家的孩子从小就都很乖,也很优秀;他们家的猫从来都没有过指甲……


没来由的,我突然觉得“花花”这个名字忒地俗气!


“萱,我打算带你回家见我母亲,她会喜欢你的,因为你和她想要的儿媳妇是一模一样的,甚至会比她想的还美丽……”唐烨还在滔滔不决,我却突然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我不再理会他的唠叨,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做一个“出去”的手势,然后迎着他的目光,很疲惫、很辛苦地说:“唐烨,我们分手吧。”


唐烨呆住了。


那天,以及以后,他都试图挽回什么。但是很遗憾,我没有改变注意的打算。所以,我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和他分手了。


分手后我没有哭,但是我很想念那只叫adah的猫,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的朋友从英国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我该怎么解释adah的消失?


但是我想,她会原谅我。


就这样,我又开始了以前的日子:我开始穿lee的牛仔裤,喝“绿色天使”的薄荷酒,开始看我喜欢的服装杂志,开始过我喜欢的生活舒适而自在。


只是有的时候,比如温暖的周末的下午,或者是有很多星星的晚上,我会站在阳台上,拿一杯红酒,想念一只叫做adah的猫。想象着,它的爪子该长出来了吧?或者,它恋爱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及孩子?


我想,或许本来adah的命运就是自由的。因为adah在日耳曼语中就是“尊贵”的意思。


就这样,adah,在引导我思考并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之后,成为了一只我所永远、永远都尊敬的猫。


《如何看见春天的花落》


颜酽一直都知道,自己从小就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是直到16岁都长不大的小女孩,平平的胸脯,在青春期里苍白的面孔。黄且脆的头发,那么稀薄的一小把,在脑袋后面扎成细细的一缕。绿色校服,没有姿色可言。


身体是一贯的羸弱,纤细的胳膊上是大大小小的针孔。成绩一直在中游偏下游荡,在书香门第家学渊源里,颜酽是一株特立独行的草。


然后俞强出现。


那天他穿蓝白条的运动服,神情恭谨。他一个个打招呼:“伯伯好”“阿姨好”,叫到颜酽这里,他看她一眼,温和地微笑。颜妈妈招呼他:这是小酽,是你的妹妹。


颜酽很仔细地打量他:穿着简单,然而干净。颜酽记得那是1992年的春天夜晚,风里有花朵的香甜。


那一天,是男孩俞强被省乒乓球队选中的第三天,他从故乡来到省城。他的父亲把他托付给老友颜教授一家,于是颜酽才有机会认识他。


这样的认识,在颜酽的记忆里就好像插着芦苇的船,一路飘荡在明亮的河上。好听的歌声响起在太阳滚动燃烧着的远方,金与红的暖和是16岁的温度。


这是一个与感觉有关的比喻,只是那时颜酽还不知道米兰·昆德拉的话:比喻是种危险的东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闹着玩的,因为一个简单的比喻,就可从中产生爱情。


在认识俞强之前,颜酽的生命格式一直是那种淡然的与世无争。16岁的小女孩在长期的被呵护中长大,没有愿望、没有目标。世界安宁祥和,一切都遵循命运的轨迹。


然而俞强站在小女孩的对面,挥动一把乒乓球拍,告诉她:竞争是种概念,在竞技的状态里每个人都像拉紧的弓子,要把生命融入太阳。这是一本杂志上的话,然而他喜欢。


他说喜欢的时候,一滴汗珠划一道优美的弧线落下,在下午的阳光里砸出一小片五光十色。颜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那朵快速下坠的光,然而俞强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一刹那的温度,在颜酽生命里燃烧出一片无法忘记的深红,有点像球拍上跳动的红色胶皮。


俞强拉过颜酽的手,把一柄球拍塞到她手里,拉她站在球台一边,而他站在她身边。他教给她挥拍的角度、力度,任她把白色的小球打向训练室的四壁。颜酽在他双臂的环绕里,有顷刻间的窒息。


那天开始,颜酽从与世无争的生活里走开,她把自己放在生活的旋涡里,回旋。


18岁,颜酽是实验中学文科班成绩最好的女孩子之一。16岁的青涩渐渐换上明媚的触角,身体与思想都在蓬勃的发育期里,青春,一路高歌着就往前走了。


俞强的技术也是越来越好了,已经参加了省运会与全国运动会,都拿了奖。干净而好看的男孩子,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本身就是风景。运动会都是直播,颜酽在电视上看到领奖完毕的俞强与女球迷合影的场面。然后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一伸手,就挤掉一颗小小的痘痘。


她开始在学习之余给俞强写信,讲一点恍惚的话题。每封信都小心地折成方方正正的模样,不像同龄的女孩子,喜欢把信纸弄成小松树或是两颗心不尚花巧,仿若颜酽的成长。


俞强每个月末会到颜家来,他们彼此都不会提通信的事,偶尔会说起一些杂七杂八的话题。颜妈妈这时候会准备很多好吃的菜,会问俞强训练苦不苦,吃的好不好之类的话。俞强就很认真地回答,他答话的时候眸子闪闪发亮。


这个时候颜酽会在一边闷头扒米饭,俞强若是看见了,会给她夹一箸蔬菜。


20岁,颜酽在大学里接受男孩子们的称赞。功课好、有礼貌、安静的样子,总是在外文阅览室靠窗的位子上看《apollo》杂志。


俞强在这个时候也已经被挑选到国家队,他有时写信来,会提到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他说他希望有一天能像这些人一样,登上世界领奖台。


颜酽回信,讨一张俞强和孔令辉的合影,她在信里说自己最喜欢的运动员就是孔令辉。不久,信寄来了,颜酽小心地裁开边口,落下一张孔令辉的签名照。很开朗的笑容,没有俞强的面孔。


俞强在信里提及照片的事,说起女孩子们对孔令辉的热爱。原来,在他的心里,颜酽不过是个普通的追星的女孩子而已。


那么,他就不会知道,颜酽要这张照片的用意,只是想在每天熄灯前,看见他的微笑。


4年,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然而,她却没有他的照片。


22岁,颜酽考到一家外企公关部做白领,穿素色套装、精明干练的女子,自内而外地美丽。


她开始给俞强打电话,她的声音变得很温柔。直到有一天,俞强说:我做陪练了。


电话这边,颜酽瞪大双眼。


从那天起,他不再提起队里的生活与自己曾经的梦想,而是开始回避与训练有关的生活以及一些其它的话题,比如爱情。也是因为有这样那样的回避,所以他的叙述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颜酽似乎可以感觉到,在生活的悬崖上,俞强找不到他的绳,于是开始以9。8米秒的重力加速度下降。


而俞强因为了这些刻意的回避,也就不会知道,在新的公司里,颜酽像朵鲜艳的花,全速盛放。她聪明伶俐,偶尔有些许狡黠。和人的关系永远是点到为止的好处,不能说她不热情,却知道彼此有看得见的距离。颜酽有的时候会很迷惘,她会想起16岁的那一天,在俞强的训练室里,那些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白色的球。


然而,这已经是她选择的路。她在都市里生活,俞强只是一个声音。他们的全部联系就是电话、手机、短信,电信把他们拉到最近,可是生活已经把他们推到很远。


黄逸明的出现是一个偶然。


盛夏的咖啡店,颜酽吃一客冰淇淋,一个男人坐到她对面。“ally,你好。”他这样对她说。颜酽愣了。良久,她说:“我叫el。”


阴差阳错的辨认,成就一个面对面聊天的下午。


从此认识,而一旦认识了,你就会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发现无数惊喜的偶遇。


这个叫黄逸明的男人,不是最好看的,却年轻有为,意气风发。


做保险经纪,推销大额的保险,知道对什么样的女人该说什么话,彬彬有礼,餐桌上与你说话前永远先放下筷子,永远看着你的眼睛。


没有女人不动心。


也是在这个时候,俞强退役。他出现在颜酽面前的那天,夏末的阳光依然明媚。


颜酽和黄逸明走在一起,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她紧紧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喜悦,像泉水一样喷涌。


她突然就冲到俞强面前,然而在她拥抱他之前,他微笑着瞄一眼不远处的黄逸明,伸出手,绅士地对她说:小酽,你真的长大了。


广场上,灿烂的阳光下,颜酽却感到窒息。


颜酽终于知道,俞强最惹人瞩目的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也是他,带她走上一条与预计的人生道路完全不同的路。可是,就在她发现自己爱上她的时候,他去做了一个会让自己一天天放弃梦想的陪练。是这样的转折,让他们在人生的岔路上向不同的方向走远。


是他要她改变,却无法接受她的改变。


是后来才知道,俞强爱她,就像她爱他一样,在心里藏着,不出声。


他甚至还告诉自己的父母,他要拿到冠军后就向她家提亲,而这一天不再有机会到来。


他站在她面前的那天,本来是极之期待的相见,却终究只化成一场握手言欢。


初秋的风,席卷爱情而去。


再见俞强的时候,是在马路的拐角。颜酽站在他对面,发现他依然是个好看的男人。在中学做教师,是个体面的职业。然而,他毕竟没有给颜酽机会,没有听她说她在16岁的时候,与世无争的年纪里,只是想要考上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做一名教师,然后找一个同样做教师的丈夫,安静地过一生。


所以俞强永远不会知道,10年后,命运把他推到了颜酽曾经期待的位置,而他却早在10年前,就把她推到了相反的方向。


那个夜晚,黄逸明依然是打电话来,开头还是那一句:el,睡了吗?


睡了。


睡了还会说话?


会,我不是人,我是妖。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娶到一个妖精做妻子?


……


永远都是这样开始的对话。颜酽知道,这个男人爱上了她。


然而最重要的是,他在她的世界里,或许从来未曾打过乒乓球,然而却遵循相同的轨道前行。


原来,现时代的门当户对,就是彼此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有着心理上的平衡。


冬天来的时候,黄逸明买了自己的房子。


很漂亮的房子,在高档社区里,装修精良,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大的落地窗,阳光明亮。站在阳光的瀑布里,颜酽想起了俞强。


然而黄逸明却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盒,红丝绒的缠绵里,是钻石的光泽。颜酽有点吃惊地看着黄逸明,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el,嫁给我吧。


那一刻,颜酽有些许发呆。


那样的短暂的时刻里,她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小女孩懂得了爱情?还有那个有茸茸胡茬的男孩子,那个握住她的手教她打球的男孩子,那个想要拿到奖杯娶她做新娘的男孩子,他到哪里去了?


直到她的无名指上闪烁起钻石的光泽,颜酽都在想,如果那天俞强不教给她打乒乓球,如果那天他没有被指定做陪练,如果那天他走到她面前时她的身边没有黄逸明的身影,如果……


那么,她与俞强会有怎样的故事?


然而,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就这样,冬天来了,春天的花落了。


2003年12月1日,在我盛大的婚礼上,没有俞强的影子。听母亲说,他也要结婚了,新娘是一个中学里的同事,教外语,性情温和。


那么好吧,俞强,只要你觉得快乐,只要你的她,能够给你一个幸福的家。


而我,是真的希望,你一生都幸福……


《十六年巴巴爸爸的光阴》


巴巴爸爸最初是一颗红色的球,他在泥土与雨露的滋润里成长,直到有一天冲破泥土,向天空绽放笑脸。可是当它真的走进这个世界,却被关进了动物园。


在童小欧很小的时候,城市里开始流行一部叫做《巴巴爸爸》的动画片。每个孩子,都会说“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祖、巴巴拉拉、巴巴利波、巴巴鲍、巴巴贝尔、巴巴布莱特、巴巴布拉伯……”,然而,童小欧不会。


童小欧的童年是在父母的吵架声中度过的。有一次,小小年纪的小欧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啪”地一声就飞来一只碟子,打在小欧的额角上,有鲜红的血流下来。


小欧不哭,乖乖地站在原地,等母亲拿来创可贴,随便一粘,就好像从来未曾有任何事情发生。